养老院的冯医生听着老太太“撒娇”，看破不说破，手上也自顾自忙活着给其他人测量血压：“老太太你昨天还好的，今天怎么就不稳了。”

老太太对着顾倾淮挤眉弄眼地问：“顾医生，结婚了没？”

顾倾淮淡笑提醒：“您手放好。”

旁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顾医生长得这么帅，没结婚也肯定是有女朋友的，要你问这么多。”

“手上没婚戒，肯定没结婚。”

“我跟你说这年头年轻人都不高兴结婚了……”

顾倾淮刚博士读完也就Z大附属医院的主治医师，晋升副主任还路漫漫，需要自己不停看书学习研究，反复思考诊断思路，很多很多……都是他必须静下心来去做的。

但父母一开始就因为顾倾淮选择的医院，以及发展去向在电话里争论不休，于是顾倾淮本该回家也不敢回，都是医生的职业身份，难免各自讨论问题时总是带着自己的专业视角，枯燥又冗长……所以顾倾淮选择了二老意料之外的简单公益活动，恰好也让他们闭了嘴。

只是参与一天的公益，顾倾淮没想到在养老院的感受，和自己青春期被长辈安排到妇科医院做义工相比，是并没有什么差别的窘迫。

顾倾淮问：“上午大约还有多少个？”

冯医生：“没多少，快结束了。”

举办活动的几人拍了拍手，拿着扩音器说道：“午餐前大家动一动，来动一动，Z大的同学们有个乐队，我们等下来一起跳一下哈！”

喧闹的氛围下，叶声笙总觉得今日的氛围有些说不清……围住的那群人散去以后，就像是拨开了层层人潮海浪。

她今日是半扎的高马尾，乌黑的发尾微卷。顾倾淮瞧着叶声笙的发尾调皮上翘，似乎冬日里的风吹过时，她的发丝挠在了他的脸颊一般，像他被故意抠破又愈合的手骨伤疤，有些痒。

对于顾倾淮而言，在这个城市遇到叶声笙的机会相对来说还是有的，只不过比较少，他不想描述成缘分这种玄学，毕竟事在人为。

可叶声笙在那头站着，二人之间隔了十几人的人来人往。鲜艳的衣裙颜色让他移不开眼，一瞬间，他目光所及就能立即抓到她的所在之处，让他不敢确定今日的相遇该归属于哪个名词能解释……

叶声笙回望他，眼前的他是一身白大褂，额前几缕发丝被吹过，他的眼睛似乎都未眨一下。

不知道怎么与他开场白，叶声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一丝血腥味，低头一脚蹭着小石子。被顾倾淮看在眼里的一举一动，让他又无声地叹气。短信的信息不回，也并未有电话回复，即便参与公益活动是偶然，怎么看到他又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和这个女生想要变得亲近一些，似乎真的很难。

“叶声笙，你过来一下。”

稍有些烦闷的语气让叶声笙不知所措，林君知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扯了扯叶声笙的衣袖，笑得眼睛弯弯：“学姐，要不要提前几分钟练下曲子？”

以为是被救，但不是个很好的理由。叶声笙摇头拒绝：“那倒不用，我熟悉。”

“广场舞的常用曲子也熟悉啊，学姐厉害。”

叶声笙伺机转身：“呵，接地气么。”

几个志愿者和冯医生收拾的间隙，看顾倾淮和人聊了几句又转身帮忙：“顾医生，熟人啊？”

算不上。

但也不想让人感觉他们彼此之间陌生，于是顾倾淮收血压计时思考了一番，脱口而出：“同学的妹妹。”

叶声笙顿足了几秒，明明解释得很合理贴切……而后她便跟着林君知离开了。

冯医生看着叶声笙和一个小男生远去的背影，又打量了一下顾倾淮的眼神：“噢噢……酱，紫。”

——

不同于其他场合，叶声笙并不需要卖力地舞动。这里没有彩色的光束，只有一群和蔼可亲的老人。

《好运来》的现场演奏和叶声笙的混音技巧，让原本单调的歌声变得更有活力。

冯医生示意顾倾淮看不远处跳得卖力的老太太：“刚让你量血压，现在活蹦乱跳的。”

见叶声笙戴着黑色的口罩，顾倾淮一时想抽烟，却又收回手，语气中有些怅然：“只是怕孤独吧……无趣的生活，总要有些活力参杂着，才会有不一样的颜色……”

冯医生今天也是刚见顾倾淮第一面，比他年长好几岁。

“哟，顾医生，没看出来啊，很了解老人家嘛。”

看着老太太跳舞发自内心的欢笑，冯医生又感慨：“不过，她也挺可怜的，有些老年痴呆。她病症并没那么明显的时候，老喜欢往山上跑说要摘茶叶，去了山上回回惊动民警来找人。最后三个儿子都把她的物品扔出来，没人愿意管，两个女儿就决定把她送这来……”

顾倾淮下午还需要在养老院的医务室待半天，见叶声笙兴致不高，还偶尔不停打喷嚏，便跟冯医生说自己先去趟小卖部。

回来的时候，恰好一曲毕。

林君知被乐队另个键盘手女生投喂了零食，然而林君知想借花献佛，顺便问了叶声笙一句：“学姐，吃辣条么？”

“她吃不了。”

“你过来。”

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顾倾淮发现每次自己喊她，叶声笙总会犹豫，便缓和了一些语气：“听话。”

林君知被那个女生扯到了另一边，叶声笙就背着包走到顾倾淮面前。

顾倾淮让人给打了饭到医务室，也借机检查了一下叶声笙的鼻腔。

要不是知道他是医生，叶声笙会以为顾倾淮对鼻腔是有什么执着之情，难受地揉了揉鼻子，他皱着眉头问：“你按时吃药怎么鼻腔还有血？”

又问：“吃过刺激性的食物了？”

医生询问的口吻，叶声笙心虚地想起前几天的辣子鸡丁，总觉得那几口而已，不至于这么讲究吧……

眼下答非所问，垂眼见他手背上的伤似乎好了些，但没提出这么小的伤口为何愈合这么慢的好奇问题。

“医生和护士都喜欢随身携带医用的这些东西啊？”

顾倾淮先拿筷子将一些并不入味的小辣椒从菜里挑出，将午餐盒饭推到了叶声笙面前坐下，可顾倾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忘了自己进的是医务室，简单器械这边总该有的。”

之后，二人无言。

埋头吃饭，各吃各的，在一张办公桌上，叶声笙忽然觉得有些安静。

只能听到彼此咀嚼的声音，让叶声笙不敢大声喘气。

以前见他和叶慎或者其他朋友同一张桌子坐着吃饭时，也是一样，他总喜欢把面前的东西摆放得很端正，就连和朋友之间说话停顿的时候，筷子要怎么放下对齐，似乎也有一些小小的强迫症。

据说0-0.5米就已经是亲密距离。

叶声笙咽下饭菜后，看着自己的手肘和他的，无意间若有似无的触碰，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维持好这个距离。

顾倾淮从小卖部的拎袋中拿出了什么：“给。”

叶声笙眼神确定再三，是AD钙奶。

是因为当时她和那几个混混说的狠话，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叶声笙反复思量了几秒以后，认为自己之前和顾倾淮只不过几面之缘，交集少得不至于他知道自己的喜好。立即否定了后者，信了前一个判断。

手心微微出了汗，顾倾淮却是在紧张。她犹豫思索未接过的样子，让他在想是否记错了。

叶声笙双手拿过去后，熟练地将吸管隔着塑封包装往前一推，四根吸管被叶声笙抽出后，一排四瓶她全插了吸管，不是喝完一瓶接着喝，只是随机想喝哪瓶就是哪瓶。

原本在见到叶声笙第一眼时，顾倾淮早就很佩服她这个技能，心里总觉得一个人懒也要有个样子，但显然叶声笙也不是懒，单纯的是一种“叶声笙风格”。

在顾倾淮家中，吃饭期间从来不能喝水，不能喝饮料，看到叶声笙被这种小事满足，唇瓣上还被沾满了饮料的水渍，晶莹透亮。顾倾淮很想掩藏自己的眼神，但叶声笙上下唇瓣微抿着吸管，每次都能吸一大口，听她吞下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他会想，真的有这么好喝吗？

顾倾淮的眼神近距离看着她的举动，趁她心情还算好的这一刻，他拿出手机问：“有空的话，能不能把你的微信……”

“学姐，你能出来一下吗？”

话被门口的林君知打断，叶声笙面前的饭菜和饮料几乎已经被吃完：“呃……那我过去一下，这个……”

顾倾淮没再问完刚才的那句话：“等下我帮你扔了。”

“谢谢。”

将纸巾递给她让她擦嘴角，顾倾淮转回身：“客气了。”

嘴里的饭菜食之无味，顾倾淮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吃完后，桌上放置着AD钙奶，他自然而然地拿起，微晃时，发现确实所剩无几。

剩下最旁边的那一瓶似乎还剩下一些，顾倾淮拿起时咬着吸管一并将它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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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05 缘分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