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小鱼因为那糖葫芦的事还有几分郁郁的。
巧莲见她如此,便问她缘由,听说白日里马车内种种,很是诧异。
“二公子怎么还和咱们姑娘一般见识……”
一旁正在煮茶的巧心笑了笑,侧头道:“先前听府里老人说二公子小时候是最贪玩的,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似有几分真了。”
她顿了顿,又有意压低声儿道:“前几天,丰颂苑的秀如,给府里打出去了你可晓得?”
巧莲惊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上回我见她时,她还好好的呢……”
丰颂苑是林昇所居,林昇年少时就没有过贴身侍奉的丫鬟。后来他与华阳公主成婚,公主眼里揉不下沙子,更不会给那些莺莺燕燕随便接近驸马的机会。
至于林昇本人,更是清风霁月、卓尔不凡的人物,绝没有招惹过那样的腥臊。
巧心道:“那小蹄子不过是个在院里头洒扫的而已,平素连二公子的屋门都碰不着,前几天竟起了歪心,大半夜地就摸到二公子屋里……”
巧莲张大了嘴:“她、她这是要……”
巧心冷笑着点头:“听说她连二公子的人都没见着,就给守夜的七映踢了出去……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就当自己是凤凰了,如今可好,毛都给人拔光了,连只麻雀都做不成。”
巧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来瑞平侯府的时候,瑞平侯后院的那些侍妾早都给散尽了,老夫人管教甚严,府里头一向都是太太平平的。
真没想到,他们府里,还有如此心术不正的人。
“那她后来如何了?”
“给打出去了呗,”巧心慢慢地倒着茶,“她是家生子,又没得逞,听说刘嬷嬷原本只想罚她去灶头。是二公子……听了七映的禀报,亲自下令将人给打出去的。这个大冷的天,扒了衣服,再加上一顿板子,估计半条命都得去了,这会儿她活没活着都难说。就算能活下来,这样的奴才有谁敢要?”
巧莲听得背后发寒,眼前仿佛能浮现出那个场景:“是二公子下令的?我还以为他……”
巧心摇摇头:“你还是小,不知事……二公子这么做,我倒不觉得如何。你想想,要是不狠狠地罚一回,那往后院子里的下人不得个个有样学样?到时候,咱们这侯府得成个什么样……”
巧莲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顿了顿又吁了口气道:“幸亏咱们俩服侍的是个姑娘,不是哪位公子。”
巧心一笑道:“放心,我看你就算服侍的是位公子也不会出事。”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正在那儿说笑,忽然听到外头下人禀报,说是侯爷来了,相视一眼,忙敛声出去恭迎。
瑞平侯一进屋就看到小鱼趴在床上,拿着笔不知道是在纸上画什么。
他目光一顿,还想这小泼猴今儿怎么转性练起大字来了,走近了一看,鼻子都给气歪了。
这丫头大晚上的竟然是在画冰糖葫芦!
“臭丫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小鱼抬头看他一眼:“您不是不舒服么?怎么来我这儿啦?”
瑞平侯握拳咳嗽了一声,脸色不大自在:“说你的事儿,扯我做什么!”
小鱼哼了一声:“娘亲说了,您是死鸭子嘴硬,到时候可有您难受的。”
瑞平侯长眉一竖:“你娘敢这么说我?我看她胆儿不小啊……”
“谁胆儿不小?”闵氏打帘儿进来,挑眉看着瑞平侯。
瑞平侯伸手一指小鱼:“当然是说这丫头了,你管管她,看她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
小鱼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闵氏也不理瑞平侯,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巧心、巧莲便都上来收拾纸笔。
如此,瑞平侯也不恼。闵氏在小鱼床上坐下,他也跟着凑过去,闵氏回头冷冷瞟他一眼,他倒贱兮兮地笑起来。
小鱼真觉得自家爹爹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
夫纲不振。
闵氏伸手摸了摸小鱼的脸,温声道:“沐浴过了就该早点睡下,跟你说过几回了,隔着时辰容易着凉。”
小鱼正想往娘亲怀里钻,冷不丁看到美人娘亲身后有个人虎着脸瞪着自己,大声控诉道:“娘,爹在你背后吓我!”
闵氏皱眉,飞快转头看瑞平侯:“你做什么?”
瑞平侯忙摊手:“什么都没做,这丫头的话你也信?”
闵氏却伸手推了他一下:“出去出去——”
瑞平侯脸色发黑,看了这俩母女片刻,哼了一哼,拂袖而去。
他一走,小鱼就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闵氏无奈:“你呀……”
小鱼搂住闵氏脖子,蹭她的脸:“娘亲今晚就留下来和小鱼睡嘛。”
闵氏还没回答,屋外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她一怔,脸却有些发红了。
“今儿……不成,你爹还有正事要跟我谈。”
小鱼失望地哦了一声,也没再歪缠。
闵氏摸摸她的发顶:“明日娘带人去清泉寺上香,小鱼要不要一起去?”
小鱼原本没什么兴趣,却又听她娘道:“寺外有个叫栗香坊的地方,卖的是全京城最好吃的仙豆糕,小鱼去不去?”
“去去去!”
小鱼一下子两眼放光,还捧着闵氏的脸直亲,把闵氏逗得合不拢嘴:“这孩子……”
屋里几个丫鬟也都看着直笑。
自四姑娘回府后,夫人的气色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虽说其他三位小姐待夫人都很恭敬,却到底不是夫人亲生的女儿,没有这样的亲近自在。
且府里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自小就给管教得很好,也都不是会撒娇的性子,哪个能像四姑娘一般将夫人逗得这样开心?
屋外,听到屋内隐隐约约传出的笑闹声,瑞平侯原本有些绷着的脸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
翌日,刑部。
罗居正:“仵作验过尸,孙二小姐身上一共有十六处刀伤,都不算太深,是心口那两下要了她的命。”
林昇点头:“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伤口,”罗居正一顿,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那孙二小姐还掉了一只耳环,昨儿我派人去孙家找,这会儿还没找到。”
林昇沉默片刻道:“这个案子和采花贼没有关系,恐怕是孙家人所为。”
罗居正目光微凝:“为什么这么说?”
“先前的案子,几个被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淤青和抓伤,孙二小姐身上却没有。”
罗居正道:“孙家的人不是说,这孙二小姐胆小至极,会不会是她不敢……”
林昇摇了摇头:“不管孙二小姐胆子如何,那贼人若是碰了她,必然会留下什么。可她虽然被毁了清白,身上其余各处却没有痕迹,你想,这说明什么?”
罗居正看着林昇,慢慢地拧起眉头,神色一点点地变得古怪起来:“你是说……”
*
林昇和罗居正谈完事,又去孙府察看了一番,随后出孙府就要往秦王府去。
车夫正在备马,七映走过来禀报道:“大人,刚刚夫人来话,说晚些要带着四小姐去清泉寺上香,问您要不要来些线香?”
林昇:“清泉寺?”
“是,北燕山的那个。”
林昇一顿,淡淡道:“怪不得那丫头也要跟着去,我看她八成不是去上香的。”
他想起昨日小鱼那个气鼓鼓的样儿,眼睛一转,又望向了斜对面。
今日那口子上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七映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即有些纳闷道:“从这儿过都能瞧见那卖糖葫芦的九姑娘,今儿却没见着,真是奇了怪了。”
林昇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七映:“您不知道,那九姑娘属下认得,住在西街小巷,是本地人。她们家世世代代都做糖葫芦,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寻常这块儿就是她家的地盘,要么是她爹,要么是她哥,要么是她,从来没见着空过,今儿倒是怪了……”
林昇看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街口,目光有些深晦,片刻后忽道:“你得空去看看也无妨。”
七映应好,又听他道:“线香不用,不过,最近京城不太平,让她们别在外头待得太久。”
“还有——”林昇悠悠道,“仙豆糕吃多了容易积食,记得提醒四小姐一句,别贪嘴。”
七映愕然:“这……”
“怎么?”
七映看着他神色,迟疑着缓缓道:“您知道,以四小姐的性子,要是听了底下人这样传话,很可能非但不听您的,还会——”
这才过了没几天,四小姐喜欢跟二公子对着干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林昇不紧不慢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特地提醒她?”
七映有些怔愣,又听林昇道:“那丫头不吃点苦,不会长记性。”
七映忍不住暗中咽了口唾沫,停了会儿道:“大人,您是不是还记着上回的……”
“什么?”林昇一眼睇过来。
七映顿时一个激灵:“什么都没有。”
二公子到底是在记什么仇咩?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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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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