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之前赵嬷嬷还跟我讲，我娘就是走了，也舍不得我难过。”
楚予笑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天真“娘这么爱爹，所以我想要是娘知道爹也这般不高兴的话，她也会很难过的。”
楚安的身子一怔，竟没想到被自己的女儿安慰了。
应该是他去安慰她的…他心中一阵酸涩。
“笑儿，起来了吧，送葬的人约摸快到了，要和爹一起去外面吗？”
楚予笑用手撑着蒲团，乖巧的“嗯”了一声。
牵着父亲伸过来的手爬了起来。
春雨见状，连忙上来将楚予笑压皱的衣摆拉直。
摸到靠近膝盖的布料微微有些湿润。
有些疑惑，却也什么都没说，整理好之后退到一旁。
还未踏出前厅，便听到外面的二姨娘高喊“快去把爷叫出来，就说是八仙来了。”
她的手突然被抓紧，痛的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楚予笑抬头看了父亲一眼。
八仙来了，娘就要被抬走了。
楚安一瞬间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把手松开，问道“爹没抓疼你吧。”
她安慰着“不疼的，爹，娘该走了，不能耽误了时辰。”
楚安是有分寸的，对旁边的下人说道“去把屏风抬开。”
而后又看向二姨娘“麻烦惠娘了，去把八仙请进来吧。”
二姨娘应了声好，便转头出去了。
不消片刻，便看见八位穿着黑衣的男子到了前厅，有序的将灵柩绑了起来。
春雨拿了香烛给楚予笑。
“待会需要小姐拿着香烛在前面带路，走到山下的时候需要对山神行礼。”
这些她做过一次了的，已经熟悉的很了。
拿起香烛回头看了看，见灵柩已经离地，便抬脚跨出了门槛。
八仙抬着灵柩在后面跟着。
紧接着是父亲和二姨娘。
之后便是家中的一些远亲和娘生前的挚友。
抬出大门，唢呐声响。
尖刺刺的声音一直围绕在耳边。
楚予笑有些失神。
她想到小时候她问娘亲“为什么娘亲会跟爹爹在一起。”
娘亲摸着她的头说“因为爹爹爱娘亲，娘也爱爹爹。两个相爱的人自然是要在一起。”
她有些不明白，问道“若是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呢？”
“不相爱的人便是不能在一起的。就算在一起，也是不快乐的。”娘亲的声音很温柔，在说起爹的时候她一直都很温柔。
在认识沈许之前，她都不能明白娘亲说的意思。
直到她被乱石砸死，她才明白，若是不相爱，那么两个人都是痛苦的。
她那时向往的爱……
“小姐，该祭山神了。”春雨从旁边过来提醒到。
楚予笑回过神来。
拿出香烛点燃，对着面前的大山行了礼。
将香烛插在入山的路上，这才开始上山。
山里空荡荡的，唢呐声在上山的时候就止住了。
一行人前进踩得脚下的竹叶沙沙作响，没有人说话，静谧除了脚步声偶尔还有鸟叫声。
到了半山腰，看到一个穴洞，楚予笑知道，那是娘亲的安身处了。
上一世上山来之后她嫌走的累了，来了之后便在一旁休息。
只记得填好土之后父亲告诉她，在走下山之前都不能回头再看了，否则娘亲便不会安息。
……
她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头晕。
知道回去又要发烧。
眼下也不在多想，看着八仙将娘亲的灵柩放进了穴洞之中便在一旁跪好。
手捧着一把土，倒在了灵柩上，沙土碰上灵柩，发出“哒哒”的声音。
好像有沙子跑到眼里，让楚予笑眼睛红了一圈。
待她用手盖好第一把土，便有人跟着上来盖土。
灵柩渐渐看不见，她才爬起来站在一旁安静的站着。
二姨娘见她起来，便走过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予笑若是觉得难受，抱着二姨娘哭一顿或许会好一点。”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暗纹长裙，立领紧紧的贴着她的下脖子，显得她的脖子愈发修长。
头上插着一只白玉发簪。
让本就清丽是脸庞显得愈发柔和，只是那温柔的笑容在她看来是极其虚伪罢了。
“多谢二姨娘关心，予笑只是觉得有些头晕罢。”
身子不着痕迹的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移开了二姨娘搭在她身上的手。
接着说“娘亲那边的土快堆完了，予笑该过去磕头了。”
说完便疾步走了。
二姨娘有些愤愤的捏了捏手绢。
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她便也跟了上去“我也该去向姐姐道个别的。”
予笑并未理她，山上没有蒲团，她就地跪在土块上，土块隔着粗布硌的膝盖疼。
予笑不以为然，这点痛，大概连石块砸在身上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吧。
春雨将点燃的香递到楚予笑手里，她顺势插到墓碑前。
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说道“感谢娘亲的生养之恩，予笑此生定会铭记于心。”
接着又是磕了三个头，春雨才将她扶了起来。
父亲上前来也是插了三炷香，对着墓碑深深的行了礼。
二姨娘见状，立马走过来，跪在墓碑前，将香插好。
头不贴地的行了三个礼。
“姐姐红颜薄命，只是可怜了爷和予笑，做妹妹的看着心疼，以后定会把予笑当做亲生女儿一般。请姐姐安心。”
楚予笑觉得有些恶心，但什么也没说。
接着便是认真看着亲戚们与娘亲告别，其中还有几个娘亲未出阁事的闺中蜜友。
看完了所有人，发现舅舅还是外祖父，外祖母都没有来。
楚予笑认真看了一圈，人群中也未发现他们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正想开口问父亲，却感觉手被包裹住了。
她歪头看上去，是父亲牵住了她。
“马上就要下山了，下山之前不能回头看你娘了哦，若是我们回头了，娘定是不会安息的。”
她回握住了父亲，露出天真的表情。
把心下的疑问暂时压力下去，“嗯！予笑知道了，不会回头再看了。”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那墓最后一眼。
之后果真就不再回头，跟随着大家往山下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