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每周四下午,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副驾驶座上永远放着一支白玫瑰,花瓣上凝着新鲜露珠。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约会安排得如此熨帖。
他说,他爱我。
他说我要乖乖的,要好好听话,这样他才能永远对我好,永远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渐渐的,我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横征暴敛,他也不是如同丑恶的资本家的那副德行,相反,看我眼里他智慧又有才华,风度而文雅,举手投足间无时不刻在散放着一种男性魅力。
我似乎喜欢上这个叫许临安的男人了。
亦或者,我似乎……没有办法不去喜欢他。
“女孩子要读些诗词。”
第四次约会时,他把牛皮纸包裹的《饮水词》推到我面前:“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倒是很衬你现在的模样。”
我摩挲着烫金书封,指腹蹭到一点他残留的体温。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缴费通知,父亲这周的透析费用又该交了,我攥紧书角,指节发白。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我的异样。
“没什么。”我勉强笑笑,“只是……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
第二天,我收到银行短信,账户里多了十五万。备注写着:“给伯父治病。”
那一刻,我站在ATM机前,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数字,突然明白自己已经深陷泥潭。
许临安的电话适时响起:“小茜,钱收到了吗?”
“太多了……”我声音发抖。
“不多。”他轻笑,“你值得更好的。”
一周之后,父亲的病情果然出现了好转。
十月底,许临安的公司出现了经济危机,他跟我说他需要消失一段时间来处理这些问题。
“小茜。”
“嗯?”
“你要想我。”
“嗯。”
嘟嘟嘟……那头挂断电话,我却在这头笑出了声。
我们暂时断了联系。
我终于能把重心全部放在学业当中,全身心地去研究我的历史文学。
后来在下学期末的时候,我如愿申请到了国家励志奖学金。
寒假第二天,许临安刚好处理完他的商业危机。那天上午,他给我打来了寒假的第一个电话,第一句话就在问我有没有想他。
“想~”
“小茜真乖。”
“嘿嘿。”
“你收拾下,我开车去找你。”
——
下午落地窗外飘着细雪,日式茶室里的暖帘轻轻摇晃,在他眉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正在沏茶,青瓷茶具在他修长的指节间流转,像在把玩某种珍贵的玉器。
“尝尝这个。”他递来茶盏时,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我手腕内侧,“明前龙井,今早刚空运过来。”
茶汤清冽,却烫得我眼眶发酸。
他支着下巴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低笑出声:“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而后似是发现了什么,他看着我的脖颈说:“上周送你的羊绒围巾,怎么没戴?”
我攥紧茶盏,喉咙发紧。
那条浅灰色围巾此刻正躺在宿舍衣柜最底层,价签上的数字抵得上我三个月生活费。他说是随手买的伴手礼,可那些天我总在深夜惊醒,盯着黑暗中发亮的衣柜,仿佛里面盘踞着吐信的蛇。
春假前夜,他带我去看私人收藏展。
穿过重重安保的玻璃长廊时,他突然揽住我的腰:“小心台阶。”
温热的手掌像块烙铁,隔着薄毛衣灼烧我的皮肤。
展厅中央的北宋汝窑天青釉盘在射灯下泛着幽光,他说这物件够买下半座城。
“但都不及你珍贵。”他在我耳边轻叹,气息裹着龙涎香钻进领口。
我望着玻璃展柜里自己的倒影,素白连衣裙像朵瑟瑟发抖的铃兰,被他用昂贵西装修剪的阴影完全笼罩。
暴雨倾盆的六月,他第一次带我去了西山别墅。
汽车碾过满地碎玉般的月光,我数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突然发现这条路竟是通往机场的反方向。
他说要给我惊喜,可当雕花铁门缓缓开启时,我分明闻到庭院里飘来橙花的甜腥。
“闭眼。”
他蒙住我的眼睛,带着我跌跌撞撞穿过长廊。空气骤然变得潮湿温暖,玫瑰花露混着沉香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待他松开手时,满室烛光像金色蝴蝶撞进我的瞳孔——整面玻璃花房正在暴雨中震颤,成千上万朵白玫瑰在雨幕里绽放。
后来我才知道,这场玫瑰雨价值二十四万。但在那个瞬间,我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他在耳边呢喃的“生日快乐”。
他欣赏着属于我的雪山玫瑰,我却想起医院打来的电话。
父亲的病情恶化了,需要换肾。
“在想什么?”他问。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送的爱马仕围巾里。
花房里的白玫瑰在暴雨中摇曳,他解领带的动作像电影慢镜头,水晶吊灯的光晕在他锁骨间流淌。
当他的吻落在颈侧时,我听见自己说:“父亲需要换肾。”
“我知道。”他吻去我的泪水,“已经在安排了。”
窗外惊雷乍起,我抓住他后背的衬衫,摸到一道狰狞的疤痕。
“别怕。”他含住我的耳垂轻笑,手指灵巧地挑开裙带,“你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鹿。”
雨声渐歇时,我蜷在凌乱的丝绸床单里数他后背的伤痕。
七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像某种神秘的图腾。
他转身搂住我,腕表硌得我生疼:“怎么不问我这些伤怎么来的?”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胸口。
他低笑着抚摸我的头发:“真乖。”
床头灯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进那双漆黑的瞳孔。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抱着《资治通鉴》的单纯女孩。我是笼中的金丝雀,用自由换取父亲的生机。
第二天清晨,我在更衣镜前发现颈间的红痕。
他倚着门框看我慌乱地涂抹遮瑕膏,忽然走过来抽走粉扑:“很美,为什么要遮?”
冰凉的嘴唇贴着淤痕游走,“我的小茜该学会接受自己的美。”
那日之后,我的衣柜里开始出现不属于我的衣物:真丝睡裙吊牌上印着意大利语,羊皮手套内衬绣着法文缩写。
他说这些都是给我的礼物。
可我总觉得这些奢侈品像活物,在夜深人静时用冰凉的缎带缠绕我的脖颈。
我们就这样把这份关系保持了很久很久,他对我太好了,以至于当时的我总觉得我们应该要永远永远这样下去。
可直到大四那年开学,我在图书馆撞见室友举着手机尖叫:“天啊!这不是许临安吗?”
屏幕上赫然是他出席慈善晚宴的新闻照片,身旁站着穿酒红色礼服的女人。
报道日期是三天前,正是他说要去深圳出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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