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安得知宋茜死讯时,正在东京银座的米其林餐厅与日本客户洽谈并购案。
侍者端上第三道和牛时,他的私人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陈秘书的声音像从深海传来:“许总,宋小姐……出事了。”
他记得自己推开椅子时打翻了红酒,暗红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像极了那个梅雨季她裙摆上的血迹。
成田机场的航班因台风延误,他在贵宾室来回踱步,腕表表盘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灵堂设在城郊一处偏僻的殡仪馆。
许临安推开门的瞬间,满室白菊的香气扑面而来。林小满抱着宋茜的遗像站在角落,红肿的眼睛里燃着仇恨的火焰。
"滚出去。"她说。
许临安站在原地,看着遗像里宋茜温柔的笑靥,那是他们初遇时的模样,她穿着棉布裙,怀里抱着《资治通鉴》。
忽然一阵风掀开白布,露出她手腕上未愈的割痕——那些他曾在深夜亲吻过的伤痕。
“她最后……说了什么?”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林小满冷笑:“她说,‘原来他背上的疤,是为别人留的’。”
许临安踉跄后退,撞翻了香案上的白烛。火苗舔舐着挽联,将“茜”字烧成灰烬。
他想起那个暴雨夜,她蜷缩在他怀里数他背上的疤痕。第七道伤疤确实是为初恋挡刀留下的,但他没告诉她,那个初恋在二十岁那年就嫁给了别人……
两年后的深秋,许临安独自驱车前往西山别墅。庭院里的白玫瑰早已枯萎,只剩下疯长的荆棘。
他推开尘封的花房玻璃门,惊起一群栖息的麻雀。
这些年他戒了烟,却染上了收集古籍的癖好。书房里堆满了宋茜曾经钟爱的典籍,每一本都夹着泛黄的便签,写满她可能感兴趣的批注。
有时深夜伏案,他会错觉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却只看见月光在空荡的走廊流淌。
手机震动,是妻子发来的离婚协议电子版,她终于厌倦了这场貌合神离的婚姻,带着儿子移民加拿大。
许临安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忽然想起宋茜曾经说过:“你戴戒指的样子,像是在戴镣铐。”
别墅的地下室锁着一个檀木箱子,里面装着宋茜的遗物:褪色的棉布裙、断裂的陶瓷风铃、还有那本烧焦的《资治通鉴》。
这些遗物,他盯着看了许久,最后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亲爱的小茜,我的雪山玫瑰,你本该绚丽多姿,绽放在那凛冽冬日。”
你本该绚丽多姿,绽放在那凌冽冬日。
许临安翻开书页,一张泛黄的火车票滑落——那是他们初遇那天的车票,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
他忽然想起什么,驱车前往城郊的墓园。
深秋的银杏叶铺满小径,他远远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宋茜墓前。
周教授佝偻着背,正在擦拭墓碑上的照片。
“她最后...恨我吗?”许临安问。
老人没有回头,继续擦拭着照片:“她恨的是那个相信爱情的自己。”
夕阳西沉时,许临安在墓前放下一支白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最后一缕天光,像极了那年高铁上,她睫毛上凝结的泪滴。
他忽然明白,有些错误就像玫瑰上的刺,拔出来会流血,不拔出来会一直疼。
回程的高速公路上,车载电台播放着德彪西的《月光》。
许临安降下车窗,让秋风灌进车厢,后视镜里,墓园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暮色中。
他知道,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就像那年苏黎世的雪,永远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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