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是谁?

又是蝴蝶,真巧。叶玄眼神微冷。

这个账号是叶玄上初中的时候,师父听说山下的小孩人人都玩非让他弄的,还说什么没事别只知道闷头看书,多上网冲浪,就算不和人聊天,玩玩漂流瓶也是好的。

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你好。”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才十几岁成天苦大仇深的,心思那么重做什么。”师父一边指挥他捞漂流瓶,一边告诫道,“想要出世就得先入世,只有融入社会才能好好做人。”

然而叶玄小时候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冷静自持,说难听点就是孤僻自我,与那些成天撒欢胡闹的同龄小孩们格格不入。

他嫌弃对方幼稚,对方嫌弃他无聊。

小叶玄听了师父这番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撩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变声期的声音有些喑哑,了然的道,“有人找你谈过话了吧。”

他初中时,从教育厅调来一个年轻的老师,研究生读的心理学。

也不知是因为叶玄次次考第一的成绩优秀的太突出,还是鹤立鸡群的身高长相优越的过于显眼,这位新老师到学校的第一天就“盯”上了他。

起初看他总是独来独往,那位老师以为是班里同学搞孤立,又是谈话又是办青少年心理健康讲座的,全都效果惨淡的收场。

直到叶玄察觉到自己被“针对”,主动找过去聊了一次,这位老师才猛然发现“孤独”是他的本性,结果又倒转手来研究他性格的成因,总想着帮他融入集体。

而连老师同学们都“不放过”的老师,又怎么会放过监护人呢,师父这放养他几年了,才突然打通任督二脉,显然是被“指点”过了。

师父也没否认,还取笑叶玄道,“谁叫你成天老气横秋的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朝气。”

小叶玄皱了皱眉,想起路过办公室时,偶然听新老师打电话跟人说的那句“孩子的性格和家庭环境息息相关”,语气稍微有了些波澜。

他第一时间安慰师父,“你别多想,每个人的天性都不同,没有标准答案,你没有问题。”

师父闻言顿了一下,满脸都笑出了褶子,“你才是别多想。”

他捋了捋下巴的胡子郑重其事地道,“你们这郑老师是个正直的面相,他一心为你着想,只是不知你的底细,所以看起来有些多管闲事,但这样负责的老师不多见了,可不许记恨他。”

哦,原来那个老师姓郑。叶玄记住了,却明知故问道,“你说的人是谁?我不认识。”

师父被他气笑了,用浮尘戳了戳他的脸颊,“闹脾气的时候倒像个小孩了。”

创建账号的事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真正让叶玄记住这位郑老师的,是对方过人的毅力和执着,他是叶玄这么多年的学生生涯里,唯一一个成功家访的老师。

当然,或许是为了他的自尊,这位老师给出的理由是想要上香求签捐香火钱。

叶玄当即绕了个弯给他带到侧峰的佛寺去了,“这里名声显赫香火旺盛,听说还有得道高僧坐镇,你之所求在这里一定能得到回应。”

郑老师爬山爬的上气不接下气,尴尬的笑了笑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非得跟他走,就算叶玄说还要爬四小时的山,也只是不可置信的深吸了口气,不仅没有退缩,竟还想着他上山下山太辛苦,思考起解决方法。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叶玄知道他是好意,虽然这种好意他并不需要,如今人咬着牙跟他绕到半山腰上,总不能给他扔下去吧,就只好带回了观里。

郑老师和师父促膝长谈到天黑,还在观里借宿了两宿,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叶玄也不知道,只是在临走前,说还是希望他能够多跟同龄人交流,还把自己搜罗来的全班同学以及各科老师的企鹅号写在纸上交给他,叶玄只是扫了一眼就还了回去,自然是一个都没加。

后来没过多久,叶玄一直荒废着长草的账号被师父征用了,据他所说是为了随时解答信善的疑惑,帮助他们走出迷茫,找到人生真正的含义。

小叶玄看着他不说话。

师父咳嗽了一声,手指扣了扣自己打着补丁的道袍,眼神瞟向天花板上的破洞。

明明什么都没说,叶玄却懂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板着小脸严肃叮嘱道,“求签添香供奉都可以,但要有底线,不能忽悠人生病了不去治喝什么符水之类的,知道吗?”

“你且放心,我无为道长是真材实料的,从来不骗信善。”他如是保证,随后兴高采烈地低头摁手机,仿佛他才是那个得到家长允许的小孩。

再之后郑老师大抵还上过两次山,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在学校上课的叶玄并不知道,师父不提他便不多问,不过那次之后,郑老师貌似认命了没再来规劝他融入集体。

有一回,师父破天荒的念叨起他来,说是这郑老师和观里一位香客的女儿看对眼了。

那位香客书香门第出身,三代包括他已故的妻子都是人民教师,也不知师父是怎么忽悠住他的,让他明明年纪不小,却不畏山高一年总要来几回,他女儿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于是也总跟着一起来。

师父不管是对香客一家,还是对郑老师都是赞赏有加,却唯独不看好两人的感情。

“本该是一对佳偶,奈何奈何。”他叹着气,似是不忍的紧闭眼睛。

在叶玄高二那年,那香客久违的来了一次道观,请了师父下山,再之后就没再见过。

那个香客姓陈,名字叫陈……陈维明,是大学教授,现在应该退休了。

叶玄看着聊天界面,消息是一年前发的,叶玄并不知道这里的“蝴蝶”指的是什么,他没有急着去回复求证,而是先点开了他的头像。

个人资料片弹出来,首先引人注目的是空间动态那一栏的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面相文雅和善,戴着黑框眼镜,浑身萦绕着一股书卷之气。

叶玄有些意外,这竟然是郑老师。

照片确实是遗照,配文是一则讣告:

吾儿婿**,2017年3月15日傍晚在结束工作返家途中不幸遭遇车祸,经抢救无效悼于次日凌晨0点34分,殁年二十七岁,兹定三日后于家中薄设家奠,翌日行殡。——反服父陈维明拭泪鞠躬。

底下评论是清一色的蜡烛 节哀。

叶玄翻了翻陈教授的空间,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他一键返回顶部,单手支撑着下巴逐字阅读那条讣告,另一只手曲起指节在桌沿有规律的轻轻敲击着。

这是他梳理思绪的一种习惯,随着脑子里思路越来越明晰,敲击的节奏就会越来越快。

刚看到遗照的时候,叶玄以为当年师父下山是被请去在**葬礼上做法事的,但现在仔细看看讣告的时间,又发现明显不对。

叶玄记得很清楚,师父下山那日云雾山下雪了,再过不久就是小年夜了,他本以为自己要一个人过了,没成想半夜,师父趟风冒雪的赶了回来,还带了山下的粘糕,味道暖暖的。

按照公历算那其实已经是18年,**都过世都快一年了。

陈维明那时候请他下山做什么?而且在这件事不久,师父就留信说和警察走了,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叶玄有一种微妙的直觉,“蝴蝶”是重要线索。

他不再犹豫,打开搜索框,输入记忆深处挖出的那串账号,弹出来的账号头像是男女牵在一起的手,手上都戴着黄金素圈戒指。

**的空间动态停在他车祸的那天,而在那之前,他每天临睡前都会发一条动态,事无巨细的记录一天的生活,在最后总不忘表白自己的爱人。

其中的甜蜜与爱意,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一二。

他的空间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叶玄也并不意外,他在搜索之前就大概能猜到,他主要是想通过**找到他妻子,也就是陈教授的女儿的账号。

片刻后,新的空间被点开,满屏幕都是蝴蝶的照片,叶玄滑动鼠标将整个空间浏览完毕后,快速的作了一番总结。

陈雪——也就是陈维明教授的女儿,总共有过三只蝴蝶。

第一只在18年一月份,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师父给的,用以缓解陈雪失去挚爱的痛苦。这只存在的期间陈雪承继**的习惯,每天都会发表动态,记录一天的生活琐事,字里行间都透着平和。

但沉湎虚幻的美好终究是饮鸩止渴,叶玄都懂的道理,师父自然不会不知道,这场出自他手的安慰剂是有时效的,所以第一只蝴蝶“消失”了。

从19年开始,全是各种各样的蝴蝶照片,配文都大同小异,诸如:不是它/这个不是/有点像但不是……此类。

而那张“有点像但不是”照片里的是一只闪蝶,翅膀为冰蓝色,在指尖飞舞的样子十分梦幻,像是从漫画里跑出来的。

它的样子,和叶玄昨晚上在路灯下见到的那只似蓝似紫的蝴蝶尤为相似。

终于在21年年底,第二只蝴蝶出现了,它只存活了三个月便死了,陈雪故态复萌,这一次彻底疯魔了。

直到今年六月份,也就是两个月前,她发了一条动态说:“我按照他的方法培育出了新蝴蝶,它是粉色的,很漂亮,你也一定会喜欢”。

正是叶玄在墓地的那惊鸿一瞥。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兀自沉思:陈雪话中提到的他——是谁?

三只蝴蝶,三只蝴蝶,飞得快,飞得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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