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如一脸不满,“还没到时辰,急甚呢。”她敞开大门让众人进来,看在聘礼和以后能吃绝户的份上,进屋把还睡着的席大明叫起来,两口子总算是开始张罗起待客的事。
席冬至独自待在房间,数着时间等着夫君来接。
前两天她便把藏在墙洞里的银钱拿出来,悄悄和其它东西放进陪嫁箱子让送走了,现在身边只剩下一套刚换下来的衣服,还有绣到一半的绣品,她已经用布都给包了起来,等会一起带上花娇。
随着屋外天色越来越亮,聚集到席家的人也越来越多,吵吵闹闹的声音出现在席冬至房门口,孩子们吵闹着要看新娘子,还没等打开门就被大人眼疾手快的拉走了。
席冬至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了鞭炮锣鼓声。
“来了!新郎官来了!”
席冬至顿时紧张的抓紧了裙摆。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孩子们兴奋的喊叫,锣鼓声暂时停在了院门口。
席冬至听到外面在喊新郎官的声音,更是紧张的心脏砰砰狂跳,很长一段时间里,耳边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直到房门被推开,一股熟悉的药香涌入鼻子里,周围的动静才开始一点点涌入耳中。
夫君来了!
邵南洵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席冬至面前,见她双手紧紧揪着裙摆,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们回家了。”说完就转身蹲在了席冬至面前。
新娘子在抵达新郎官家前,双脚是不能落地的。
按理说应当是席冬至的弟弟背她上花轿,只是林翠如觉得邵南洵活不了多久,免得儿子沾染上晦气,把三个儿子都关在房间不让出来,这才有了邵南洵亲自进屋来背席冬至。
“上来。”
席冬至拎起包袱面红耳赤的趴到邵南洵背上,被他背起来朝屋外走了两步,忍不住担忧起他的身体,只是想到从这到被送上花轿距离不远,又把到了嘴边的担忧咽了下去。
拥挤到房间里看热闹的众人,闹哄哄的簇拥着邵南洵和席冬至往外走,看到邵南洵背着席冬至出来,等候在外的接亲队立刻敲锣打鼓放鞭炮。
浓郁的硝烟让邵南洵喉头一阵发痒,他极力忍耐着不咳出声,背着席冬至走出席家来到花轿前,愈发浓郁的硝烟味让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压抑的咳嗽了起来 。
席冬至心跟着提了起来,小声问:“还好吗?”
“嗯,无碍。”
邵南洵克制的咳了几下便忍了下来,在姨婆高喊上花轿的声音中,背着席冬至转身蹲下,等她上了花轿,才摘下悬挂在腰间的布袋,从中取出一颗包的严严实实的药糖。
未免途中出岔子,这次他特意制作了药效更猛烈的药糖,药糖在口中化开,唾液裹挟着药效滑过喉咙,很快便压住了喉头的痒意。
席冬至在花轿里坐好,把包着衣服和绣品的包袱放到腿上,等了没多久,轿子便被抬离地面,伴随着热闹的敲锣打鼓声,摇摇晃晃离开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家。
感觉到轿子出了村子,从早上便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俏脸上满是成亲的喜悦。
没有出任何意外,她终于顺利的嫁给了夫君!
从临水村到溪水村的路程并不算太远,一路走走停停,赶在吉时前回到了溪水村,到了村口,敲锣打鼓的声响都更加大了,很快便有听到声响的村民迎出来,热热闹闹的簇拥着迎亲队伍来到邵南洵家。
此时邵南洵家里的院子里摆满了席面,帮厨正在急急忙忙上菜,免得等会耽误了开席。
“请新娘子下轿咯!”
邵南洵走到花轿前,掀开帘子将手伸进去,温声说:“娘子,到家了。”
席冬至被他一声娘子唤的浑身一颤,面红耳赤的把手交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中,被他手掌的冰凉冻的瑟缩了一下,可很快她便主动将邵南洵的手握紧,将自己手掌的暖意传递过去。
现在她已经和夫君成亲了,再也不需要避嫌了。
“包袱先不拿。”
席冬至乖乖把包袱放下。
邵南洵牵着席冬至下花轿,在乡亲们祝福的目光中,带着她朝着门口的火盆走去,跨火盆寓意今后日子红火美满,当然火盆里只是象征性放了几块燃烧着的木炭,在邵南洵的提醒下,席冬至提着裙摆跨过了火盆。
姨婆的吉祥话一直到进入堂屋才停下,期间甚至没有重复过。
由于邵南洵的爹娘早就过世了,新媳妇敬茶的环节直接省了。拜了堂,席冬至就被送到了贴了囍字的婚房,坐在洒满枣生桂子的床上,紧张又安心的等待着邵南洵的到来。
没过多久屋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听到房门被推开,坐在床上的席冬至紧张的攥紧了手指,连呼吸都忘记了。
“是我。”李周氏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满脸笑容的走向席冬至,“南洵怕你饿着,让婶子来给你送些吃的。”
席冬至的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谢过李周氏,便顺着李周氏扶她的力道站起身,跟着走到放了糕点瓜果的桌子前,在李周氏叮嘱不能摘盖头的声音中缓缓坐下,手里立刻便被塞了一双筷子。
“婶子要去外面帮忙了,你趁热吃,要是累了就靠着睡会,今日还有的等。”
“我晓得了,谢谢婶婶。”
房间里又只剩下席冬至一个人。
她用手稍微把盖头抵开了一些,把装着米饭的碗移到面前,低头开始吃饭。
席冬至吃了半饱便克制的放下筷子,她身子的亏空需要慢慢养,若是一次性吃的太好太多,反而会不适应。擦了嘴漱了口,起身回到床上坐下,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响安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说笑声逐渐靠近。
来了!
席冬至精神一振,慌忙整理了衣裙和摇摇欲坠的盖头,挺直腰背紧张的呼吸都停了。
邵南洵在簇拥下站在了房门口,在一片起哄声中伸手推开门,抬脚进屋。
“新娘子!”
“爹,放开我,我要看新娘子!”
小孩们吵闹着要跟着进屋,被大人严防死守的拽在身边,他们都知道邵南洵身体不好,没好意思跟进屋闹洞房,每个人都凑上来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热热闹闹的结伴走了。
邵大夫家里也没别人了,他们这些本村的人,还得帮忙去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可不能落了邵大夫的面子。
邵南洵松了口气,轻轻将房门关上,转身看到穿着嫁衣坐在床上的席冬至,一时间有些恍惚。
成亲并不在他所剩无几的余生计划中。
也不知成亲的决定是否正确。
邵南洵压下复杂的情绪,走到席冬至面前,踌躇了片刻才伸手掀开盖头,看到席冬至红的仿佛能滴血的脸,略显苍白的俊脸也爬上了绯色,心跳更是不受控的加速跳动。
他终于明白成亲的决定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然拜堂成亲,只要饮了合卺酒,便是合规的新婚夫妻。
“娘子。”邵南洵很轻的唤了声。
席冬至鲜红的唇瓣上还残留着咬出来的牙印,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邵南洵,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夫君…”
怎么一看到他就哭?
“不哭了。”邵南洵无奈的伸手给席冬至擦眼泪。
近距离的接触,让邵南洵身上的味道一股脑钻进席冬至鼻子里,她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和炮竹燃烧后的硝烟味道,并未闻到酒味。
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以夫君的性子不会主动不饮酒,可他身上一丝酒味都没有,只能是宾客们顾忌他的身子骨不让他喝。
想到此,她心中对宾客们充满感激。
“娘子?”
“嗯。”席冬至回过神。
邵南洵握住席冬至的手,“该饮合卺酒了。”
“好。”
席冬至顺着邵南洵拉她的力道站起身,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握住邵南洵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乖乖跟着来到放着蜡烛和瓜果的桌子前。
邵南洵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交到席冬至手上,看着她通红的脸,笑道:“娘子,请。”
席冬至脸红的更加厉害,望着邵南洵的脸,杯子送到唇边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刚一入喉就让她感到不适,她极力忍耐住干呕的冲动,和邵南洵一起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邵南洵,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了邵南洵怀里。
是活的夫君!
邵南洵微怔,搂住席冬至的腰轻轻抱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他并不是第一次从娘子身上,感知到这样浓烈的情感,可一直都没想明白这样的情感从何而来,若是没有记错,他和娘子的第一次见面,应当是两个多月前被困山上陷阱中时……
“咳……咳咳咳……”
没等邵南洵想明白,压抑不住的咳嗽便来势汹汹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席冬至连忙从邵南洵怀里退出来,满脸担忧轻轻拍着邵南洵的背,“药糖还有吗?”停顿一瞬,又补充道,“药效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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