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绯及时扶住她,谢霁白眸光难辨,望着下方的城郭,道:“我没事。”
度绯内心担忧,此处离妖鬼之门近,她只能想到是此处对谢霁白的影响太大了,大到他已经克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欲念。
城郭远处有一座云上,从远看它是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外面还有一层金光弥漫,一派美好,像是要化仙成神时登上的阶梯。
但在场的人却心知肚明,那可不是什么好的事物,那座山的下面便是妖鬼之门,而金光弥漫的则是封印散发出得光,永生永世封印着地下的妖鬼。
谢霁白遥遥望去,立于崖上巍然不动,衣袂发丝翩飞。
“你真的有把握吗?”他同时听见度绯与自己问,一个是他此生心爱之人,一个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诘问。
同样的话,前者语气里带着细微的关心,后者则是毫不留情的嗤笑,嘲笑他的无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搞情情爱爱这一套。
谢霁白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声声,他垂着眼眸,看着在自己身侧的人,对方眉眼流露出几分担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沉着:“可以。”他可以从万千妖鬼的门下那里面杀出来,如今又未尝不可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要他做到的事,便要倾尽全力去做。
度绯这才松了口气,但她心里依旧闷闷不乐。她想这一次之道别后她也要拿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蓦地度绯听见阵阵脚步声,在寸草不生,只有风吹的山崖上格外明显。
姜明珠走来,她眉眼带笑,双手拢于袖口中,最后停在离谢霁白有几米远的地方。
她的目光望来,是见到故人那般的模样,眼底只有着淡淡的怀念与欣喜。
姜明珠微笑着:“许久不见,你终于还是醒来了。”
谢霁白垂着眼眸,手指轻轻触碰上度绯的指尖,神色淡淡。
姜明珠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幕,她不急不缓继续说:“百年前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那时候我想不明白,不过如今我有答案了。”
谢霁白依旧缄默,对这个回答没有表现出丝毫感兴趣。
被忽视了两次,姜明珠面上依旧不见恼怒之色。
她转头望向地下黑白交错的两界,南为阴,北为阳,眼中流露出无人看见的眼色,她缓缓道:“我不会那样做,你那时问我的问题,这就是我的答案。”
姜明珠摇着头:“我永远不会那样。”
谢霁白没说话。
她自顾自继续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成为不了一路人的原因。”姜明珠的身影走远,最后消失在眼前。
山崖上只有万木凋枯,烈风呼呼之声。
度绯见他心不在焉的,手还死抓着她,她一甩开:“走了。”
下这个悬崖并不容易,在此处灵力被狠狠压制,他们能使用的很少,而从上面跳下去明显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保不住就会被摔死。
这一道山崖恍若天堑般将下面的城与外界隔开,而周围两端远远看不见尽头,要想下去只能踩着崖壁上存在的铁链。
铁链两端被嵌入墙中,只供一只脚踩在里面。
度绯向下一望,瞬间头晕目眩,这能下脚的铁链太少了,但蜿蜿蜒蜒的这些铁链布置极为巧妙,成了下崖的一条路。
慕青意拍了拍她肩利落地向下而去。
度绯深吸口气正准备下去,届时目光少在下面看,多找铁链的地方应该会好受点。
谢霁白先她一步下去,度绯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人就消失在崖上。
她蹙着眉,也往下去,身侧便是谢霁白,他今日身着一袭干净利落的黑衣,袖口紧扎,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侧脸冷峻。
度绯本想叫他,看他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收了收声,往下慢慢爬去。
每踩在上面,铁链便会不停地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断开,让人心颤。
随着越来越下,度绯已经看不见慕青意与其他人的身影,就连左上方的谢霁白也若隐若现。
起雾了。
深深的雾气弥漫在崖壁之上,带来潮湿的触感,像是它们要钻进你的身体里,将你当作孕育的温床。
度绯踩在目所能及的铁链之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起雾了对她也有一点好处,但是不多,比如她不用看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底,这让她只用找下一个该落脚的地方在何处。
她恍若听见除了自己之外许多心跳声。
度绯现在也不敢放松警惕,只能当做无视没听见,毕竟在这里,有怪异的事情很正常。
可声音愈来愈大,像是凑在她耳边开始跳动,度绯停下来环视一圈,只能见到茫茫白雾。
她听见有人问她。
那个声音古怪单调,像是许久没有说话已经忘了如何表达意思:“你,你要离……离开这里吗?”
度绯向下继续慢慢爬,自觉忽略了未知的声音。
它不厌其烦地继续重复道:“要……要离开很,很难很难,他们会排斥你赶走你,你不要走,留下来。”
“我们才是你的同类。”
瞬间如同成群的蜂一样嗡嗡作响。
“留下来吧。”
“留下来。”
“我们才是和你的一类人。”
足以迷惑人心的话语回响在度绯的耳边。
她实在被烦得受不了,脑子昏昏沉沉,冷笑一声:“装神弄鬼,谁和你们这群怪物是一路人,连面都不敢露出来。”
耳边声音边的尖锐,伴随着嘶哑的的尖叫。
度绯耳膜被刺得鼓起来疼痛,头脑愈加疼痛。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最终还不是被亲人遗弃,爱人将你抛弃,修为最终全无。”
声音愈加怪调:“你不恨吗?恨就把身体让给我们,我们替你报仇。”
度绯真无奈了,这些雾气里面隐藏的有些东西可以窥探人心中的东西,但眼下她的记忆并没有全部恢复,窥探成了四不像。
还把身体给它,铺垫这么多就为了这鬼话,看来这崖壁上不知名的东西技术很低。
只会说些无用的话。
她呵呵笑了两声,忍住头痛,继续慢慢向下爬着。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不知过了多久,怪声消失,周围万籁俱寂。
越往下面,只剩下令人牙酸的铁链响声声。
度绯还在思考下一步该落脚在何处,上面传来声响。
她抬头一望,只见先是黑色的衣角破出白雾,随之便是一个人跌了下来,冲出雾中。
度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落在自己身旁时手下意识扯住了他的手。
嘶,还挺重,度绯掂量货物一样掂量了下。
下一瞬就被他拉的差点一起摔下去。
现在她的姿势很是搞笑,一只手拉着上面的铁链,一只手拉着谢霁白,而一只脚踩在左下方,另一只脚踩更下面一点,她要凝着全身力气才不至于一边倒。
也幸亏在蓬莱时,院子里有许多药材,有时若是大雨,她便会将这些药材来来回回搬进去,练就了还可以的臂力,要不然刚开始就要被他扯下去。
谢霁白陷入了昏迷,只能看见头顶的马尾垂下。
谢霁白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那些周围不甘心怨毒的目光如潮水般退去。
他还没睁眼时便听见:“醒醒,你再不醒来我们两个都要摔下去了。”
度绯都快撑不住了,谢霁白还没反应,像是昏死过去。
她不禁心如死灰,心情比刚才那些怪声出现时还差,就感觉他动了。
他长手长腿,踩着下一个铁链,站稳了身,抬眸向她看来:“我没事。”
两人继续向下爬,一时间无了声音。
度绯其实有些想问他百年前问姜明珠的那个问题,最后想了想,把这件事准备放在自己恢复记忆后为好。
下去时一切顺利,不知是什么缘故,所有恼人的声音都没再出现。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看见地面。
等双脚落在地上,度绯才感觉到踏实感。
慕青意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她周围则是姜明珠一行人,她们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彼此融洽交流,双方气氛和谐。
度绯与谢霁白一出现,气氛忽然凝窒了几息,顿时所有的目光都一齐看来,其中不缺乏好奇之色,有姜家的侍从,也有外来的修者。
在往旁边一看,数具尸体堆在崖角,露在外的肌肤脸色发黑,四肢干瘪,像是被雾里隐藏的东西蛊惑了心被吸干净了身体中的血而死。
看来这道雾气并不是毫无杀伤力,度绯不由得暗自想道。
姜明珠将发丝轻轻别到耳后,笑着走上去。
她也搞清楚这两个人之中是谁做主了,虽然很诧异一向目中无人的谢霁白,即使跌落谷底也未曾改变一分的人也有如此柔软护人一面,但她没有将此种诧异表现在面上。
反倒她很乐意见到这一幕,这对她来说是有利的。
姜明珠依旧是一副笑吟吟模样走了上去,立在度绯面前,她也没有错过谢霁白的异常。
对方虽然依旧面色淡然,但从下来时身体却表现出了防备,是对周围所有围观的人的防备,也是对此地的抵触。
姜明珠心里不由得感叹,至于吗?她也不过是一介灵医,有什么原因要对她出手,何况此时她也不会这样做。
她走上前去,开口:“度姑娘,不如我们合作拿下城中的东西,届时你我都可以得到它。”
姜明珠说得真诚,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赤诚之色,如同对多年挚友一般,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让人很难对她有什么偏见,觉得她有不好的谋算。
度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来此处也不过是找国主拿到招魂铃。
据说国主每次进度朔都要在里面呆上一载,时间不等人,她们才决定寻来,可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比如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度绯表面却眉眼沉思,佯装正在思考的样子。
周围一众人都微微侧目望来。
他们从下来时便发现此地的诡异,他们亲眼见到了这座城两半交替,此时南为阳,北为阴,在他们下来时悄悄完成了黑与白的交织,深深不适的气息传来。
面前的城门高大却破败,明明是开着的却望不见里面的景色。
这让他们感到忌惮,甚至产生了退缩之意,所幸现在他们身上终于有灵力了。
但因为忌惮皆没有第一时间动弹,都等着第一个进去的人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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