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上来时,内心叫道不好。
眼前黑影重重叠叠,将祭坛围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偶尔里面有人影晃动。
蓦地数道剑光破空而来,剑光上不再是夹杂着寒霜的剑意,而是携带者妖鬼邪恶的气息。
方木眼神变得凉凉,广袖一挥,这些剑光瞬间被消弭。
“你徒弟已经没救了。”方木眯着眼,下了这个定论。
宣妙刚上来就听见这话,她没有理会方木所说,掐诀捏法,随着手间动作,狂风袭来。
一刹间,此处的黑气被吹散,若是普通的风吹不散此处的浓郁黑气,但其中夹杂着宣妙无数灵力。
黑雾触碰到这些灵力之际,如同鼠见了猫般迅速四散躲避。
“不错,这些年来有长进。”方木感叹道。
但眼下确实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而是想怎么把谢霁白制住。
方木咬牙,若是他想杀了谢霁白,宣妙肯定会或多或少出手阻拦他,也不知道这人下了什么**汤给宣妙了,让她如今这么不辨是非。
黑雾彻底散去。
谢霁白神色茫然,他在看到此处后凤眼充满不解,长睫垂下。
方木本想等他出现时就拔剑上去,届时谢霁白显露出妖鬼的一面,他一剑干脆利落斩死就行了,哪像现在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
谢霁白眼神迷茫,薄唇轻抿,周身透露着单纯无害的气息,反倒他拔剑向着对方,满脸戾气,他这是成反派了吗?
这妖鬼真能装,方木咬牙切齿,越是如此他今日越不能让他离开此地,要不然出去了混进人堆里面,大开杀戒还得了。
正当他要动手之际,宣妙拦下了他。
她无声道:“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
方木这百年受得气还没今日多。宣妙却无声挡在他身前,不容他置喙,这个独裁主义真可恶。
气息凝滞,就连树恰恰之声也停了下来,方木心里盘算着,要不然两个一起解决,毕竟他对此地较熟悉,但一次性解决两个有点力不从心啊。
“师尊。”干净冷冽的声音响起,谢霁白略一垂首示意。
方木这才看到宣妙已经过去了与她那徒弟交谈了。
他心里暗骂,眼睛立刻瞪圆,太不给他留面子了。
“怎样了?”宣妙略一颔首,轻声询问。
她这番态度像是什么都不知晓,只是出于一个师尊对徒弟的关心。
谢霁白声音毫无起伏,神色平平:“已无大碍。”
方木快步走上来:“你瞧瞧,这是对师父的态度吗?目中无人高傲无比,连对你的关心回答的都如此敷衍,你觉得他眼里还有你这个师尊的存在吗?”
话是对着宣妙说的,方木眼神却死死锁在谢霁白身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剑,脸上杀死四溢。
他现在竟然感觉不到眼前宣妙徒弟的实力,这让他心里有些焦躁,绝对拖不得了,宣妙等下说什么他都不听。
大不了人杀了他不出世就行了。
方木冷了冷眼,眼神如古潭幽冷。
宣妙像是没有察觉到方木的情绪,她淡声道:“如何证明?”
谢霁白抬眸,眼神明净,像是一汪清澈的山泉,此时山泉却被慢慢冻结。
他道:“无法自证。”
瞬间一道剑光劈在他脚下,谢霁白脚尖一点离开此地,衣袂发丝在空中翩飞,
“早说了他不安好心。”方木眯着眼,挽出一个剑花,凌厉劈了上去。
宣妙在一旁静静看着,指尖轻轻划过腰间的剑。
方木观察她了几眼,见她神色莫测,也没有出手阻止的举动,便放心大打出手,今日不杀了他也必须打残。
度绯他们还在下面之际,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伴随着山石泥屑滚落,鸟雀惊飞。
这座山里还有鸟雀,度绯有些惊讶。
妖鬼之门上,二人打斗有意避开了祭坛位置。
“不错,听你师尊说百年前你修为废了,沉睡了百年,这刚醒来就有如此修为,真不愧是拿下大比榜首之人。”方木找准时机开口,话语里含着讽刺,“可若是依靠有些手段得来的修为,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谢霁白手上没有停下,剑锋相撞时碰出激烈的火花,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声音沉静,眼神淡淡:“不劳国主费心。”
方木冷哼了声,手上动作加重,剑意变深:“谁想为你费心?若是你现在自裁就当是还了我从前救过你的恩情。”
谢霁白目光一冷:“恕不能从。”
方木也是随口说说,在他看来,宣妙这徒弟现在已经是妖鬼了。
妖鬼寄生人体,短期三年就会苏醒,长则达十几年,而他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妖鬼才堪堪苏醒,只能是他们做了什么延缓了妖鬼苏醒的时间。
方木神色凝重。
“有些事要及时收手,要不然害了身边的人就得不偿失了。”方木斩下他一缕发丝,施施然退开,退至宣妙身旁。
谢霁白脸上被剑气割出一道血痕,血珠流出,缀在苍白的脸上,旋即又掉在发白的唇上,红与白交织。
“你可真是厉害啊,真对得起妙言仙尊这个名号。”方木退会后咬牙切齿,压低声线。
宣妙睨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看她这副不知道事情严重性,是觉得自己修为高便不必在乎,方木连她都想打一顿。
方木声音冷冷:“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宣妙抿唇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自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如此恼怒,我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有时你看不惯也很正常,毕竟汜叶国与人族领地相隔甚远,思想不同,不可能事事都随你心。”
这是正不正常随心所欲的问题吗?
方木瞪圆了眼:“你这样也不害怕害了无辜之人?”
宣妙:“他人与我何干系,若是他们因此丢了性命也是自己实力不济罢了,怨不得别人。”
谢霁白听到此话微微垂首,眼神暗了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方木一时之间失声。
宣妙沉默了,微垂眉眼,似乎也觉得方才那番话不妥当。
就算说也不应该在他面前说出,方木及祖上世代为封印妖鬼之门付出的代价是世人有目共睹,无论人妖皆知道其中的不易,因此就算他们势单力薄,周遭被妖族围着国家依旧鼎盛。
方木突然看不透她了,宣妙眼神冷漠,说起那件事时神情没有分毫变化,就像是在说蝼蚁一般。
从前他们一起修道历练时,每个人都以斩除天下妖鬼邪祟为已任,希望天下清明太平,可现在宣妙身居高位,做了多年的掌门反倒变得这般无情冷漠,失去了该有的同情心。
或者说更加偏执入魔了。
因为她徒弟?
方木后退了两步,静默了片刻,他无法接受刚认识到的事实,他前面有意忽略了这个事实,直至方才突然醒悟过来。
他与谢霁白交手中才察觉到他体内有着两种力量与他抗衡,无论是哪种都让他警惕起来,这摆明了就不是普通的妖鬼。
宣妙望着他,蹙起眉,漂亮的眼中盈满不解。
“我……”宣妙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宣妙姐姐。”
她抬眸望去,姜明珠身影出现在远边,她像一只小鸟一样灵动跑了过来,扑进她的怀中。
宣妙垂下眼,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好久不见了姐姐。”姜明珠娇俏道,“方才你走那么急,我都没来得及与你叙旧。”
方木冷笑,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在叙叙旧妖鬼之门都要被你徒弟拆了。
他眼睛向四周一扫,眉头不自觉蹙起,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人呢?”
此时度绯一行落在后面的人也来到此处,方木眉头一压,明显不悦:“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人都能来这,当这里很安全吗?”
若不是他在此处,能镇压住这里的邪祟妖灵,这几个修为低的修士早让其附身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不爽。
特别是其中有个女子身上还充斥着他讨厌的气息,方木移开眼神。
慕青意垂下眼,松开度绯的手,快步走上前不,恭敬垂首说明自己的来意。
现在方木很不爽,大乘期威压弥漫,除了宣妙以及身边受庇佑的姜明珠,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慕青意在他身旁更能感受到这无处不在的威压。
方木虽然愤怒上头,却不会为难无辜之人,他略一颔首,脸色绷紧:“东西在王宫,让宣妙去陪你去拿,她为蓬莱一峰掌门,届时你去寻她就可。”
他眼下被拖住,还需在此处守一段时日,若是谢霁白没出现,他也许就走了,可对方体内的妖鬼让他心生忌惮,他一向谨慎。
慕青意心里有些惊讶,妙言仙尊会亲自来取招魂铃,那她徒弟青秀呢?直至现在也没看见青秀身影。
宣妙神情冷淡与姜明珠说着什么。
她们本就认识许久,姜明珠对救过她的人都抱有感激,谢霁白算一个,方木算一个带她出了此处,宣妙算一个,带她去了蓬莱修养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术法,不至于回了姜家一窍不通。
方木眼神扫到度绯眼上,他若有所思,道:“这是被妖鬼所伤?”
度绯心一下提起来了,闭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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