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克劳克瞥向多伦,可能是没怎么听过故事,龙人被菲尼斯做作的语气感动,眼角都泛红了。

少年收回视线:“说完了吗?现在能不能聊聊其他事?我们想解除封印逃出去,为此想找到封印核心,能不能告诉我们怎么去神殿中央?”

“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急躁,不过是陪我这把老骨头聊聊天而已,为什么这么不耐烦?”菲尼斯微微张嘴,似乎想叹气,“就跟之前碰到的矮人和精灵一样,丁点耐心都没有。”

多伦瞪大双眼,向前一步问:“您之前见过铁皮先生和桑迪亚哥先生?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我没说过吗?”菲尼斯搓搓脑袋,“我还以为说过了呢。唉,活得太长,记性已经大不如前啦!”

“是,我见过,毕竟他们从天上摔进我的大厅里,想忽视都难。本来,我想款待他们的,可那两位不怎么领情,问过去庭院的路后,就消失不见了。”

多伦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他跑到克劳克身后,轻轻摇摇他的肩:“您听到了吗?铁皮先生他们没事!”

他又问:“那您有没有看见青草?就是一只白色的兔兽人?”

菲尼斯摸摸下巴,片刻后遗憾地摇摇头。

多伦的尾巴垂到地上。

少年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让他冷静,接着对菲尼斯说:“无论如何,我们得去和他们汇合,麻烦给我们指路。”

死灵打个响指,一缕磷火飘在半空:“跟着它就行,祝你们顺利逃生。”

“借你吉言。”克劳克点头,让多伦再拿根蜡烛来,手上这跟快燃尽了。龙人想起刚刚菲尼斯的故事,不大情愿再去拿,还说应该把蜡烛全埋起来办个简易葬礼才好。克劳克花了番口水,才让他出了门。

壁炉渐渐熄灭,烛光也慢慢暗淡,只剩墙缝里的荧光苔藓渗出幽光。死灵与少年在黑暗中面对面,各自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

克劳克先开口:“我不大喜欢虚与委蛇,让我们直奔主题,你是故意的吧?”

他指的是菲尼斯瞒下铁皮与桑迪亚哥踪迹的事。死灵轻笑:“你怎能这么污蔑我呢?我有什么向你们隐瞒的理由吗?”

克劳克往嘴里塞把苔藓,声音有些含糊:“唔,谁知道呢?如果说错话,还请原谅,冒险者总是会有多疑的毛病。”

“孩子,你该庆幸我脾气足够好,不然你肯定会有大麻烦。”菲尼斯身上的骨头咔哒作响,“不过,我帮你们确实有目的。你们想要逃出去,我也想,想得快发疯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封印,在如今绝大多数防御术式失效的情况下,只要把魔力源移开就好。但不知为何,我一靠近中心,就感觉灵魂要被吸走,导致我只能在地下蹉跎岁月。”

“可活物却不会有事?”

“一种推断而已,因为我看到那些小虫子能够靠近中心。如果你感觉不对劲,也能中途折返回来。”

克劳克略做思考,问:“你对那魔力源有什么想法?”

“很庞大,庞大到能维持如此长时间的大型封印术式,而且,我怀疑会吸取我灵魂的也是那东西……根据我生前的经历,整座神殿中最有可能的物品,便是那盏被我等‘沙鹰’偷走了的金杯。”

“单从魔力量来说,它绝对够格。”菲尼斯的指骨来回摩挲,“当年,我带着金杯倒在神殿外,可醒来时,自己却在神殿内,金杯也不见踪影。说明是有人故意把我抬回来,说不定跟设下封印是同一人。”

克劳克嚼着苔藓,皱眉。这确实怪异,在菲尼斯的描述中,封印是他死后才出现的,原本在神殿外的尸体也被送回神殿,始作俑者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为何这座原本在地表的神殿会完好的沉入地底?为何夫鲁夫鲁会盘踞在这里?

按理说,无论做出这些事的人是谁,那也至少是三百年前的事。他们的目标是逃离遗迹,而不是为了考古研究,探究过去的疑团并无多大意义。

但不知为何,每当想起刚刚那些疑问,耳边的杂音就会猛然加重,似乎是在提醒这些事件的重要性。

克劳克捂住嘴,咳嗽两声,努力咽下喉中血水,捏捏鼻尖。还有什么事是要问的?菲尼斯是重要的信息来源,不能浪费。

这时,他想到夫鲁夫鲁肚中,那只棱镜蜥蜴项圈上的复杂咒文,虽说暂且不知道与遗迹有没有关系,但也是个疑点。

“你应该有相当高的魔法造诣吧,不知能否帮我个忙?”克劳克问。

“这可不敢当,我的法术造诣微不足道。”

“不,你们‘沙鹰’敢打神殿的主意,已经反映出你们的实力,毕竟圣母教的神殿防卫再弱,也不是些普通的贼人敢接近的。再者,你拥有比大多数法师更长的岁月,足够让你的技艺更加精进。”

脑中响起菲尼斯的轻笑,骷髅摸摸下颚骨,点头,看起来对这番夸赞相当受用:“你问吧,我尽力帮你。”

克劳克用幻术在半空中重现出他所看到的咒文,虽说可能有些偏差,但应该是大差不差:“我想问问这类型的咒文具体有什么作用。”

骷髅伸出手指,上下比划,动作一顿:“这个是……”

三分钟后,多伦捏着蜡烛推门进来,他翻遍整座房间才找出这么一根还算完好的蜡烛。克劳克与菲尼斯也已经聊完最后一个话题,二人对龙人点头示意。

从这次谈话中,可以得到很多信息,只不过克劳克没办法完全相信这位死灵。

他还是觉得菲尼斯隐瞒铁皮与桑迪亚哥的行为是出于故意,因为施法者通常心思缜密,亡灵也不存在老年痴呆的说法,会忘记不久前的事实在难以置信。而且,他怀疑菲尼斯的自白有故意拖延时间的嫌疑。

但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先把被菲尼斯讲述的故事唬住的多伦支开,然后抛出问题试探。可事实证明,对骨头架子试探实在不算好主意,从骷髅头上可看不见什么表情。

如果这道封印的核心确实是金杯,那菲尼斯是不是为了它?他先告诉铁皮与桑迪亚哥中心的位置,然后从多伦口中探听到他们间的关系,之后,把多伦与自己带入他的腹地。

这样,如果矮人与精灵归来,就可以轻松控制住自己与多伦,来换取金杯。如果矮人与精灵久久未归,那把自己与多伦派去增援也不是来不及。

当然,以上都只是克劳克的脑补与猜测,就算真的菲尼斯别有二心,为了逃出遗迹,克劳克不介意与他缔结合作关系。

二人礼貌地向菲尼斯道别,在骷髅们护送下走了很远。跟随磷火,克劳克与多伦在庞大的神殿中东拐西绕,偶尔还需要避开因坍塌而封锁的走廊或房间,好在神殿里除了死灵,没有其他危险的怪物。

几经周折,走廊里残缺的华丽装饰渐渐多起来,多伦还说自己闻到了花香,说明已经逐渐接近神殿核心。

“青草怎么办?他是不是也迷路了?”多伦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克劳克问了许多次,他才愿意把这话说出口。“要是出了什么了意外该怎么办?”

克劳克敲敲额头,努力赶走越来越清晰的鼓点与杂音,听到同伴的担忧,他不由得想起青草那些可以夹爆自己脑袋的肌肉,嘴角抽搐,很想说那不可能。但还是指指窗外:“你看,我从这里都能看到伊莎贝拉雕像,到时候,我们在雕像头顶放把火,他会看见的。”

刚说完这话,克劳克就后悔了。圣母教身为库卡撒的国教,国内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伊莎贝拉的信徒,多伦还准备成为圣骑士,刚刚那话比异端还异端,他不会跳起来把自己烧了吧?

但幸好,龙人对此并不在意,或许在他心里,找人更重要。

克劳克稍微松了一口气。在刻板印象下,他下意识忽略了多伦信仰其他宗教的可能性。

不知不觉间,蜡烛燃过半,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那是铁皮的声音。

克劳克与多伦对视一眼,快步向前奔去。远远就看见,铁皮像皮球一样倒飞过来。

多伦下意识伸手接住,若是一般人,光是这惯性就足够丧命了,更别说多伦的臂膀比石头还硬,但矮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被多伦提在手上时还在骂骂咧咧。

看见多伦与克劳克,矮人愣了下,赶忙说:“你们来的真是时候!快点来帮忙!”

铁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多伦从没看过他这么惨的模样。克劳克让他深呼吸:“喘口气,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

“没时间了。”他在半空中蹬蹬腿,从多伦手上跳下来,急得直跺脚,“青草发狂了!”

这事发生在铁皮与桑迪亚哥刚进入庭院时,二人在院子里砍了点木头,准备升起烟来为同伴指路。这时,桑迪亚哥发现青草那大块头正跪在伊莎贝拉的雕像前,就上前去叫他。

谁知青草突然暴起,若不是精灵闪避及时,估计得血溅当场。

直到刚刚为止,他俩都在和发疯的兽人缠斗,顾不上寻找封印核心,也没时间点烟。青草发狂后,招招都往要害打,而桑迪亚哥与铁皮总不能对同伴下死手,只能不断回避。

铁皮带着克劳克与多伦往前冲,路上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青草失去战斗能力,只是,他和桑迪亚哥都没力气压制住一只身经百战的兽人。

为了更好地躲闪,他们把青草从空荡的庭院带到障碍物较多的房间与走廊,在封印的作用下,兽人力气再大也没法摧毁墙壁。

桑迪亚哥躲开青草沙包大的拳头,与赶来助阵的多伦和克劳克交换眼色。

克劳克用迷雾盖住多伦,铁皮与桑迪亚哥吸引青草注意力。龙人跑向青草,巨大的脚步声被幻术掩盖,然后收紧力气,握拳,从背后捶击兽人的脑袋。

这一拳足够粉碎巨石,但用来打昏青草,力道正好。兽人高壮的身体倒下,桑迪亚哥念诵咒文,一些树根破土而出,锁住青草的四肢。

矮人与精灵一同松口气,被夫鲁夫鲁追逐,在遗迹中寻找出路,之后还和同伴打了一架。这些事情堆在一起,真是令人身心俱疲。

“我很高兴你们没事。”铁皮看向来增援的二人。“这地方真是邪门,不是么?死灵、发狂还有外头那只正睡觉的大肉虫。唉,早点出去比较好。啊,差点忘问了,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克劳克用几句话概括了与菲尼斯的相遇,刻意跳过自己生命垂危的部分,只说神殿里还残留着没有完全过期的伤药,稳定住他的伤,之后赶紧将话题转到菲尼斯生前的经历。

桑迪亚哥与铁皮陷入沉思,矮人点头:“那家伙我们也见过,感觉很糟糕,有意识的死灵……实在不祥。他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我们可以尝试验证,但得小心意外状况。”

“我多少对圣母教的祭祀仪式有所了解。”桑迪亚哥哑着嗓子补充,他有段时间没喝水了。“用智慧生物的油脂炼制蜡烛?还有什么盛血的金杯,这……不应该才对,可能是某个邪·教假借了伊莎贝拉的名头。”

“魔力源是金杯吗?”矮人问克劳克。

少年回答:“应该是,从已知条件中,似乎只有金杯有足够的规格。”

“可如果按照那只死灵的说法,金杯已经被带出了神殿不是吗?而且,很快就爆发了吞噬所有神殿内生命的‘血潮’,那样的话,圣杯应该掉在神殿外!怎么可能是封印核心?”

“不止如此。”克劳克侧身,装作打哈欠的模样,遮住手心中的红苔藓,偷咬一口:“菲尼斯说过,神殿的保全系统十分差劲,压根没有封印。”

那这覆盖整座神殿的结界到底是谁设下的?

原地思考不可能得出答案,大伙一致决定回庭院找找线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前往圣物室的通路。

多伦背起青草,走在前方。桑迪亚哥与铁皮把最脆弱的克劳克围在中间,推开庭院大门。

蔷薇花还不是花期,却开得正艳,花香扑鼻。叶片也是光滑柔软,偶尔趴着几滴露珠。树木高耸,虽被矮人和精灵砍掉几棵,但这并不影响庭院整体的郁郁葱葱。

清水从伊莎贝拉雕像的眼中滚出。这是种类似喷泉的结构,在各处广场都很常见。雕像正前方的泥地上有一大片凹痕,刚刚青草就跪在这里。

克劳克与铁皮一同搜查了附近,但一无所获。

青草嘟囔几句声音,打个哆嗦,睁开惺忪睡眼,歪歪兔头,甩甩耳朵,看向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烛光下的众人,“嗯?”了一声。

“他醒了?这么快!多伦,你是不是用小了劲?我记得上次摔跤比赛,你让青草昏了整整一天一夜。”铁皮问。

多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哪里记得之前的赛事上用了多大劲?只能缩缩头。

矮人让克劳克把自己抱起来,凑到脑袋还糊涂的兽人跟前,扒开他的眼皮,又揉揉他的脑袋:“喂!伙计!还清醒吗?没什么异常的话就点点头!”

青草满眼茫然地点头。

“看起来暂时没事。”铁皮对桑迪亚哥说,“松绑吧,但记得留根绳索栓他身上,免得又发疯。”

精灵没搭理他,矮人又大声重复一边,精灵掏掏耳朵,偏过头。矮人眼皮直跳,回头看看克劳克。少年点头,转述他的话,精灵才笑起来,给青草松了绑。

“真是的,明明之前交流还很顺利,稍微安定下来就又耍起性子。”铁皮按摩太阳穴,觉得自己能在矿上当六年工头还没被气死,简直是奇迹!

青草脚踏地面,铁皮与他比划手势,不久就确定,兽人没有从夫鲁夫鲁体内摔出来后的记忆,也就没办法得出他发狂的原因。

“你还记得什么吗?什么都好。”铁皮反复提问,古怪的死灵、封印、外侧沉睡的夫鲁夫鲁、金杯和可能假装圣母教的邪·教……要思考的事太多,如今还得加上个某种让人疯狂的未知威胁,实在叫人放不下心。

青草绞尽脑汁,仔仔细细地回想。忽然,他僵住,面向远处的虚空,眼中渐渐失去神采。尔后,他缓缓张开自己的三瓣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吐出梦似的呢喃。

“我,我想起来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口吐人言,“母亲,在呼唤。”

“你们,听不到,吗?母亲,伊莎贝拉,她,在这里,叫我们,到她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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