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笃定和好奇的心理,查尔斯再次轻巧地进入景末的记忆中。
这次,他穿越无数悲欢离合与酸甜苦辣,才终于来到一扇紧紧闭合的、锁孔生锈的大门。
这段回忆被隐蔽、被雪藏,甚至被流放在主人的意识之外,多年来无人问津。
查尔斯擦掉斑斑锈迹,用力叩开了这扇尘封已久的门——
*
我于狭小的单人床里惊醒,弹坐起来,环顾完全陌生的卧室里完全陌生的摆设。
床对面有个老式桃心木挂钟,秒针滴答滴答走着,临近下午四点。我盯着那个钟,意识到它是那种非常古典的,英式的挂钟。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我抬起软得像面条似的双腿下了床,来到窗边,掀开了百叶帘——
阴雨绵绵,古老的教堂和学院挺拔耸立,散发着历史的气息;街头咖啡馆门口,行人与学生们驻足品尝着甜点,一片宁静与繁荣交织的景象。
我抬眼往上看,窗口对面,尖顶的塔楼上,插着一枚大不列颠的国旗。
转身,抬手,拾起写字台上的校历,上面印着大大的Oxford字样,底下的时间赫然映入眼帘:2002年5月。
很好。我长舒一口气,英国,牛津,2002年,我没找错地方。
我打量着卧室老式落地镜里的自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也把思绪从头理起——
我叫景末,一个来自2017年的变种人,异能为控制时间。在我所生活的时空里,我本在纽约过着与世无争的高中生活,直到天启突然从地底苏醒,打破了一切平静。
人类不敌天启,唯一具备歼灭天启能力的变种人琴也在多年前一场与X教授为首的内战中走火入魔,不幸离世。于是,让琴活下来成了人类文明制胜唯一的方法。
至于怎么做到,我的异能派上了用场。经过与奇异博士还有X教授的协商,他们决定派我来到2002年——
这一年,X教授查尔斯.泽维尔正在牛津大学完成他最后一年的学业,这一时期是他最意气风发也最随和好说话的时候,只要劝说成功让他不要在未来与他的学员琴产生矛盾,我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所以,我眼下应该做的就是:第一,搞清楚我现在到底身处哪个好心人的房子;第二,问问房主是否知道牛津的生物科学学院在哪(查尔斯在这所学院念书);第三,找到查尔斯,请他吃顿饭,说明我的来意。
思绪理到这里,我冲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活动活动脸部肌肉,昂首挺胸地拉开房门。
房门开了,我的眼珠子也差点儿跌到地上。
因为我看到一个裸着的男人,下巴上挂着刮胡泡,赤条条地站在我面前的走廊上。
一声尖叫不受控地从我喉咙里钻出来,可我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此刻站在我房门对面的人也在冲我大叫。
“流氓!”我喊。
“你醒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他喊。
我飞快地闭上眼睛,把门使劲关上。
后背靠住门板,我的脸也红到了脖子根,不由自主开始回忆那**的主人的脸。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张脸在哪儿见过。
三秒钟后,我便得出答案——那他妈的是查尔斯.泽维尔的脸!
所以我现在,住在十七岁的他的家里。
*
查尔斯深深换了几口气,把自己的意识从景末的大脑里抽离出来。
睁开眼,他蹙起眉盯着面前熟睡的女孩,一头雾水。
这段记忆是从哪冒出来的?
查尔斯对她记忆里身处的那间房可谓无比熟悉——那是泽维尔家族在牛津的一栋房产,1998年至2002年,他在牛津读大学,一直住在那栋房子里。
当然,同住的人还有瑞雯,那儿成了他们在牛津的一个小家。不过平日里,瑞雯都在当地念寄宿学校,很少回家,这给了他很多独处空间——于是,他经常请一些朋友来家里开学生派对,那是他人生里最随心所欲的阶段,彻夜饮酒高歌,干一些学生时代专属的疯狂举止,再慷慨地让狐朋狗友们留宿,反正家里有好几间客房。
而方才景末记忆里的那间房,便是二楼最朝南的一间客房。查尔斯自己的卧室也在二楼同一条走廊上,和那间客房中间隔了淋浴间。
借别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裸/体的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查尔斯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因为淋浴间离他卧室很近的缘故,平时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习惯洗完澡后直接回到卧室去拿浴巾。
可谁料这一幕会被景末瞧到。
但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此前他和景末素不相识,她怎么又会出现在他家的客房里?
2002年的回忆他还记得很清楚,那个五月,他已经提前交完所有报告与毕业论文,纵情享受一整个毕业季,那时的日子除了狂欢唯有狂欢,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更别提景末住进他家里这件事了。
冷汗慢慢从查尔斯头顶渗出来。他想,要么,景末这段匪夷所思的记忆是被谁虚构出来的,要么……这本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或者说,这本不是属于这段时空的记忆。
很明显,景末身为时间旅行者,正一次次地投身于时空的怪圈。在这一遍一遍、永无止境的循环里,每次都有微小却不可估量的变量在发生。
这个时空里的景末能扫开当下童年时期的她的阴霾,那上一个景末呢?
查尔斯的瞳孔骤然收缩,顿时明白了:
上一个景末所接到的任务与眼前的她有所出入,她也要去寻找他,但她去的是更早的时空,比2007年还提前了五年。
很显然,任务失败了,否则也就不会产生当下这个轮回,不会有眼前的景末,也不会有此刻在守在她床前试图揭开谜团的他自己。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回到比2007年还要往前的时空呢?比如说……你的大学时代?把这些讯息更早几年地灌输给你?】
【听我的,别回那些年。】
为什么上一个查尔斯要再三阻止她那么做?那些年,在上一个时空闭环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上一个景末的结局又是什么?
*
“两天前你在我家门前昏倒了,是瑞雯发现了你,因为无法找到你的任何联系人,所以就把你抬到楼上的客房里躺着了。”查尔斯边煎三文鱼边说。
此时他已经规规矩矩地穿了外套,刮胡泡也被清理掉了,露出干净的下颌线。
三文鱼煎好了,他把鱼肉夹进盘子,端到我面前的餐桌上,“两天没吃东西,你饿坏了吧?先尝尝这个。”
“谢谢。”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和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查尔斯小少爷相比,我的确是不太礼貌的那个。
“不客气,我本来想说be your guest,但刚才开冰箱的时候我发现里面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查尔斯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撑着下巴看我,“你要是吃不饱的话,待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舞会,那儿的晚宴一级棒,你想一起来吗?”
我开口便想着拒绝:“不,我来到这个时空的任务是劝你——”
“我知道,我知道。劝我不要和我未来的学生琴.格雷产生矛盾,你不需要再强调了,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脑过你了。”
“你?!”我惊得差点把叉子扔出去。
我本想说这很不礼貌,但想起我方才在二楼朝他大呼小叫的模样,我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放心,我只看了你对我说的那部分,读取你的记忆可以更方便我理解一些细节,毕竟,你可是特意穿越时空来看我,我对前因后果感到好奇。”查尔斯微笑道,“顺带说一句,你的记忆力真好,一般人的记忆可做不到像你这样清晰。”
“谢谢……所以你,都记住了吧?琴.格雷,一个红发姑娘,你会在泽维尔学院创立的第一年遇见她——”
“可恕我直言,”查尔斯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离我还太遥远了。创办学校?那是我从来没设想过的道路。我的确想为变种人群体出一份力,但是我倾向于以搞研究的形式,也许我毕业后会成为一名教授,或者去实验室工作,而不是当校长。”
“但你那样子是行不通的,”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后来的确当上了教授,可不久之后你就发现整个社会都对变种人存在难以消解的偏见,你写出来的报告没有人读,而像你这样坦然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变种人更是少数。事实上,大多数变种人都在尽力伪装自己以融入人类社会,他们觉得孤立无援,连对自己最基本的认知都成问题。你意识到不把他们聚合在一起、不为他们建立一个所谓的大家庭,是根本无法为他们发声的,所以,你最后那么做了。”
“噢,”查尔斯似乎被我说的话震了一下,眼神失去聚焦,“这样。”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有点后悔。
“是呀,我刚刚听见自己梦碎的声音。景末,你得补偿我。”
我想,幸亏我还没告诉你你未来会坐轮椅这茬儿呢。这个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怎么补偿?”
“我现在很伤心,只想大玩一场,”查尔斯湖蓝色的眼睛望着我,“所以你得陪我参加待会儿的舞会。”
“别告诉我,你这个时候才刚想起来要找舞伴这件事。”
查尔斯淡然地耸肩:“原来定了舞伴,是我女朋友,呃,前女友。但我们今天下午刚分手,就在你醒过来一个小时前。”
“啊?”我睁大眼睛,无法相信他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失恋,“为什么?”
他低头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路上说。”
*
查尔斯再次睁开眼睛。
他想起来那一天了——在他当下的这条时间线上,那是毕业季的某个下午,他跟当时的女朋友,一个叫格蕾斯的姑娘,提了分手。
那天晚上的晚宴包括舞会,当然,因为舞伴缺席的原因,他也未曾出席。
所以,在上一个轮回里,他不但去了舞会,还是跟景末一起?
有直觉告诉他,在那条已经消亡的时间线里,他与景末的连接不仅仅是一场舞会那么简单。
*
“所以,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你跟你前女友的故事了吗?”
在晚宴上大快朵颐后,我挺着肚子仰躺在椅子上,侧过头问查尔斯。
查尔斯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下嘴,也转过来看我。
他脸颊上有玫瑰色的红晕,那是喝过酒的缘故。
我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看——褐色卷发衬着唇红齿白的脸,怪不得在我原来那个时空,人们都念叨着泽维尔教授年轻时候是怎样的万人迷少年。
然后我意识到,我能放任自己这么想,大概也是因为喝醉了。
“她是个混蛋。”他说。
“噢!”我笑出了声,“虽然她八成伤过你的心,但也不至于这么说一个你曾经喜欢过的人。”
“我不觉得她喜欢过我。”
“开玩笑,你长得这么漂亮也会自我怀疑?”
查尔斯突然扬起唇角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说罢,一枚不知打哪儿来的1分硬币被他冷不丁投进我的酒杯里。
“这东西也是游戏的一环吗?”我捧起酒杯。
“没错,这个游戏叫做pennying,是七百多年前在牛津大学晚宴上诞生的传统:聊天的时候,把1分硬币投到对方的酒杯里,投中的话,你就是赢家。这时,如果对方酒杯里有酒,对方需要把它一口气喝完,但如果对方酒杯是空的,你就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
我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将那1分硬币扣进掌心,再抬头问他:“任何问题?”
他点头。
下一秒,我便趁其不备将硬币扔进他空着的酒杯里。
“哇哦,”查尔斯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酒杯,再看看我,“腕力可以啊。”
“不要小瞧了一个篮球队员的腕力。”我骄傲地抬起胸脯,“说吧,你为什么觉得格蕾斯是混蛋?”
“因为她瞧不起我妹妹。”
“瑞雯吗?”
“对,虽然,她小时候是孤儿,”查尔斯顿了顿,强调道,“但这不重要,自从我遇见她后,她就变成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这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有时候对她保护欲过剩这码事吗?她比我小四岁,小时候她个头很小,我家隔壁总有些男孩欺负她,我每次发现她身上挂了彩,就必须把那群坏小子都教训一顿。”
我笑着摇头:“着实想不到查尔斯.泽维尔还有阴暗面,所以现在呢,大学生?你的保护欲依然过剩吗?”
“只增不减吧,我跟所有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都绝交了。”
“包括格蕾斯?”
“她和我之前那些女朋友一样,都打心眼里瞧不起瑞雯,”查尔斯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我异能的原因,让我对任何排斥与恶意的情绪嫉妒敏锐……瑞雯小时候没念过书,我是长大一些后攒了钱,才偷偷送她去上学的,所以她有很多知识都落后于常人,这也是她饱受诟病的点。但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很多东西一点就会,只不过,她不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这很正常,她从小摸爬滚打惯了,你让她静下心来读书才有鬼呢。”我补充道,“再说,她也没必要成绩优异,等你以后创办学校就会知道了,她会成为那里最优异的格斗老师——如果你后来不跟她吵架的话,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离开那里,我能感觉到她很喜欢那里。”
“你口中的我,那个未来的我,听着也太不像我了。”查尔斯微微叹息,把1分硬币扔进我的杯子里,“我根本不舍得让瑞雯离开我——我能问问,你对未来的我是什么感觉吗?”
“你很好,”我托腮,“在未来,每次我看见你都觉得内心很平和,不知道为什么,你光坐在那儿,身上就散发着一种和平的气息。”
查尔斯抿了口酒,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把硬币扔回他的杯子,他没拒绝我往他杯子里斟满酒的动作,很听话地一饮而尽。
“那你,”后来,他又把硬币丢回我的杯子,问我,“你更喜欢未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怎么评?我还不了解你,我们才只相识了一个晚上。”
“正好,给你个机会认识我。”
晚宴的人群纷纷离座,他也站起身,大方地朝我伸出手,“我们去跳舞?”
*
我们脱掉宽重的黑袍,露出里面藏着的西装和晚礼裙跳进隔壁大厅的舞池里。
黑袍和晚礼裙都是查尔斯借给我的,下午还在他家的时候,他拉开衣柜的样子仿佛哆啦A梦把手伸进那个无所不能的口袋。
西装和晚礼裙都是湖蓝色的,很像他眼睛的颜色。
跳舞的时候我仿佛意识到什么:“所以你家为什么会有晚礼裙?别告诉我这是格蕾斯的。”
“你想什么呢?”查尔斯失笑,将胳膊举过头顶,牵着我原地转了一圈,“是买给瑞雯的,上学期我们一起路过裁缝店,她一眼就相中这条裙子,非嚷着要我买,说她高中毕业舞会的时候可以穿。”
“啊?”我惨叫一声,“那你还拿给我穿?”
“嗯……我们都不要告诉她就好了,反正它放在柜子里也是积灰嘛——喂,你干嘛那副表情啊?”
我半努着嘴:“你连讲歪理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么有演讲天赋,怪不得以后会当校长呢。”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了?”查尔斯板起脸,“你又提起他了,看来你果然更喜欢未来的我。”
“你应该偷着乐吧,”我借着酒劲儿信口胡来,“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有十七岁小姑娘喜欢你,你不自豪吗?”
“真是不公平啊——未来的我像个做事古板的老混蛋。事先声明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比他酷多了。”
“比如说呢?”
“比如——”
DJ突然切了歌,端庄的古典乐变成动感的舞曲,人群听到前奏,猛然欢呼起来。
“这是什么歌?”我疑问。
“Time of My life.”查尔斯答,“你怎么会没听过?难道你没看过电影《辣身舞》?”
“那么老的电影了,我确实没看过。”
“啊……”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忘了你是1999年才出生的了,果然是有代沟啊……”
“所以嘛,查尔斯叔叔,”我言归正传,“你也不像你说的那么酷嘛。”
“谁说的?不酷的人会跳辣身舞吗?”查尔斯突然站得笔直。
“好啊,牛津舞王,”我挑眉,“你表演一个,我拭目以待。”
查尔斯的身体一时没动,湖蓝色的眼睛却眯起来,目光在舞池暗色灯光的映衬下,变成了深不可测的蓝宝石。他在舞池眺望了一周,用那种猎手伺机而动的神情,不一会儿,在我疑惑的目光里,一个金发红裙的女郎捕捉到他的信号,擦过我的肩膀,挡在我的身前。
“查尔斯.泽维尔,久仰大名。”红裙女郎对我视若无物,主动地向他发出邀请,“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我的荣幸。”小少爷笑颜弯弯地把手放在身前,举了个躬,转而牵起红裙女郎的手,一气呵成得优雅到了极点。
我看着两人默契地舞了起来,舞步轻盈而协调,如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一阵落寞,心里有种莫名的酸酸的感觉。
我离开了舞池,靠在吧台边上,目睹那两个人跳了一曲,又一曲。该死的,《辣身舞》的曲目怎么一放就没完没了?DJ就不会点别的吗?
“嘿,小妞。”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侧响起。
我回头,是个喝得醉醺醺的男生,脸从面颊红到了脖子根,目光涣散。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他问,“你男朋友呢?你这么性感,他舍得抛下你不管吗?”
“我对你没意思,想要搭讪的话去找别人。”我说。
“嘿!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我!”男生突然暴怒,他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尖,“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糟糕,早该想到牛津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贵族少爷小姐,不知道眼前得罪的又是哪家公子哥。我心里叫苦。
悬戒在我掌中摩挲着,我盘算着待会儿如果他扑过来揪住我,我就赶快往他鼻梁上来一拳,然后趁乱开传送门逃走。
下一秒,公子哥的鼻子果然被狠狠揍了一拳。
但伸拳的人却不是我。
查尔斯挡在我身前,甩了甩手。我听见他手痛的咬牙吸气声。
不过被一拳挥倒在地的公子哥显然更痛,不知道鼻梁被打断了还是怎么回事,鼻血流了满地。
周围瞬时间乱作一团。
“你打他干嘛!”我对着查尔斯的背影问。
查尔斯回过头,平时春风化雨的一张脸此刻眉头拧在一块儿,“因为他欺负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叫我?”
“还没来得及,谁想到你那么快你就把人给揍了。”我小声嘀咕。
“啊!”公子哥在众人的尖叫声里,猛然蹦起来,“我跟你拼了!”
很石破天惊的一拳,正中查尔斯的眼眶。
查尔斯直挺挺地倒下。
而我发出有生以来最凄惨的叫声。
*
“你确定真的不用去医院?”我第一百次询问查尔斯,又举着冰袋使劲往他的左眼眶上按了按。
“真的不用,你再问下去,我的耳朵就要磨出茧子了,景末小姐。”
此刻我们俩坐在夜晚的喷泉边上,身后是潺潺水流声。
“我是在担心你!”我按冰袋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唉,疼疼疼!”查尔斯叫。
夜风习习,我却不觉得冷,好像酒劲也没被吹醒,手脚都暖融融的,好不真实。
“我有个问题问你,”我犹豫着,“如果,今天晚上被那家伙调戏的是跟你共舞的红裙女孩儿,或者,随便任何一个女孩儿……你,还会冲上去帮她吗?”
“当然了,我最看不惯这种衣冠禽兽。”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我心想。
“嘿。”他突然轻声喊了我一声,语调轻柔异常。
我的喉咙一颤,抬起头。
正对他的目光。
“我听见了。”他冲我笑。
我紧张起来:“你听见,听见什么?”
“你没有自作多情。”他轻轻说,“如果你出现任何意外,我都会自责没保护好你。”
不,不不不。我晕头转向,分不清他这句话是无心还是有意。此刻这个暧昧无比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在想什么?他呢,他又在想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查尔斯问。
我瞳孔放大,听到自己心跳不规律的撞击声。
景末,你在做什么!
我在心头大骂自己墙头草般的意志力。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才来到这个时空半天,就喜欢上了眼前的人——还不是外人,他是你在未来敬爱的师长,是你此次时空旅行的目标!你会搞砸一切!况且,他明显是个撩妹高手,别忘了他今天下午才结束一段恋情,刚刚还在舞池里胡乱放电,现在又……
尽管我内心凌乱得像疾风骤雨,可表面上,我没做出任何反应。在现代社会,这分明是默认的信号。
我恨我自己。
查尔斯的吻落在我嘴唇上时,我颤抖着闭上眼睛,感受他带着夜风与酒精味道的鼻息。
当他用手轻轻捧住我的后脑勺,试图加深这个吻时,我任由他用舌头灵巧地撬开我的唇腔,慢慢把小臂挂在他脖颈上。
好吧,管他呢。去他的禁忌,去他的规矩,爱来了谁能挡得住?我偏要沉浸其中。
在拯救世界与爱上查尔斯.泽维尔这两件事之间,我不做选择。我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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