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你这也算是跟主子和好了吧？”
影十五神色洒脱，语气里却带了一点小心翼翼。
影九不太明白地看着他，“什么？”
“啊？”影十五有点失望，嘟囔了一声，“没和好啊。”
影九道：“我从没和主子闹过别扭，又何来的和好？”
这还不算闹别扭。
影十五瞪大了眼睛，不过影九神色严肃，影十五虽然喜欢和影九插科打诨，但从来不在影九正色的时候同他玩笑。
影九点点头，声音有点闷：“我知道了。”
“我私自离开山庄，是主子宽宥，才没罚我，我万不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影九想，他应该永远记得作为一个影卫、一个男宠的本分。
至于庄主夫人之类的话，他就当没听过。
影十五觉得九哥的这话不对，九哥将自己放得太低了。
可影卫不就是这样，身份卑微，命如草芥。
最终，影十五什么也没说，点头含糊过去了，他说起旁的，“九哥，你不知道，你送我的琉璃球，被主子拿走了。”
影九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他问：“主子要琉璃球做什么？”
山庄里面，奇珍异宝无数，光是夜明珠，就有好几颗，更别提还有比琉璃球好上千倍百倍的东西。
主子怎么会瞧得上一颗琉璃球。
“谁知道呢，我也不敢找主子要，九哥，”影十五拉着影九的手，眼巴巴道：“你再给我买一个吧，好不好？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可喜欢了。”
影九只好答应他：“好。”
影十五高兴了，眼睛弯了弯，他托着腮道：“说起来，我还得为九哥的孩子准备一份礼物呢……”
越说，影十五越兴奋，“九哥，二哥三哥他们都还不知道呢，要是他们也知道九哥有了孩子的话，肯定也会争相给孩子买礼物的。”
影十五的话很有感染力，影九几乎可以想象到那样的画面，只是……
看出影九的失落，影十五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凑到影九面前，有些害怕道：“九哥，你不知道，你离开之后，主子吓死人了，我跟在他身边，总是心惊胆战。”
影九严肃道：“不许议论主子。”
“……哦。”
影九又跟影十五道歉：“对不起，十五，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连累了你。”
“怎么会呢，九哥，”影十五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好好的，就行。”
影九有些感动。
谢回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影十五握着影九的手，谢回砚面色不虞地扫了一眼。
神经大条的影十五都感受到了那不爽的气氛，他快速将影九的手松开了，“主子，属下先出去了。”
谢回砚颔首。
影十五小声说了句九哥我以后再来看你，就跑了，脚底像是抹了油，溜得飞快。
谢回砚在影十五原本的位置坐下，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影九的手，谢回砚问：“都说什么了？”
影九垂着眸，“只是一些闲谈。”
谢回砚捏着影九的手指，他漫不经心地问：“阿九不愿意告诉我？”
影九的睫毛颤了颤，将他和影十五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谢回砚。
听到那句万不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时，谢回砚的手一紧，影九抬眼看他，目光里有些疑惑，影九问：“主子，怎么了吗？”
谢回砚摩挲着他刚刚捏过影九的地方，淡声道：“没事，你继续说。”
影九接着往下说，说完之后，他干巴巴道：“就是这些了，主子。”
谢回砚盯着影九的脸。
影九养了这几日，倒是没再动过胎气，只是他离开的两个多月里，时常焦虑，又被富人折磨，再加上刚刚寻回来时，谢回砚恶声恶语，都给了影九不小的压力。
影九的脸色仍旧苍白，细细的手腕不堪一握。
既然告诉自己慢慢来，那就对影九的心急不得，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养好影卫的身子。
“嗯。”
谢回砚问：“你觉得我该把琉璃球，还给影十五吗？”
这个问题让影九有些为难，他拧着眉思索。
那是他送给影十五的生辰礼物，本该就是十五的，可是主子的命令又不可违……
谢回砚抚过影九拧紧的眉，轻声道：“我明日就将琉璃球还给影十五。”
影九一愣，“谢主子。”
但这样，好像又对不起主子。
影九补充道：“属下以后、以后再为主子寻一样新鲜物事……可以吗？”
影九满心满眼都是他，这足以让谢回砚高兴了。
谢回砚摸摸他的脸，“可以。”
影九松了一口气，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影九主动问：“主子……不忙吗？”
前些日子，谢回砚很少留在这里，来了也只是停留半个时辰就走，影九以为今日也是这样。
他哪里知道，那是谢回砚在跟他置气。
实际上，谢回砚巴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影九身边。
如今和影九说开了，他便再也不想挪一寸了。
“不忙。”
影九不知道回什么，可又不能不对主子的话作出反应，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回砚的心更软了。
他脱了靴子上了床，挨着影九躺下。
影九身子一僵，主动问：“主子是累了吗？”
“嗯，累。”
影九离开的两个多月里，他就没睡过一次囫囵觉。
好不容易找到影卫了，又以为影卫一直想要离开他，心里堵着气，更是睡不好。
“那主子，”影九往旁边挪了挪，给谢回砚让出位置，“好好休息吧。”
谢回砚见影九还坐着，他问：“我休息，那阿九做什么？”
“属下……”
谢回砚侧过身，支着下巴盯着影九，“阿九打算一直看着我？”
影九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谢回砚一顿，他环住影九的腰身，轻手轻脚将影九拉了下来，“不可以，阿九陪我睡一会儿。”
“……好。”
谢回砚环住影九的肚子，他感叹道：“长得好快。”
“是。”
影九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柔和，尽管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可是实打实在他肚子里待了四个月，在他离开山庄，那些孤身一人的日子里，都是这个孩子陪着他。
谢回砚看着这样的影九，他忽然道：“柳怀之说你身体差了不少，想要平安生产，就要好好养着。”
影九无措起来，他咬着唇道：“主子，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知道主子想要这个孩子。”
因为想继续做影卫，留在他身边，就义无反顾要处理掉孩子。
因为他要孩子，就认真跟他道歉，将一切过错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谢回砚的心仿若被针扎了一下，他低声道：“我也有错。”
影九一片愕然，他急忙道：“主子怎么会有错。”
“我就是错了，阿九。”
倘若他早点发现影九的不对劲，赶在影九逃走前，将影九留在身边，影九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导致影九现在身形消瘦，孩子也不安稳。
谢回砚紧紧贴着影九，他柔声道：“柳怀之说你现在不适合长途跋涉，这座宅子，我已经买下来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修养，柳怀之会为你调配药膳，其余的，你都不用担心，只要……”
谢回砚亲了亲影九的鬓角，“只要好好的，就行。”
影九不太习惯这样被主子对待，他不自然地点点头，“是，属下记住了。”
他其实想问山庄怎么办，风县远在千里之外，如果山庄发生事情，主子会来不及赶回去……
可又想起，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生下这个孩子，影九就没了声音。
谢回砚咬在影九的腮边，“不许胡思乱想。”
影九愣住了，被咬的地方湿漉漉的，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主子……”
谢回砚勾着唇问：“阿九是想咬回来吗？”
影九惊讶得张大了嘴，“属下怎么能……”
“可以的。”
谢回砚握住影九的手，“阿九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在主子期待的目光中，影九鼓起勇气，但也只是亲了谢回砚一下。
他舍不得咬。
谢回砚抬手，捂住半张脸轻笑，喃喃道：“我的好阿九。”
影九直勾勾盯着他，有困惑，有不安，但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谢回砚一个人。
谢回砚脑子里忽然浮现四个字——
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