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工作日咖啡厅内人会少些,职场装的男女落座在各处,按部就班工作。

小李站在一名女性顾客的身旁,神情异常紧张。

女人坐的位置并不起眼,靠角落,被拐角的墙体挡住,露出半张脸。

简约的黑白搭色,V领洁白真丝衬衣,下身纯黑的长款职场包臀裙。烫着大波浪,红唇如火,优雅端坐在位置上,透着成熟知性的魅力。

穿着干练,气场逼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约会的,更像是来工作。

入门铃响起,有人进入咖啡厅,她带着帽子,穿着高领冲锋衣,从身形和体态观测相貌不错,但看不到脸,论不到惊艳。

安斯远毛毛躁躁地进场,环顾一周,慢悠悠走到角落的一张桌上。

黎玟不等安斯远坐下,率先开口,“怎么忽然心血来潮,想要选在这里?”

安斯远摘了帽子,露出那张既魅惑又凌厉的脸蛋,她笑着打岔,“给你增加营业额。”

“不差这点。”黎玟反驳,看向一旁的服务员,轻声解释,“小李,不用紧张,我是来谈话的,不是例行检查,你回去工作吧。”

小李木讷的点点头,一溜烟回到前台,生怕被黎玟吃掉。

黎玟看着小李害怕自己的架势,哭笑不得。

毕竟在哪儿上班,都不希望上司下场监督,何况黎玟还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

她放松了姿态,扶着脸,思量该如何开口。几年交情坚如磐石,黎玟直来直往,开门见山问安斯远,“你还打算玩多久?”

“嗯?”安斯远歪头,看出黎玟有其他心思,玩笑道,“等我没钱了,我就不玩。”

黎玟放下刚扫完码的手机,屏幕还留在点餐页面,冷不防指责,“你没钱?你这是变相诅咒我破产。”

明面上的职责,话中却并未蕴含任何怪罪,黎玟含着笑,眼波莹莹。

“不至于,不至于。”安斯远嬉笑着,“现在都没看那些收入,生活费都是兼职和占卜赚的。”

“霍,哪有人放着大把钱不用的,活久见。”黎玟不惯着安斯远,指尖敲敲桌面,希望安斯远能够清醒。

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地对安斯远吐露她们早已熟知的真相,“就是你成天躺着玩游戏,你投资的项目都够你玩一辈子。

“我说的没错吧,安股东。”

她故意把话饶了个弯,眼底满是真挚的欣赏。

“或者我该叫你,安总?”

很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安斯远闻言从容一笑,脸上终究是多了些领导者的威严。原先空洞的眸子,在听到如上称呼,闪过锐利之色。

黎玟笑得明媚,双方熟络又风趣的交流,仿佛将她们拉回大学生活。

19年的时候,安斯远大一,黎玟大四,恰逢毕业季实习,黎玟突发奇想想要创业,最开始只想盖个实习印章。她随便在学校墙上招个人打下手当帮工,不曾想来了个硬茬。

安斯远年纪轻轻,却很有商业头脑,前几年短视频创业盛行,她便提议黎玟进军各大平台。又是带货,又是电商,那会儿团队内部运营好几个账号,赚的可是盆满钵满。

随后黎玟和安斯远脱离团队,又开创了一个新公司,安斯远是股东,她是法人。工作室原班人马有部分一起加入,也有小部分安于现状,不敢挑战,留在工作室继续管理的。原先的工作室,黎玟也没转让,手底下那些求稳的人也没敢要,因此工作室的收益她也能拿到。

新公司开展的是文创售卖,黎玟本科是广告设计,后续延展变成插画设计师,名下的文创产品多是招收的员工出样的。偶尔也会接收一些商单,赚的不如自媒体多,胜在稳定。

文创产品的加工厂是安斯远介绍的,据说是老家亲戚,赚钱了安斯远也有分红。偶尔还有各种谷子,小卡的加工商单,工作室负责设计板块,边框等。

咖啡厅是公司新开的一家,单纯地想要展示团队设计的产品。

好比白伊来上次收到的挂饰,也是她们公司设计的。

名下两所公司,数不清的团队,黎玟年纪轻轻已经坐享自由人生,比她赚得更狠的安斯远,不敢想象她口袋里有多少钱。

安斯远早年帮助过她很多,建立起的友情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如今安斯远心性不定,自暴自弃地浑噩度日,她自然想要尽力所能及之事,帮助安斯远早日恢复生机。

她了解安斯远,那人办事向来都是具有目的,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找上她。

“你要真想摆烂,也不会找我。”黎玟点题,静静等着安斯远回应。

“一个很简单的商业项目。”安斯远耍起无赖,“你请客,我跟你细说。”

黎玟都依着她,风情的眼眸中透着对朋友的偏爱,“都行,反正都进自己口袋。”

安斯远侃侃道来她想要帮助白伊来的想法,需要一些团队支持。黎玟颔首,一一答应,末了,她还惊讶地问一句,“就这样?我还以为你想要赚个盆满钵满?”

安斯远无奈,“本就是三五天攥写的策划案,何况如果真的做大做强,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我们本公司上,同样都是自媒体和文创,我们更具市场竞争力些。”

“算是复健项目?”黎玟反问。

安斯远撇过脸,望向落地窗外的景色,这里能看到博明大学的后院,笑得狡诈,“只需要打败那群在学校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授们就行,做的太好反倒适得其反。”

她这人,目的性强,素来追求本心,必须她想干,她才愿意干。办事的理由千奇百怪,不少理由单纯得令人发指。

黎玟虽了解安斯远,却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听安斯远这么解释,她只能给自己圆逻辑,认定那教授触及安斯远的逆鳞。在商业上的磕碰也好,人情交往中的摩擦也罢,教授的行为令得安斯远不爽,这点毋庸置疑。

冯教授安斯远查过,全名冯伟涛,博士毕业之后一直在学校工作当讲师,所谓竞赛项目,无非是业内提升自己名望的手段。国家级创新创业比赛固然多,但是精确到非遗传承这一块,赛道比较狭窄,很多都是几个高校联名给自己贴金的。反倒是那些出门进修的导师,才是真的打算潜心研究。

安斯远有自信能比得过冯教授,身为普通老百姓,她就是卑劣地想看看着德高望重之人受创。

“可你的架势看着不像单纯参加比赛。”黎玟意有所指,“你的客户真的值得你这么干吗?”

安斯远伸手拿过黎玟的手机,在上边随便点了几个招牌,又推了回去,满口胡话,“那是塔罗牌的旨意,反正我是这么解读。”

黎玟尊重安斯远的决定,倒不如说,她很开心安斯远能够回到她原本的位置。

至于什么原因,是幡然醒悟想要走回正轨还是被人气的急眼企图报复,黎玟无所谓。

她是带着私心,希望安斯远能够正常工作生活,而过于热切的期盼反倒给安斯远增加负担,如今正好,对方找上门,无论是多么离谱的项目黎玟都会出手相助。

两个人都是凌晨聊天白天补觉的夜猫子,碰面的时间将近傍晚,安斯远还有夜班,吃完东西便打算走人。

见状,黎玟难免不解,“你这么有钱,怎么还要去打工?”

“人不能闲着,闲着就出事。”安斯远郑重道。

“要打工回公司当个吉祥物也行,多开一份工资给你。”黎玟好意提醒,她习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难以理解安斯远回归底层的决策。

“感谢黎老板的好意,不过至少这个月先干完。”

安斯远做事不喜欢临阵脱逃,凡事都是有始有终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黎玟看着那消逝的身影,不禁感慨。

她点开安斯远给她发的电子稿,里边大致写了有关的工作流程,黎玟在脑中规划约莫半个小时,小李上前找她,说有个人找安小姐。

黎玟神色疑惑,顺着小李指示的方向望去,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硬朗的女子。

女生男相,剑眉虎目,痞帅而不油腻,旁人只能从骨架的形状判断她是女性。

那人走上前,见店员和黎玟讲话,放低音量向黎玟询问,“我听闻安斯远大学同学说,这是她名下的店铺,我想问问她在不在?”

黎玟的双眼顿时黑了一个度,眼底充斥着仇恨,仿若下一秒就要把眼前这人千刀万剐。

小李没见过这架势,害怕地站在一旁。

“你为什么要找她?”黎玟绷着脸,极力控制自己不发怒。

对方收了士气,乖顺地低下头,似是恳求,对黎玟竭尽讨好。

“我想和她谈谈。”

“免谈。”黎玟起身,想要送客,“不需要解释,我是安斯远的合伙人,也听闻她过往的一些事情。”

闻言,女子的眼神幽暗而怯懦,仿若被人揪住把柄。她妄图张口解释,喉咙卡痰般,咳咳嗦嗦蹦不出一个字。

黎玟的眼中藏匿着尖刀,比话语更具威慑力,她没大声喧哗引起他人注意,没用众人之势用以胁迫。

黎玟不需要,她光是站在哪儿,便有碾压全局的气势。

女子百口莫辩,黎玟不留余地,干脆利落道,“离她远一点。”

最后一句话,黎玟甚至是哽咽着说出口,讲得极轻,却蕴含饱满的情感。

“她变成这样也有你的原因。”

……

项目准备期间,安斯远天天跑白伊来那儿蹭课,害怕被教授记眼熟,只有公共课的时候才混进去,小组讨论的课她都在学校里闲逛。

她背下白伊来的课表,每次等白伊来下课都在对应的教室等她,亲切的举动把白伊来拉回高中时期,她迟来的青春隐隐悸动。

白伊来是注重细节的人,安斯远衣服每天不重样,风格多变,价值不菲。白伊来不认得名牌,但是她看得出衣服质量上乘,质感舒适,次数多了,心中再度勾起对安斯远这人的好奇。

这些开销,不是普通的打工人能负担的起的。

近些日子,部分同学愿意和白伊来沟通,基本都是因为安斯远。表面上,安斯远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家境优渥,注重友情。

旁观者只能从表象了解他人,都纷纷羡慕白伊来有这么一个知心的朋友。

比起想要和安斯远套近乎的人,陈小叶算得上把白伊来当做真朋友。他们小团体周末有活动,都会叫上白伊来,却也有半数人旁敲侧击,让白伊来带上安斯远。

白伊来以自己很忙,让他们自己去问安斯远为措辞,一一回绝。

过去这么长时间,没人直接和安斯远提出聚会邀请,恐是被安斯远的表象迷惑,怕被拒绝。只能让逆来顺受,和安斯远关系甚好的白伊来出面。

白伊来看在眼里,没戳破罢了。

近一个月,安斯远日常叮嘱白伊来“尊敬”冯教授,比如说多捧着他一点,嘴巴甜些,给他老人家脸上贴金。上课如果他累了,给他递润喉糖。节假日的时候给导师送去名贵茶叶,希望他能调理身体。

话是安斯远教的,糖是安斯远买的,茶是白伊来家长寄的,原话希望白伊来健康生活,多多喝茶。

白伊来不喜欢喝茶,扭头听了安斯远的意见送给冯教授。

白伊来白天上课能见到安斯远,晚上安斯远打工,白伊来便在寝室里休憩。

安斯远曾说,她专业知识薄弱,需要钻研学习,生怕偏离主题赛道。请求白伊来收集一些专业资料,有时下夜班早点能给她补补课。

白伊来没理由拒绝,甚至期待能够和安斯远独处的时间。

饶是安斯远帮助她太多了,白伊来心里有所亏欠,安斯远提出的要求她都尽力满足。对方不求回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若白伊来再没有半点表示,显得太过贪婪无赖。

白伊来不懂怎么做,她想力所能及地对安斯远表达感谢,却都不及安斯远的平日对她的照顾。

正苦恼着,门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白伊来起身开门。

刚开条缝,迎面嗅到浓郁的酒水清香,白伊来偏头,发现安斯远洁白的衬衣中间多了块斑斓的水渍。

“你这是?”白伊来展露一丝担忧,拉开门,让安斯远先进来。

安斯远换鞋,低头解释,“客人不小心撒的,我怕误了时间,就没换衣服,擦干净了。”

白伊来眉头一紧,半推搡着送她进浴室,安斯远趿拉着拖鞋,险些摔倒。

她不过一介学生,哪来这么大面子让安斯远这般重视。

安斯远已经给她够多了。

思及此,白伊来深吸一口气,态度强硬,严厉道,“换了。”

安斯远回神,对上白伊来晦涩幽深的眼神,仍是疑惑,却也听话答应下来。

寝室独立卫浴干湿分离,有两道门,一道磨砂玻璃门在外围,一道透明玻璃门隔绝水雾在内里。

安斯远站浴室门口,思索一阵,眉宇间的竖纹又深了些,她扭头问,“那我穿什么?总不能光着吧?”

安斯远对白伊来说话很直,各种意义上的直。

白伊来愣了神,这才细细端详。浸湿的衬布贴合安斯远腹部的轮廓,沿着肚脐向上,隐约能瞧见一条淡淡的马甲线。

安斯远身材好,白伊来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从不穿露脐装,想要窥探的念头,在白伊来脑内越发强烈。

空气中弥漫着的酒味,白伊来嗅着,便觉得自己醉了。她的脸滚烫,遏制不住对安斯远身体的好奇,越发心虚。

“都是女生,我脱了也没事吧?”安斯远勾了勾唇,笑得妩媚,轻轻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洁白无瑕的锁骨显露。

光是露出修长的颈肩,便足够令白伊来遐想。热流侵占白伊来的全身,她羞赧至极,双颊连同耳根都泛着红晕。

安斯远正欲解开第二颗扣子,被白伊来拦下,

她攥紧两块布料,用力握合,好让安斯远显得不那么诱人。

桃花眼潋滟着水光,眼角都被灼得滚烫,她强撑着仅剩的理智,细若蚊呐道,“穿我的。”

这一幕,弄得安斯远一震,她清楚白伊来的教养不会允许有人衣冠不整在她旁边。只是她看自己身材的时候,着实可爱单纯,安斯远没忍住逗了逗她。

平日清冷自持的学霸,被自己几番调戏就羞红了脸,还慌慌张张地拉扯自己的衣物。安斯远的心随着白伊来的拉扯,乱作一团麻。

低头一看,胸前那只手玉白修长,禁欲地握紧她的衣裳,手背勾勒出浅浅的骨络。

安斯远脖子一僵,遂故作正经地扭过头,没敢看白伊来,莹白的耳尖霍然粉嫩一片。

双方如此僵持着,等白伊来泄了气,安斯远自觉退一步进入浴室,关上门。

隔着屏障,看不清彼此的身影,白伊来羞愤地捂着嘴,没敢发声。指尖颤抖,安斯远那雪白的触感越发清晰,心尖痒痒的,心跳得飞快。

狐狸精,安斯远是妥妥的狐狸精,白伊来心想。

脸埋在手掌心,更加滚烫。

……

五月初,气候变化无常,白天热得只能穿短袖,晚上一刮风就得披上外套。白伊来挑了件还没穿过的毛线衫,敲敲门,伸手给安斯远递进去。

她强忍着羞涩,假装无事道,“你洗个澡也行,我这里换洗衣服都有全新的。”

隔着氤氲的玻璃门,看见里边模糊的人影,白伊来不免遐想万千。

她不是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女人有反应,这对传统教育下成长的白伊来而言是致命的。她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这违反常理,这是不人道的。

平日里白伊来与人鲜少接触,她不断压抑的本能,在和安斯远建立亲密关系后,犹如洪水般倾泻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白伊来不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她收了心思,坐在床上,不断强调安斯远对自己的恩情。

“我不需要你继续支付委托费,等项目结算完毕,你从你那份收益里扣除就行。”那天提交报名表,安斯远这么和白伊来说。

白伊来不理解,追问,“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你还要分我一半的收益。”

“竞赛是你的名额,报名的团队你是队长,我是你的合作商,也是选用你策划的机构。你赚钱和我赚钱不冲突。”

安斯远她浑然不觉自己给白伊来带来多少好处,她依旧认为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神棍。

安斯远的生活条件不差,不重样的衣服,精致的妆容,身上好闻的香气,恰到好处的处世与谈吐,都是要靠钱堆出来的。

她曾经大抵养尊处优,却屈身在小巷子里打工,甚至还到付不起话费的程度。

她必定是有能力的,不然她也不可能会帮助白伊来。

安斯远有能力享受生活,为什么要蛰伏在阴影之下,白伊来不理解。

因为二人关系止步于合作伙伴,她没有权力去问。

浓烈的水汽从浴室蔓延,白伊来吓得扭头,安斯远头顶挂着凌乱的水珠,衣服湿透,紧贴着细腻的肌理。她撩起刘海挂在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优越的低发际线与立体的五官完美相辅,把持住着常人难以驾驭的造型。

“抱歉…我以为开龙头是从花洒出水,没想到是上边的莲蓬头。”她睫毛挂着水,眼睛水润润的,像一只落水的小狗。

白伊来连忙去衣柜里拿出新毛巾,走近给安斯远擦擦,絮叨着解释,“习惯性把阀门往上掰了,这样花洒不会漏水,我忘了和你说。”

指尖拂过乌亮的发丝,白伊来轻吸一口气,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自己的大脑。

前端蓝色发丝白伊来细致擦过,和她用的洗发水不同,安斯远的洗发水更为浓烈些,凑近些,味道更浓郁。

以前她总认为,那些浓妆艳抹风尘味十足的女人才用这种洗发水,可放在安斯远身上,白伊来觉得恰到好处。她艳而不俗,媚而不骚,她如同窖藏内的老酒,香气浓郁,越品越甜。

水汽冲淡了熏香的味道,残余的酒水与洗发水混杂着,比熏香更勾人,不如说,勾欲。

白伊来竟然有一瞬想要凑近闻一闻安斯远的发丝。

或许可以更大胆……

她猛地惊醒,收回这可怕的想法。

她怎么能对安斯远有非分之想,即便有,她也必须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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