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的气氛微妙。
须发花白的太傅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诸位皇子,开始授课了。”
然而,二皇子和三皇子置若罔闻,仍不死心地扯着齐安。
齐安朝死胖子抱歉一笑,顺着二皇子拉扯的力道坐在他的身侧。
三皇子见状,甩开齐安的手臂,冷哼一声,重重地坐下。
二皇子从齐安身后探出头来,朝三皇子翻白眼大开嘲讽,并见缝插针的向齐安献殷勤。
“大哥,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笔墨纸砚,都是上乘的好东西。” 二皇子满脸堆笑,有些得意的推过来一堆东西。
齐安打眼一看,笔是御供的紫毫,墨是徽州的龙香墨,纸是江南特制的澄心堂纸,砚是端溪老坑的青花砚,每一样都是精品。
这些东西那个人给他留下很多,然后就丢下他,决绝的追随地下的亲人而去。
从没想过幼小的他,如何在冷宫中存活?
他微微点头,“多谢二弟。”
等着对方感激涕零的二皇子不禁失望,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差点忘了对方被关了几年的禁闭,再好的东西他也不认识。
三皇子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齐安不认识这些东西,他可认识,比如端溪老坑的青花砚,他在父皇那里见过一次很是喜欢,没想到父皇竟然把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赏给了不思进取的老二,凭什么?
他本是一个白嫩可爱的孩子,五官端正秀美,可一双眼睛却没有孩童的天真,反而隐隐带着浸淫权力的肮脏。
台上老胳膊老腿太傅滔滔不绝,像是老眼昏花了一样,对台下的暗潮汹涌视而不见。
齐安看似平静地听着课,心中却对这两位弟弟的心思洞若观火,他心内讥讽。
面上却对二皇子的示好,来之不拒。
三皇子强烈的嫉恨目光,简直快要把他的侧脸洞穿。
一堂课终于结束,太傅离开后,三皇子就像鬣狗一样,急不可待的又围了上来。
“大哥,我也是你的弟弟,大哥怎能厚此薄彼,只亲近二哥?”
齐安局促地羞涩一笑:“三弟误会了,你们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三皇子冷哼一声,“大哥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我可没看出大哥对我哪里和对二哥一样!”
二皇子此时也凑了过来,“三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哥刚来,你不冷不热的,而哥哥我热情周到,只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况且大家都知道大哥今日要来,二哥我特意让母妃备了礼物与大哥,怎地三弟两手空空?是瞧不上大哥?”
“二哥这是在指责我?”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二皇子。
二皇子双手抱胸,冷笑道:“我可不敢指责三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况且大哥怕你,我这个二哥可不怕你,所以收起你阴暗的小心思。”
说着,拉着齐安扬长而去。
三皇子一双本就阴郁的眼睛,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被拉走的齐安回头看了一眼愤怒的三皇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真好玩!
二皇子不喜诗书,每次太傅上课,他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不但要承受身体上的折磨,还要忍受像唐僧一样的的太傅喋喋不休的紧箍咒。
不,他甚至比孙猴子更惨,回宫之后,她苛求完美的母妃,还要亲自监督他的功课。更倒霉的时候,检查功课的人,还要加上他那不苟言笑父皇。
“大哥,今儿弟弟可算是赢过那瘟鬼一次了。” 二皇子眉飞色舞的对齐安说道。
二皇子热情不断,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皇宫里就三个皇子,齐安被关在冷宫,轻易不得见,就算是能见,母妃也不会让他与大哥交好。
三皇子又与他势同水火,两个人见面就掐,斗的像乌鸡眼一样,不是你讽刺我功课不行,就是我嘲笑你武力低微。
勋贵伴读又谨小慎微,在这两位皇子的争斗中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当今年富力强且疑心病重,未立太子,群臣不敢轻易站队。
总而言之,在这皇宫中二皇子很少能找到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同盟,大哥能拒绝三弟的示好,在他看来他们如今就是天下第一好。
二皇子有吐不完的苦水想要想要倾诉。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死胖子平日里有多过分……” 二皇子越说越气,俊秀的脸涨得通红。
齐安从一开始的敷衍迎合,逐渐变得沉默烦躁。
装腔作势太久,他早就累了,想回去撸猫,偏偏这个小畜生屁话不断。
良久之后,二皇子的倾诉欲还没有结束,侍候的宫人太监,由于二皇子的吩咐远远的坠在两人的身后。
齐安心中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如火山般爆发,他本来平静的面容变得阴郁森然,他似笑非笑的打断二皇子的疯狂吐槽,“既然二弟这样看不惯三弟,何不亲手杀了他,是没那个胆子吗?”
二皇子被齐安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呆呆地看着齐安,像是一个懵懂的小学鸡。
毕竟不久前,他的好兄长,还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可怜虫。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他的好大哥表情越来越认真,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二皇子脸色五彩缤纷,精彩极了,良久之后才找回被惊掉的的下巴,小心翼翼的试图唤醒大哥的神智:“大哥,这…… 这,杀人是不对的。”
齐安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嗜血笑容:“不对?听闻德妃娘娘已有身孕,三弟又不是她的亲子,只要你的手脚最够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
二皇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他已经被齐安六亲不认的癫狂硬控,第一次觉得母妃说的对----不要和大皇子走的太近。
二皇子在心里欲哭无泪,三弟是个老阴逼;没想到新来的小白兔一样的大哥更逆天,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齐安冷笑一声,揽住想要撒腿逃跑的二皇子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因惊恐而大张的嘴巴里丢下一个黑色的丹丸。
二皇子下意识的就要往外吐,却被人捏着下巴。
“乖,咽下去,不然大哥会很生气。”齐安垂眸看着他,带着平静的凶残。
只听,“咕嘟”一声。
二皇子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白着一张见鬼似的脸,神情仓惶,“大哥,你给我吃的什么?”
齐安放开辖制他的手臂,漫不经心的回道:“嘘,二弟,莫怕,这不过是能让你听话的小玩意儿罢了。”
听了他这凶残的话,二皇子两腿一软,两眼一翻就要往后倒,却被齐安扯住胳臂。
“我劝你最好清醒点!” 齐安不怀好意的恶魔低语,“从现在起,你得乖乖听我的,否则后果自负。”
“大哥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那毒药是天下独一份的孤品,二弟尽管告诉别人。”
听到对方这样有恃无恐,二皇子身子一颤,强撑着站稳,眼神中满是绝望和无助。
“现在,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二皇子如提线木偶一样,麻木的点点头。
齐安神经质的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很好,那么接下来,这件事大哥就交给你了。”
二皇子嘴唇哆嗦着,“大哥,我…… 我……”
“嗯?”
二皇子咽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我一定办好。”
齐安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别耍花样。毕竟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说罢,扬长而去。
只留下二皇子呆立在原地,望着齐安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恐惧。
二皇子失魂落魄地回到昭阳宫,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才惊觉,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
他的贴身侍从见他这般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二皇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别来烦我!”
侍从吓得连忙退下,不敢再多言,但也不敢疏忽。
敏皇贵妃把二皇子看的眼珠子一样,侍候的人不敢马虎,连忙把消息递到了贵妃身边。
二皇子心中思绪万千,想着齐安那狠厉的模样和让他去杀三弟的任务,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压抑的呼不出气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他喃喃自语,双手抱头,痛苦不已。
他承认自己很讨厌三弟,但是,也没有非恨到非要杀人的地步。
这座庞大的宫城,虽然掩藏了很多腌臜事,但是他到底只是一个在母妃羽翼下,备受呵护的七岁幼童。
刚刚飞出巢穴,想要向外界展示自己新生的爪牙,就受到了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是母妃来了。
二皇子一惊,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抽抽噎噎的赶忙起身相迎。
敏皇贵妃很少见到自己儿子这般狼狈的模样,心疼不已,快步上前,将二皇子搂入怀中,“宸儿,这是怎么了?”
二皇子心中委屈更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知内情的敏皇贵妃,在二皇子的哭声里,把宫里所有的可疑人选筛了一个遍。
尤其是前科累累的三皇子,八辈祖宗及其周边俨然已经不够用了。
“宸儿,别哭别哭,告诉母妃,是不是那三皇子又欺负你了?” 敏皇贵妃一边轻拍着二皇子的后背,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个宫女肚子里钻出来的破落户,要不是皇帝子嗣不丰,她早就送他见地下的亲娘了。
二皇子抽泣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敏皇贵妃见他这副模样,更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二皇子抬起红通通的眼睛,抹着眼泪支支吾吾开口说道:“母妃,那你能杀了他吗?”
二皇子心内踟蹰了很久,杀人对他来讲,真的很难。
但是这件事,要是交给不所不能的母妃,看起来就要简单多了。
敏皇贵妃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把手放在他的额头。
二皇子把她的手扯下来,眼巴巴的开口:“母妃,求你了。”
敏皇贵妃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齐宸,莫要胡闹!你到底怎么了?”
二皇子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疯子一样的大哥爆出来,他只是小,又不傻,对方有恃无恐。
而且,他严重怀疑,长期的离群索居,他那个大哥搞不好真的疯了。
所以,拿捏小阴逼弟弟,显然比真面一个真正的疯子要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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