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要做的事,确实是所有任务者都不敢做的。
他要留在教学楼。
如果说,这几天里什么地方没有被他们逛过,那就是放学后的教学楼,一个离开后会落锁的地方。
很让人想探究,不是吗?
等到亚当和姜茶冲出教学楼,发现找不到江秋时,两人齐齐看向孟嘉。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没事,还留了个遗物。”
孟嘉掏出道具“一言通”,一方留下语言,另一方可以同步收到的道具。
江秋缓慢地下着楼梯,一步一步踏下台阶,轻微的衣物摩擦声都能给这寂静的地方带来空灵的回声,他看起来不急不忙,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曲。
但身体紧紧绷住,全身戒备。
凤二从黑烟化作人形,环抱着他,阴凉的触感反倒是给他了些安全感,让他更有精力去细细观察这放学后的教学楼。
楼梯扶手带着木刺,似乎不想让人碰它,墙上布满稚嫩的涂鸦,因为岁月而泛黄发旧。时间在这里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走到了三楼的楼梯口。
这时原本风平浪静的教学楼,在他的眼前重构,化成了海浪,卷卷浪花带走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不容他多想,一朵巨大的浪冲向了他,霎时间万物寂灭,这里什么也没留下。
艰难地睁开眼,只能看见湛蓝一片,被冲击的大脑还处在混沌,比海水还要凉的身躯跟他牢牢贴在一起。
不过几秒,也可能有几个世纪那么长,江秋再次陷入沉睡,海水褪去,身体归于温暖,就连那冰块凤二都在此显得突兀。
江秋被冻得一抖,拍开伸入他衬衫的手,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里……
干净、明亮。
如果没有耳边渐渐清晰起来的咒骂声和撞击声就更好了。
江秋顺着声音,猫着脚步过去。
“**的,臭*子!这可是我**刚买的裤子!**的,几万块你**也敢碰?!”
“还哭呢,长那么丑哭起来真**吓人。”
“欸,快上课了,下节课下了课再打。”
“走走走……”
杂乱的脚步声离去,便能听到被掩藏的抽泣声,江秋在墙的转角看去,只见到一名全身脚印抱腿蜷缩起来、头发遮住了全部面孔的女孩。
看起来更加年幼,比起高中的逐渐成熟,她更加瘦小,最多只有初中生14、15岁。
江秋看了一眼旁边拽他头发编小辫的凤二,他的头上已经有了两个很完美的小麻花辫子,衬得他显出几分温柔来。
“你好。”
女孩没有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同时停止了抽泣,蹬着腿往后靠。
江秋其实没有安慰受伤人的经验,不过他曾经有一个做事做人很和善的室友,虽然失忆这个看起来不太对劲,但现在他能模仿凤二曾经的举动。
他掏出随身带着的纸巾,轻轻放在地面,往后倒退两步,按照记忆里那样露出凤朝阳牌笑容。
“不要怕。”
他的动作似乎真的给女孩带来了些安全感,女孩停止了抖动抽搐,头微微抬起了一点,只是还是看不清面容。
江秋本就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相,如今还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年纪还小的女孩看着这个大哥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碰到了那一小包纸巾。
江秋又后退两步,曲身半跪下来。
他看了眼背包……竟然没有一个适合安抚小女孩的道具。
江秋尴尬地挠挠头:“要吃点东西吗?”
身上唯一没有杀伤力的只有几个他很爱吃的果子和牛奶。
见到那个红彤彤的陌生果子,女孩攥着纸巾的手控制不住的想拿过来,但她还是害怕,没有回答……不敢回答。
江秋了然,身体前倾,将一张纸巾放到地面,又将果子放到纸巾上。
女孩看了半晌,快速地伸出一只手,拿到手后也没吃,放在鼻尖嗅了嗅。
江秋觉得,有些可爱。
即使这个女孩或许不简单,或许这不过是任务的剧情安排,可他还是想……
“想报仇吗?”
凤二在江秋给纸巾的时候就一直沉默不语,到现在江秋说出这话时,他带着鬼气却不会让人害怕的清润眼眸中竟出现几分痛苦。
“……en。”女孩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江秋没有听清,却不妨碍他知道。
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放在了原本放果子的纸上。
“想杀掉他们吗?”
女孩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她在点头。
女孩想伸手握住那把刀,却在即将碰到时,那把刀消失不见。
眼前这个放刀在这里的人,又把刀收了回去。
女孩警惕地往后蹭了些。
“我帮你杀掉他们,你只需要考到一个很好的学校,忘记这里的一切。”
女孩沉默,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江秋尝试诱惑道:“你不想再尝一尝更香甜的果子,还有更好用的纸巾吗?”
女孩攥紧手里的物什。
随后,她点了头。
江秋还未再询问别的什么,那片大海又冲破世界涌了出来,一切似乎不过是溺亡前的幻想。
〔别怕。〕凤二的声音有些沙哑:〔只不过是幻境的切换。〕
江秋挑眉:“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凤二又自闭起来,不回应。
海水褪尽后,剩下一地荒凉,带着死亡的气息席卷江秋的口鼻腔。冰凉地触感贴过来,贴到了他的嘴唇,丝丝带着凉意的气息挤进来,让他不禁贪恋这股力量里的生气。
清醒后的江秋第一时间抚摸着嘴唇,瞪着眼看向一旁飘着的凤二,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起来麻烦。
“砰砰砰砰!”
“逃——”
“跑啊!——”
墙柱断裂,门被挤变形,天花板碎成一块一块地掉下来,灰尘飘在空气中,近些远些的哀嚎和尖叫。
这栋在江秋看来可以再坚持百年的教学楼,一时之间成为垂暮老人,摇摇欲坠支离破碎。
愕然间,江秋头顶一片柱体砸下来,竟然从他的身体穿过去。
〔不用怕,只是一个不能伤人的幻境。〕
“……地震?”
〔看样子是的,秋秋,如果怕的话,可以来我的怀里。〕
江秋假装没听见他后面的话:“那个女孩也在这个学校?”
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是吧。〕
凤二不高兴,回答也敷衍得很,江秋不找他,他就自己覆了上去,冷玉般的脸蹭上江秋温热的脸颊。
江秋带着趴在他身上的凤二,逆着人流往里走去。
果然在最拥挤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同样瘦小,快要摔倒的女孩。
他想伸出手扶住他,却忘记了他现在只是个旁观者。
江秋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摔倒了,那么多人一脚一脚把她当做肉垫踩过去。这里的混乱看不到尽头,她的生命已然到了最后。
……
江秋没有再进行第三次幻境,这次他好像回到了高中学校。
但好像不一样,这里的学生压抑又麻木,他走进校园就被要求写过量的作业,这里打架自杀比比皆是,但老师不仅不管,甚至贴出了搞笑的横幅。
人生可以重来,高考只有一次。
江秋在这里竟然开始喜欢和凤二贴贴,只是睡得晚了些都被考了分数。
这里更加极端。
如果说原本的学校是一个可怕的美梦。
那么这里便是真实的噩梦。
江秋想不明白,他原本以为这里还是幻境,凤二否定了他,这里就是现实。
那他们一开始在的地方是什么?
学疯了学生的梦吗?
可当他听到学生口中的八卦,某个美术老师被人封在石膏杀死时,他豁然开朗,迷雾被拨开缝隙,事情有了缘由。
果然,随后便是溺死在池底的数学老师,死于传染病的语文老师……
这里,是现实;那里,是现实与梦的交汇处。
——
“完蛋,哆米已经消失三天了,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亚当托腮,随后又抓狂地双手挠头:“咱们的进度也卡住了,这几天摸清课堂规矩后,根本再找不到其他的线索了!”
孟嘉喝了口茶:“稍安勿躁。”
亚当蔫巴巴地将头放到孟嘉的腿上:“哦。”
“叮铃”
姜茶:[约到小学妹了!只是我宿友也必须在场,来不来?]
孟嘉:[来。]
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只一眼孟嘉就看得出来谁是宿友谁是学妹。
宿友是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眼神却很清澈的女生。
学妹头发微长,低头驼背,时不时悄悄看向宿友的方向。
“诶,你们来啦。”
姜茶对着他们俏皮的眨眨眼。
孟嘉明白,无事发生的点点头:“嗯,麻烦你们多等了片刻。”
宿友将前面碍事的头发往后撩了撩:“说吧,什么事。”
孟嘉带着亚当坐到长椅上,语气虽冷,但却能听出里面的诚挚:“我们的一个好朋友,在教学楼失踪了。”
宿友眯眼:“那你来问我做什么,找老师去啊?”
孟嘉:“听姜姜说,你知道很多事情,觉得你更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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