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接受,不敢接受,但是也说不出拒绝,所以只能用一句抱歉作为回答,并且很执拗的认为只要没说出“不”这个字,一切就还有余地。
成年人感情很奇怪的另一个点在于:不是说了我们谈恋爱吧,我们在一起吧,就可以真的在一起。
长大后的世界会有很多考量。
比如能不能长久?能不能坚持?能不能包容?万一有三年之痒,七年之痒怎么办?万一一败涂地了怎么办?
人总是习惯于给未知的事情很多假设,还没想着成功就先预料到失败,还没开始品尝恋爱的幸福就开始规划分手后的撤退方式。
如果,能跟小孩子一样,我喜欢你就跟你做朋友,就跟你手拉手,仅仅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就跟你在一起,该有多好。
杨琦安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一贯的清澈的笑。
她说:“嗯,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抱歉,你别多想啊。”
这件事过后,两人还是保持着跟之前一样的相处方式。童舒在家休养了几天,杨琦安就在家待了几天。
照常点外卖叫童舒吃饭,照常没形象的斜躺在沙发上刷微博,嘻嘻哈哈的,仿佛那个曾跟她说我们谈恋爱吧的杨琦安没存在过。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比如,杨琦安以前会告诉童舒自己想吃什么,殷勤的又是拎包又是帮着洗菜,让童舒做给自己吃。
而现在,没有任何要求,童舒做什么她吃什么,然后吃完后自觉的去洗锅。
比如,一直奉行到点睡觉的杨琦安开始熬夜了,有时候童舒半夜去客厅倒水喝,还能听到房间里的人在打游戏,虽然有意压着声音,但听起来还是很多人在连麦说话,吵吵闹闹的。
再比如,周六杨琦安出门前给自己说去拍外景,一直等到十点半,杨琦安都没发消息告诉自己是晚点回,还是不回这件事。
放在之前,她八点左右就会提前报备。
童舒有点不适应,虽然说抱歉的是自己。但为什么连带着这些,没说在一起之前就形成的习惯,都开始改变了。
但在杨琦安心里,一次的主动换来了永久的内向。
那天之后杨琦安反复回忆了自己跟童舒之间发生的细节,然后她无比确幸的是,童舒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不会比自己喜欢她喜欢的少。
但为什么童舒拒绝了自己了呢?杨琦安想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于是,她开始有意识的克制一些事。不想自己随性而为的行事方式造成童舒的困扰。
不再有点菜要求是其一。
亲密无间的人才能够向对方提要求,自己之于童舒,明显不是。
不再报备晚归或不归是其二。
因为网上说:当你跟一个人频繁的发消息的时候,会让人产生谈恋爱的错觉。
杨琦安是喜欢童舒的,但是她不想通过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更多的还是那个理由,不想造成对方的困扰。
自己一直都是个讲礼貌,守规矩,懂分寸的三好青年,杨琦安知道。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童舒的呢,杨琦安似乎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并且是,都不能精准确定就是喜欢的范围。
那天的前任局,杨琦安其实看出来童舒情绪低落,从刚进包间看到桌对面的前任和前任的现任时,就知道。
也从她对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的时候就知道。
但她没立场去做什么。
只能在酒局之前,让她多吃两口菜,只能在面对前任的挑衅,好吧姑且算是挑衅的时候保持住得体的微笑,不让她丢人,然后托了托她的腰,怕她站不稳。
那天开车回家的时候,杨琦安知道童舒没睡着,从她颤动的眼睫毛很容易看的出。
然后她自然而然的装作看不见,只是为她搭上毯子,打开空调,但是看着副驾上那小小的一团,没来由的,杨琦安开始有点烦躁。
而且这种烦躁来的极其正当。
一个脆弱的女人,一个被分手的脆弱的女人,一个被分手的但是前一天还在厨房里给自己做炸排骨的脆弱女人,一个和自己的生活有着紧密关系的脆弱女人。
让这种烦躁十分十分的,有正当理由的,在胸腔里涌动。
送童舒回家后,杨琦安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烦躁,于是紧跟着就出门,在城市的公路上漫无目的的开着。
然后去路边买了一包烟,是自己之前常抽的牌子。
戒烟许久的人并没能适应,所以被第一口呛的就直咳嗽,身子倚着车门,咳得喉咙里面都有了血腥味。
但是很奇怪,那种烦躁感随着不间断的咳嗽声慢慢平息,就像是孩童突然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当下再也记不起让他不开心的事。
可平息之下,也让杨琦安知道:自己可能是喜欢上童舒了。
既然开始有了心疼的感觉,那么随之而来的就会是加大的关注,然后是方方面面像是偷窥者行径的了解。
之后,喜欢,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实际上,喜欢童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站在大众的角度,漂亮、本地人、有房、做饭好吃、自己开公司,样样都是加分项。
但杨琦安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些。
论漂亮,自己个高腿长,颜值也不低。
本地人?不牵扯户口小孩,对自己吸引力不大。
有房?那又怎样,自己也不缺。
做饭?好吧,点外卖也能活下去不是吗?
开公司?自己想开也随时能开。
嗯,其实杨琦安真正想表达的是:她看到了童舒条件优渥下的另一个本质,那就是和自己拥有同样底色的被抛弃。
抛开那些两人在合租生活中轻松和温暖的瞬间,这一层发现确实会让杨琦安放大,再放大。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的问题,在感情中被抛弃的那个人很大程度上,也会是为这段感情坚持到最后的人。
她们会从最开始的不解,然后开始着手去解决分歧,最后还会试图挽回。
当然,如果当要走的那人铁了心要离开,那这种挽回的过程就成了笑话。
某些层面上来说,杨琦安和童舒是一类人。
所以,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会很幸福的吧。
工作时的杨琦安很专业,交图的速度很快,并且,童舒和卓景都很满意,紧锣密鼓的开始安排上新推广的事情。
简易版的摄影棚也在杨琦安的重点关注下有了雏形。
然后还专门让童舒叫来设计部的几个小姑娘,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进行基础构图,怎么打光,怎么找角度拍一些简单的图片和视频。
在图片和视频内容方面给童舒和卓景省了不少钱。
卓大狐狸高兴了,大手一挥就要请杨琦安吃饭。刚好带着公司的人,就当是团建了。
先吃饭后唱歌,就像是约定俗成一般,所有的团建最后都要来一个二场,把放松和开心的氛围烘托到极致。
然后童舒就看见设计部的那些小姑娘全程围着杨琦安,左一句师傅,右一句杨老师。
亲眼看到第N次后,童舒炸毛了,转头咬牙切齿的问卓景:“你招聘的时候怎么回事?好好一个设计部,全整成娘子军了!咱们公司阴盛阳衰,不利发展啊卓总!”
卓大狐狸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端着手里的酒杯晃啊晃,然后似笑非笑的靠到童舒耳边,说:“怎么,你吃醋啊?不是你自己说你俩没关系么。要我看,咱们设计部的小姑娘都挺不错的,各个都好看,还是做创意的,跟杨琦安一样都挺有艺术气息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童舒算是知道了。这挫败感真的也太明显了些。
“不过话说,你见过杨琦安喝酒么?今天这么好的氛围,那些小姑娘给她敬酒,她都还是喝可乐哎?”
听到卓景这样说,童舒才抬头瞄了一眼杨琦安,手里拿的确实还是可乐,零糖,听装的。
印象中似乎从来没见过杨琦安喝过酒,每次都以要开车为由。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前任局,都是杨琦安带着喝醉的自己回家。
想到回家。
童舒又有些难受了。
秉承着事不过三的宗旨,童舒今晚上果断戒酒,如果再让杨琦安第三次带着醉酒的自己回家,童舒觉得自己真的好没脸。
可惜,想法总是美好的。
在设计部的几个小姑娘和研发部的几个人端着酒杯朝自己和卓景这边走过来的时候,童舒就觉得自己还是预判的太早了。
因着是团建,再加上第一第二季度业绩不错,奖金也很可观,大家兴致都很高。而在兴致高的时候,轮番上阵跟老板打圈,是童舒公司的保留项目了。
没办法,人心齐才能做出更好的业绩,只要不过分,童舒和卓景一般情况下也由着他们。
况且两个人作为酒桌上的老油条,酒量并不差,前两次的醉酒都算得上事出有因。
那边跟老板打圈,这边杨琦安跟几个不喝酒的人玩骰子。
但频频转头的动作还是出卖了杨琦安的镇定,时间过去好久,但她还是渴望童舒。
一边怕她喝多难受,一边又期待她醉一点点,她们是不是就可以有故事。
卑劣的心理在瞥到童舒藏在头发里,已被酒精染的微微发红的耳朵后达到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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