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天,元香确定,此人是真的没有一点学武的天分!
元香放弃了。
元香望着莫骄如同望着一个可怜虫。在她看来,连武都学不会的人就是废物点心。
但元香一点不歧视他,毕竟这世上也不是谁都能练武的。他不是懒,而是做不到。
元香忍不住心里感叹:可怜的孩子,这辈子看来也就这样了。
元香又想,好在这家伙会投胎,作为高郡公的长子,想必这辈子也能够衣食无忧了吧。
这样一想,在莫骄第二次提出让她帮忙带自己出府时,元香更果断的拒绝了他。
可怜巴巴一小人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就这样瞅着她,希冀等着她答应。由于这一日又是举重石,又是练大刀的,这脸上身上没一块干净的地方,就连头顶的发揪都歪斜耷拉在耳朵边。
瞧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元香软了口气,苦口婆心劝慰:“如今你还太小了,就算要自立门户,起码也要再过三五年。”
莫骄见她还不肯答应,心碎了。他坚持:“我不小了,已有十一。”
元香手掌比划了下他头顶到自己下巴位置:“可你长得小。”
莫骄对于自己年纪和香儿相仿,却比香儿矮一头,一点情绪也没。他甩飞眼泪:“可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一日都待不下去。”
元香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心情:“我懂,就像元将军将我关起来一样,我也后悔跟了他回京。但再怎么样,咱们也不能一气之下做出让自己更后悔的事。就算你爹偏心眼,你还有娘,娘十月怀胎生下你多不容易,你一走了之,你娘非得伤心死。”
元香说到“娘”,想起了出生丧母,苦命的自己,她哑着嗓子说,“我都没娘,你有娘,就该好好呆在她的身边孝敬。以后离家出走的话提都不要提,听见没?”
莫骄垂着鸦睫,半晌才又说话:“可……”
元香见他又要犯老毛病,没好气:“又可什么可?”
莫骄呢喃说:“可我……娘似乎也不喜欢我。”
莫骄这话一出,元香立马反驳:“不可能。这天下只有不负责任的爹,没有不爱自己孩儿的娘,不然她千辛万苦生你出来干嘛?生孩子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
莫骄第一回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这话,他不确定问:“娘真的都爱自己的孩子吗?”
元香虽没娘,但逢年过节元将军都会让她给娘的牌位上香磕头。
有一回她发现爹打发了自己,冲着牌位偷偷说话:“你非要拼死生下她,结果她只能跟着我呆在地狱里。你要还活着,怕是得找老子拼命吧?可那也没办法。”
元香这才知道,原来娘是因为生自己死掉的。
后来她又知道,其实娘大可以一碗药打了她,但没有。娘明知道生她危险还要生,爹拗不过,又因军情紧急,爹放不下娘,娘更不想和爹分开,就举家去了边南。
后来她生在了边南小镇,娘也埋在了边南小镇。
在元香看来,娘这个词就是代表世上最多最大的爱,可惜她的娘死了。
但莫骄的娘还好好的,听到莫骄问出那没良心的话,元香差点原地爆炸。
“那当然!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对你不好,但绝对不包括自己的娘!”
可能是真的知道了,也可能是怕元香生气,莫骄赶紧抢话:“知道了。”
元香一点没感觉到安慰,只是替生了这个没良心的蠢儿子的娘感到悲哀痛心。
元香声音结了霜说:“知道就好。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被揪着后脖颈的衣服,莫骄眨眼间,就到了对面。
他迫不及待转头看香儿,眼中流露着想说的话,想说还不敢说。
元香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忍了许久的暴躁脾气终于爆发:“老子最后和你说一遍,老子是绝对不会帮你出去的,有能耐,自己走,要没有,少跟老子废话!”
元香说完,连看他一眼都不耐烦,背过身去。
莫骄以为她要走,赶忙喊:“香儿。”
元香当他还要说些讨人厌的话,厉声打断:“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挺讨人厌的?别说我一不相干的,难怪连你娘你爹都嫌弃。与其琢磨着逃避,不如反思下自己的问题,改改自己身上的毛病。好叫爹娘刮目相看才好。”
元香说话时一直没回身,只偏了偏头:“老子言尽于此。”
元香不再理他,转头要跳墙时看到墙角的石块,她气恼一脚踹翻,而后翻身离开。
莫骄眼巴巴望着那墙头,许久许久,连哭都忘了。
天渐黑,风起,将他本就凌乱脏污的衣裳头发吹得更不堪入目。
确认香儿再也不会回来,他才认命般弯腰将石块搬回假山处。
等搬完所有石块,回到寝房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
负责他起居饮食的奴才苦连看到他从外边回来,身上又脏兮兮的,不时翻起眼皮打量他一眼。
莫骄好怕他开口问,忙不迭往嘴里扒饭。这样一来,倒是冲淡了他心里的难过。
其实这个院里的其他人平日只会低头干活,从他四岁住进这个院子起,只要他不离开院子,没人会过问他。
但自打前几日,眼前的奴才来了后,莫骄就感觉总有一双眼珠子盯着自己。
第一日,奴才还算收敛。
但后来至今,奴才不仅动不动偷看他,注意他的动向,还会问他在屋里做些什么。
果然。
苦连福了福身,借着上前布菜问:“太子殿下这是摔哪了?”
莫骄整个人一僵,慌张回:“后……后院。”
苦连一脸关切又问:“奴才记得太子殿下一直在屋里,是何时出门的?”
莫骄:“半……半个时辰前。”
苦连脸现疑惑:“确定半个时辰前吗?可奴才一直守在门外,怎的没瞧见太子殿下出来?”
苦连开始四处张望,片刻眼神定格在屏风后头的窗户上。
“太子殿下,您……”
“本宫要洗漱,你打水来吧。”
莫骄在他开口时及时出声,苦连没能问出疑惑,有些不甘,但又知道眼前的人毕竟是太子,静默了瞬,道:“是。”
等奴才一走,莫骄才长舒口气。
不多时,苦连打了水来,然后就站在浴桶旁。
莫骄硬着头皮赶人:“你出去吧,本宫自己来就好了。”
太子已经拒绝了他好多回,但苦连一点不介意,毕竟确实太子还小,只要他一直形影不离随在太子身边,还怕没机会吗?
迟早的事罢了。
思及此,苦连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莫骄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才舒服许多。
此刻的寝房只有他一个人。
莫骄趴在后窗口,小心推开窗户。
夜静悄悄的,只有沁凉的微风吹拂竹叶的簌簌声。莫骄透过竹子的缝隙看向墙头的莲纹石雕。
那边的院子亮堂堂的,显见院子里的人还没睡下。
“是在吃饭吗?难道在练飞刀?”
莫骄竖起耳朵仔细听,但什么声音都没。
好半晌,他将左脸靠在手臂上,就这样一动不动注视着窗口的方向,恍惚间耷上了越来越沉的眼皮。
莫骄做了个梦,梦中香儿鄙夷瞪着他,骂他蠢货胆小鬼。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这么一个人。以后别再见面了。”
以后。
别再见面了。
莫骄一个激灵醒过来,冷汗如雨。
随之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好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做梦,转又破涕而笑。
知道是做梦后,莫骄心里竟出奇的不再想出去的事。
被禁锢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总归他还有香儿伴着。
...
苦连脚步匆匆往主院去,看到高郡公,脸上喜了瞬,给高郡公行礼时,面色又变凝重:“郡公爷,奴才有关于太子的事要禀报。”
高腾皱眉。眼前的奴才十分眼生。
“何事?”
苦连脸皮堆起谄媚说:“今日太子很奇怪,不仅一整个下午没在房里呆着,还把自己搞得浑身脏兮兮的,奴婢怕有事,特禀报郡公爷。”
高腾神色一松。
他还当太子病发了。
这要病发,还真的难搞。
高腾俯视奴才,语调温和,面庞却森冷:“本候是不是说过,没要紧事不要来烦本候?”
苦连本还想解释的,被一从后赶来的仆妇摁住手,苦连只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按断了,他的话也被仆妇截断。
“郡公爷,这奴才莽撞,可要奴婢教训一番?”
苦连眼角看到仆妇跪倒在自己身侧,听到往日严厉熟悉的声音这会儿变得惶恐,苦连心知犯了大忌。
不知所措的将头垂得更低,手腕就算被掰断,这会儿他也是万万不敢出声的。
高郡公笑容和煦:“太子呆着无聊,想找点乐子无可厚非,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来禀报了。”
仆妇拉着苦连诺诺答是。
待高郡公抬脚离开,半晌后,仆妇才敢抬头。左右四顾,确认四周无人后,仆妇才重重一巴掌拍在苦连的背上。
苦连还没站稳软绵绵的脚,又被一巴掌拍了回去。苦连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唤:“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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