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醒得很早, 是被渴醒的。jiuzuowen
记忆还停留在轰趴馆那不要命的一满杯黑啤上,乍一看到拢着白纱的大落地窗,心里怔愣了一会儿。偏过头时看到床头柜的海螺化石, 心里不知为何泛起柔软。他掀开被子下地,赤脚走入客厅。天还没全亮,屋子被笼罩在灰调中, 像一幅沉默的油画。陈又涵睡在油画中央, 是橙调卡其的沙发。
空调毯滑落地面,陈又涵屈膝仰躺,一手搭着眼睛, 呼吸很浅。叶开刚俯身捡起毯子想给他盖上, 手便被抓住。
“吵醒你了?”
“几点了?”声音低哑,透着股疲倦。
“五点不到。”叶开把毯子扔他身上, 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巴黎水。苏打水的刺激让他迅速清醒,他整理了下语言:“昨天你来接我的?我没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陈又涵仰躺在沙发上没动, 闻言勾起半边唇角:“你是指非要上街跳脱衣舞吗?”
叶开冷静地说:“我就算喝一百斤黑啤也不可能这样。”
陈又涵翻坐起身捏了捏眉心,等着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倦怠头晕平息了下来,他才走向叶开,开玩笑似的说:“脱衣舞是没跳,就是讲话有点霸道。”
两人在水吧前相对站着, 忽然一束阳光穿过玻璃投射在了水吧的玻璃冷泡壶上。
天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想到这一点, 叶开不知怎的心里一颤,仓促地垂下了视线。
他在陈又涵的家里和他一起迎接清晨, 这个念头怎么会……像一个偷偷攥在手心的糖,甜得要化了,可绝不能让大人发现。大人不许小孩儿吃糖。
他拧开盖子, 把尴尬都掩盖在喝水的动作中。墨绿色的小瓶肚很快便空一半,他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什么了霸道?”
“你说我怎么又来你梦里串门儿。”
“噗——咳咳咳——”苏打水呛起人来要命,他眼睛都红了,一边咳嗽一边看着陈又涵,气都喘不顺也要立刻反驳:“我、咳咳、我……”
陈又涵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杯纯净水,讲话语气很淡,但怎么听怎么得理不饶人:“是我要来的吗?梦到我的人不是你吗?怎么梦里还声讨我呢?”
叶开沁出眼泪:“我做噩梦!”
要换昨晚之前,听他这么一说陈又涵估计又得联想到伍思久,心里又得跟被蜜蜂蛰了似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老神在在,斜倚着墙一手搭腮问:“听你这意思,是又梦到我亲你了?”
叶开:“……”
他咬牙切齿,眼睛被呛得红通通的,但一句话都说不出。
坑他当初自己挖的,现在活该进去躺平活埋。
活埋了好,活埋了他省得尴尬得想就地死亡。
陈又涵放过他,转身往浴室走,边走边说:“伍思久当时找你的时候,跟你到底说了什么?”
叶开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在屋子里转悠,随口道:“就说你把我当小孩儿。”
“没了?”陈又涵停下脚步,手里抓着浴巾,但没敢回头。
真他妈的越活越回去,这么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也值得他动用如此大的勇气去等待。
叶开磕绊了一瞬,心虚地说:“没了。”
谁知就听到陈又涵的一声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可他看着真觉得这个回答很好笑,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地骂:“妈的,被耍了。”叶开问他被谁耍了,他却吹了声口哨,卖关子地说:“关你什么事?回去睡你的觉去。”
觉是不必睡了,除非通宵刷题,否则叶开一般都是很早就起。他从藤框里抓一条毛巾:“借你浴室用一下。”昨晚上这王八蛋一看就没帮他洗过——说起来第一次喝醉时也是在他家,那时候是谁帮他洗的?想到这层,脚步一绊,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陈又涵笑:“借?什么时候还啊?”
叶开被噎了一下:“破产了是吗,用个浴室这么小气。”
过了会儿手机震动。
陈又涵擦着湿发出来,发现微信转账一元,备注是:浴室费用,敬请惠存。
主卧浴室水汽蒸腾,花洒哗哗地响,陈又涵敲门,像公厕门口收费的老大爷,一边擦头发一边吊儿郎当地说:“不够昂,出来再补十块。”
叶开笑着骂了一声,陈又涵没听清,只听到他的笑声混杂在花洒的水声中,像在他心头下了一阵沙沙的雨。
出来后满室飘香,半开放式的厨房里,煎蛋和黄油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这回不用尼古丁配培根了,陈又涵正儿八经地下厨,气泡水倒接骨木加两片青柠,杯口抹细海盐,红心火龙果捣浆化入透明气泡中,形成一种渐变的紫红。
“您去新东方进修过了?”叶开抱臂靠墙,嘴角噙着一抹笑,头发还有点湿,一滴水晕开在他肩头,是陈又涵给他的T恤。纯黑色的基础款,穿着有点大,衬得他身形瘦削利落。陈又涵不穿T恤,只在家里或睡觉时穿,叶开套上时脸很微妙地有点红。
陈又涵把苏打水递给他:“别埋汰人行吗,法国蓝带不行?”
浅浅抿了一口,是很好喝,难以描述的丰富层次。他没忍住,问:“你经常给别人做饭吗?”
陈又涵熄火装盘,神色平静地说:“我只经常给你做饭。”
问出去的话都成了回旋镖,这一下扎得叶开措手不及,逃得跟小仓鼠一样。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陈又涵似乎就是不放过他,吃早餐时又问:“你十七岁喜欢什么人了?”
叶开警觉,像啃玉米啃一半停下来的小动物:“干什么?”
“问问,好奇。”又玩世不恭地激他:“不让问啊?”
“特别好。”叶开用三个字打发,但在陈又涵认真等待的目光中不自觉地补充:“……虽然可能别人觉得他不怎么样,但他对我特别好。”
“就因为他对你好你就喜欢他啊?”陈又涵嫌弃,嘴角那抹笑略含讥讽。
叶开立刻上套,捍卫起自己的审美:“当然不是,他很好看,也很厉害,虽然是个学渣,但……事业很成功,虽然私生活有点混乱……”操,夸不下去了,感觉在自黑。
陈又涵果然说:“听着不怎么样啊,你喜欢他什么?”
“我眼瞎,你有意见?”他闭麦装死,放弃抵抗。
“不是给你配眼镜了吗?”
“散光!度数不够!”
“听着像个阿姨,你玩儿这么大?瞿嘉能打死你。”
叶开哐地一声重重搁下刀叉,义正言辞:“什么阿姨!姐姐!”
“图什么啊,”他淡漠高冷,仿佛不理解,“图姐弟恋刺激?”
“图他长得好身材好对我好,图……不图什么,我就是喜欢他,姐弟恋你有意见?”
陈又涵没忍住笑了笑,目光变得温柔:“我没意见。”
叶开秒速哑火,脸上的温度像发烧,重新拿起刀叉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不过他对待感情那么随便,你不怕他玩儿你吗?既然他比你大,手段和阅历都可以随便欺负你。”陈又涵慢条斯理地问,淡得像在跟他闲聊天气。
“……”叶开不敢看他,低头给面包片抹黄油,“我只是暗恋,我不打算表白。”
陈又涵手一顿:“为什么?”
“表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万一他其实也喜欢你呢?”喉结微妙地滚动,他一手握刀一手执叉,两只手都紧张得毫无意识。
“他怎么会喜欢我。”叶开擦擦嘴,喝了一口冰水,目光镇静地看向陈又涵:“又涵哥哥,我和那个姐姐很熟。如果你有个一起长大的弟弟,你会对他产生爱情吗?我想不会吧,所以那个姐姐也不会喜欢我。”
陈又涵心里一抽,很轻很轻,像被谁拨动的琴弦。他回应,注视叶开的双眼,语调绅士而肯定:“为什么不会?当然会。”
叶开怔愣,目光都忘记收回:“为什么?你怎么会喜欢上当弟弟的人?”
陈又涵恢复了他漫不经心的优雅:“你不是也喜欢上了原本是当做姐姐的人吗?”
他收拾餐盘,声音随着进入厨房渐渐变得隐约,骨瓷杯碟碰撞的声音反而被衬得清脆:“小开,如果喜欢那个姐姐让你很辛苦,就不要喜欢了。”
“怎么会辛苦?”叶开茫然,陈又涵给他的一条微信他都能看半天,暗恋的苦不是辛苦,是黑糖话梅,酸和甜都很浓郁。
陈又涵稳稳地说:“喜欢了会克制不住想要未来,你们这样的关系,大概很难得到祝福。”
叶开眼睛倏然睁大,心底很缓慢、很缓慢地泛起钝痛。
他的确没有奢想过未来。
餐具被收进洗碗机,陈又涵洗了洗手,水声中,他的声音很平静:“那个姐姐既然比你大,如果他也喜欢你愿意回应你,想必做好了和你一起面对一切的打算。如果你没有,那就不要告诉他了。”顿了顿,他勾起嘴角,声音低沉下去:“万一他当了真,大概会很可怜。”
他真的很坏。
他太坏了。
仗着先一步知道了叶开对自己的心意,竟敢这样暗示明示,竟敢这样逼他……逼他看清自己的爱到底几斤几两,到底有没有未来可期的决心。
可是说出这些话的他,又真他妈卑微。
他改口,声音沙哑了:“……不,还是告诉他吧,没有未来,只是在一起过也可以,也……很好。”
叶开心口疼得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他仓促,惶恐,惊慌失措,好像被突然扔进原野的小鹿,腿也打颤,耳朵也发抖,眼睛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狮子花豹,也看不见豺狼鬣狗。风声中,只有长长的麦色的草在簌簌地沉默。
陈又涵擦过手,见叶开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克制地揉揉他柔软的发顶,因为痛,所以声音显得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么难过呀?实在不行就算了,你还小,将来……将来会遇到许多更喜欢的人。”
神志被这把低沉的嗓音唤回,眼睛重新聚焦,看到了陈又涵的笑。他嘴角一瘪,猛得扑进他怀里,声里有颤音:“……如果那个姐姐也喜欢我,我、我……”讲不出口,情绪被堵住,他的脸慢慢变白,眼眶却狠狠地红了。
陈又涵笑了笑,手停在叶开的发间,没有任何暧昧的逾矩,真正像对待一个弟弟。
他说:“姐姐大概会理解的。”
从市中心到叶家有段距离,近四十分钟路程,叶开仿佛魇住,一句话都没说。下车时抱着书包,神色倦怠而苍白:“又涵哥哥,明天飞美国,大概月底回国。”又补充说:“夏令营全封闭,有事给我留言吧,半个月后回。”
有什么事等得了你半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是没有时效的,那就是想你。
于是陈又涵叼着烟点点头,说了句“好”。
叶开走两步,又回头,见陈又涵一手搭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正在看他。
他把书包扔给帮佣,跑到驾驶室窗边趴下身,气有点喘:“又涵哥哥,我很喜欢那个姐姐,如果夏令营我想他怎么办?”
陈又涵笑了笑,取下烟:“那你就告诉自己,姐姐一定比你想得还要多,还要深。”
叶开点点头,借着这顺风车问出心里话:“那你……会想我吗?”
陈又涵笑得更温柔,夹着烟的两根手指轻点叶开额头:“不好说,不过我看现在就有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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