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没礼貌的话，让公孙棋不怒反笑：“我知道你，龙瑶台。”

“嗯？”

“我在被我兄长射杀后，灵魂被强制送去转世，但是怨念形成的新魂魄，却寄宿在我兄长身上。”公孙棋道，“我虚弱又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心口不一的男人走向成功又走向衰亡。”

“那你也应该看见过我的丑态吧。”龙瑶台淡淡道，“在被公孙瑛伤害的事情上，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她在被欺骗的五年内，听说过公孙棋，是个上进、温和、热情的好孩子，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唏嘘。

“好了，交谈到此为止。”公孙棋伸了伸懒腰，“我直接说明来意，龙瑶台，我知道因为某种契约，你没办法将他打个魂飞魄散以熄怒火，没关系，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做吧！”

他话音落下，周边散开黑雾，渐渐凝结成一只藤蔓状的触手，直向越瑛飞去。

龙瑶台提着绣刃格挡，绣刃是由来自海底的玄天石所制成，坚硬无比，又带天寒属性，就连诡谲的黑雾触手，也能格挡下。

越瑛看着公孙棋对自己那赤红、怨念的眼神，一种诡异但合乎逻辑的想法蔓延上来。

可就在这时，龙瑶台惊讶地发现，她手中万寿峰峰主魂魄光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

龙瑶台怔愣片刻，然后快速把毫无生息的魂魄光球扔下。

里面的魂魄，早就已经被吸干了，而不知公孙棋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一直以为里面有东西。

这种怨灵鬼魅，只有通过吸食魂魄才能够增长修为，而公孙棋如今成长到可以寄宿人身上的程度，不知吸食了多少魂魄。

也就在这时，龙瑶台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她刚杀死公孙瑛，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自己手上被转变为灵魂契约的印记，不知所措。

她本意是解除主仆契约，杀死对方后，将其击个魂飞魄散，以报仇。

可是现在是灵魂契约，她要是把他击打个魂飞魄散，那她自己不也死了？

虽然她活着无所谓，死了也没关系，但是就这么给公孙瑛陪葬，实在是太窝囊了点。

最终，她用魂术抽取公孙瑛的魂魄，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跌跌撞撞地去寻找传闻中的转生台。

而在这途中，有无数鬼魅精魄想要吸食她手中的魂魄光球，当初她因击杀自己灵魂契约的对象而受了不轻的伤，还差点被其得逞了。

当时有只鬼魅已经夺走了她的魂魄光球，却并不打算吸食他的魂魄光球，而是将其撞击退散，想要灵魂破个粉碎。

当时她还疑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鬼魅，拿到了也不先急着吃，这般行径，倒像是与公孙瑛有大仇一样。

现在想来，当初那只愚蠢的鬼魅，可能就是公孙棋了吧。

吸食魂魄，有较小概率会被魂魄主人反客为主，而公孙棋想将其击打个魂飞魄散，就是为了杜绝此等可能。

但现在如此强大的公孙棋，想要吸食公孙瑛的魂魄，应该轻而易举吧！

龙瑶台下意识瞥了一眼越瑛，见他俊秀的脸庞面沉如水，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公孙棋的触手，再次挥向他。

几道水锻隔挡下来，公孙棋虽有鬼魅之力，但毕竟上的是金梧的身，但不知怎得，龙瑶台就是很不安。

越瑛恢复了灵力，但也许是当太久小猫，动作有些生疏，但很快也能和黑雾打个有来有回的。

可是，周边的诡异气息却越来越大了，伴随着细若蚊蝇的响动声，周边的古木突然发动，伸出长长的藤蔓，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朝越瑛而去！

幸亏龙瑶台早有预感，几步轻踏，绣刃破开了罗网，她拉着越瑛飞升至半空，却见下面的地形，突然被扭曲起来，而身后的月亮，也渐渐鼓大，发出耀眼炫目的白光。

整个水月秘境的诡异气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龙瑶台眉心微皱，看向了这诡异的源头。

公孙棋。

“公孙瑛死后，我受命进入所谓秘境，驻扎多年，这水月秘境中精魄，早已与我融为一体，而我也拥有操纵这所有的灵力。”公孙棋再次抬手，遮天蔽日。

龙瑶台拉着越瑛，二人合力，躲闪着周围的攻击，最终跌落到了不知哪出。

龙瑶台心道，应当是远离了公孙棋的主要控制范围。

什么融为一体，他应当是对秘境有一定控制权，但都没大到那个地步罢了。

而且若真是对秘境有那么控制权力，怎么会想出去还得借助符咒呢？

不过青蛇现在在他手上，还得想办法才行。

“噢，你的风灵。”看到一旁正在发愣的越瑛，他现在可是这未知领域的唯一帮手，龙瑶台想了想，把他的风灵扇还给了他。

那把与他阔别许久的法器风灵落在地上，越瑛机械式地捡起它，此刻他心乱如麻，就算是见到心心念念的法器，也没那么欣喜了。

刚才公孙棋和龙瑶台的聊天，他也听了，从中也能将事情推演个七七八八来。

而谈论结束后，公孙棋立刻对他出手，反而对宗主夫人他们，兴趣缺缺。

再加上龙瑶台对他费尽心思的态度，整件事情的真相，真的很明了了。

越瑛一向不相信什么轮回转世之说。

什么前尘，什么来世，比起大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而且转世之后，人的性格、相貌、天资甚至族群，都会有很大差别。人应当是以记忆构建的生物，奈何桥上，喝完孟婆汤，就会是另一个人了。

有人今生贵族，来生是乞丐；有人今生是恶贯满盈的魔，来生是乐善好施的佛；有人今生是开国大将，来生确实攻打回母国的贼子......

人之前世今生，实在是难以言判。所以普世之人的思维，大多是将转世前后视作两个人看待。

“我是华阳帝君的转世，是吗？”越瑛咽了咽口水，说出的话，只是表面上冷静。

龙瑶台抬眸望了眼他：“是。”

意料之内的平静。

“那我对公孙棋所作所为，是不是，也是真的？”越瑛回想到公孙棋看着他的眼神，心都在颤抖。

他一出生，虽然少时并不得宠，但后来成了越家少主，许多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他斩妖除魔，匡扶所谓正义，却从未想到，自己会背上这么强大的因果。

龙瑶台面不改色：“是。”

随后道：“你不仅对公孙棋所作所为是真的，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也是真的，而你当年为了上位，也做了很多事情，说出来，怕是会污了你现在的耳朵吧。”

她抬头望向月光，思绪朦胧：“我很少跟你说所谓的、我年少生活的环境，那是一片漆黑得暗无边界的海域，只有神目才能视物。这里弱肉强食，根本没有礼法所言，我曾经被利齿鲨咬个半死，也曾撕开侵敌者的身体。”

“这种漆黑世界太麻木，而当我有天来到岸上时，认识了公孙瑛，了解这里的礼法规矩，我衷心希望被世界接纳，而我也愿意接纳这个世界。上岸五年，我没有杀过一个人。”

“可是没想到，愿意接纳我，一直引导我的公孙瑛，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杀死过爱戴他的弟弟，契约我之后，又命令我暴露我真实的本性，为了皇位权力，残害各种各样的人。”

“我曾经以真龙之身横扫五万士兵，我的手沾了多少鲜血，自己也数不清了......这是你亲自下令的，桩桩件件，不比杀了公孙棋可恶？”

越瑛眼神空洞，他似乎看到了漫天血光，脑袋也开始晕了起来，只感觉天旋地转。

“你问我你对公孙棋的所作所为过不过分，过分，但我不会评价，因为我没有所谓的道德，这种东西，你曾经亲手教给我，又亲手给他粉碎。”龙瑶台走到越瑛前面，居高临下道，“我的世界只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属于苏瑶瑶的稚嫩与青涩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布着碎灵的妖艳脸庞，金色的眼睛仿佛盛满了光辉，无悲无喜，无情无欲，令越瑛一阵恍惚，这是神灵的眼睛？

这是野兽的眼睛。

“我该向公孙棋赎罪吗？”越瑛循着文字想象，仿佛看到了尸山尸海，说出了一句他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出的话。

龙瑶台摇了摇头：“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赎罪。他打败了你，才能审判你；若你没输，那他就没资格审判你了。”

这就是她所信奉的弱肉强食。

越瑛站了起来，潜意识告诉他，他并不认同龙瑶台的理论，可他现在心乱如麻，也只能暂时听取。

只是再次看向龙瑶台时，只觉得那个记忆里，那个眼里只有他的苏瑶瑶师妹，已经彻底破碎了。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越瑛道，“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你已经赢了，为什么不杀我？不审判我，不让我获得应有下场？”

“呵，我当然杀过你啊。”龙瑶台道，“你的前世就是被我杀死的。可是杀人有什么乐趣？让你永远痛苦，才是报复的最佳手段。”

“走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告诉宗主夫人我们行踪的？”

之后的剧情会走高，越瑛当然不会愿意把公孙瑛的所有仇恨一揽子往身上扔，现在还是迷茫阶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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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