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回到家什么都没做，只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窝在沙发上喝了起来，心烦的时候，除了喝酒，她没有任何办法，这么多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写歌没有头绪，对于江潮的感情也没有任何头绪，她只能把自己灌醉，半醉半醒之间，她的脑海里出现的竟然是贺铮的那张脸，那张脸可真好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别人的时候凌厉且深邃，好像能把所有人看穿，可是林暮还是觉得她的嘴巴最好看，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总是能说出江潮想听的话来，总是能为江潮分忧，自己和她比，简直一无是处，林暮越想越难过，又忍不住多喝了一杯，一直到一瓶酒见底，她终于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一直睡到凌晨，林暮终于醒了，她看了看身上的毯子，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茶几，她就知道杨云开又来了，林暮拿起手机，杨云开未接来电8个，怪不得。

杨云开以前打5个电话都打不通的时候，都回来家里看看，后来林暮干脆把密码锁的密码给了他。

林暮打开微信，想给杨云开发个信息，却看到一个申请消息，她点开看，竟然是席睿知，他加自己干嘛？林暮心想着，走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水，端去阳台。

林暮刚回国的时候，对上海的租房市场一窍不同，是杨云开帮她联系的中介，又帮她筛选掉不合适的，最终定下了这套房子，看房子那天，杨云开兴冲冲的告诉她：“这套房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暮一进门看到这个阳台，就决定是它了，房子在2楼，客厅有一个伸展出去的阳台，楼上人家种的绿植垂挂下来，形成一个绿色的帘幕，阳台没有封，房主在阳台放了一张桌子，几个很有艺术感的椅子，林暮想着自己可以在桌子上写作。

“房主是一对老年夫妻，这不是孩子在美国工作结婚，去给带孙子了。”

林暮听到美国两个字心里一惊，不由笑了笑。

“这个房子我定了。”

从搬进来到现在，林暮从来没有在这张桌子上写作过，垂下来的绿植也招来很多虫子，让林暮苦不堪言，可是她并没有换房子的想法，因为一颗枇杷树从一楼长起，一直到二楼阳台中间的位置，虽然挡住了视线，但林暮看像窗外便是满目绿意，幽静神秘，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林暮走到窗台的椅子边坐下，把杯子放下又走到阳台边站着，她用手抚摸着枇杷树的叶子，一边叹气。

江潮最喜欢吃枇杷，嘴又尤其刁，只吃白玉枇杷，每年的5月份，江妈妈总是会跑很远给他买，枇杷不好储存，江潮还没吃过瘾就没了，可是偶然有一天，林暮和爸爸去隔壁小区拜访爸爸的同事，在路边发现了一颗白玉枇杷，林暮当天下午就拉着江潮来摘枇杷。

“现摘现吃，应该很好吃！”林暮吃劲地搬着梯子，满头大汗还不忘了逗江潮开心。

林暮想到这笑了笑，那时候为了吃到树上的枇杷，闹了不少笑话，也不知道江潮这么多年，每当吃到枇杷的时候，会不会记得有个女孩为了他上树摘枇杷，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功成名就、美人在侧，谁还会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林暮想起来喝那杯蜂蜜水的时候，已经凉了，她喝到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直到口中的水不再冰凉，她才勉强着咽下去。

端着那杯凉的水，林暮又去厨房到了点开水，这一次她吸取教训，直接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林暮拿出手机，凌晨4点半，正值月中，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周围披上一层朦胧的雾气，看起来病怏怏的，没有生气，更没有李白笔下寄托相思的美感，只有冰冷，林暮想起小时候书本里月球的照片，坑坑洼洼的，和土丘差不多，哪里有诗中写的白玉盘的样子，可见诗人都是会骗人的。

林暮越想越睡不着，干脆搬来一个椅子，靠在阳台扶杆上看月亮，那个项目好像遇到点问题，听起来像是资金的问题，可是江潮不是有钱吗？他不是刚买了房子吗？这些事情她不懂，所以她很后悔对江潮说唯利是图，这次江潮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海棠花未眠，这时候江潮在干嘛？在睡觉？在工作？他好像工作很忙，可是自己却很闲，两人像两条平行线，如果不是路行澈，他们俩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如果他们没有再遇见，或许江潮会在某一天和贺铮结婚，生一个孩子，幸福地过下半辈子，林暮想到这就一阵心痛，她怎么能甘心看着江潮和别人在一起？

夜晚的月亮能不能唤起相思林暮不知道，她知道她的负面情绪被唤醒了，思绪像钱塘江大潮一样，排山倒海而来，最终化成一滴泪，从林暮脸上滑落下来，她好想江潮，不知道这颗枇杷树什么时候能结果，到时候她就有理由约江潮来家里。

林暮回想着、幻想着，时间像月亮身边的云一样静悄悄地溜走，到5点的时候，林暮通过了席睿知的好友申请。

【醒那么早】席睿知秒回。

【你不也醒很早？】

【我和江潮还在公司呢，根本没睡】

林暮一怔，这样熬下去把身体熬坏了，可是转念一想，席睿知加自己干嘛？

【今天早上公司楼下集合，哥哥请你喝咖啡】

【我不去】

【有事情跟你说，关于江潮的】

席睿知是怎么知道拿捏林暮的，把江潮搬出来，可是又不说是什么事情。

林暮看了看时间，决定去床上睡一会，一觉睡到10点，林暮起床化个妆，美美的出门，来到公司楼下，席睿知已经在咖啡厅等着了。

“不回去补觉？”林暮坐下漫不经心的关心了一下。

“放心，你江潮哥哥回家休息了。”

“我又没问他。”

“他问你了！”席睿知把脑袋凑过来，呲着牙笑。

“他，他问了什么？”林暮把头看向外面，依旧漫不经心。

“他问我，你说我该怎么整林暮？”

“席睿知！”林暮起身就要走，可是被他摁了下来。

“好好好，聊正题。”席睿知突然换了一副正经脸。“江潮小时候自杀过，你知道吧？”

“嗯。”

林暮一脸淡定的回答，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江潮刚上初中，成绩好长的好，很受他们班女生的喜欢，于是就遭到隔壁班几个小混混的嫉妒，长时间霸凌江潮。那时候正值江爸爸下岗创业，江潮谁也没说，心理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当林暮发现的时候，江潮已经有自杀倾向了。

”江潮果然和你没有秘密。“席睿知哼了一声，脸一转，好像吃醋一样。

“凌晨花未眠这个项目，是江潮力排众议打造的，没有人愿意出力，没有人愿意帮他，也没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这款APP早期的代码都是江潮自己写的，林暮，你去打听打听，谁家老板亲自写代码？”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林暮觉得席睿知疯了，一夜没睡觉，大早上喊自己来告诉自己江潮有多不容易，怪不得Lisa说公司好多人磕他俩的CP。

“没有人愿意投钱，江潮就求爷爷告奶奶、喝到不省人事才拉来一点投资。“席睿知讲到动情处，打了个哈欠，“这个项目耗费了江潮很大的心血。”

林暮听着席睿知边打喷嚏边讲，泪流满面中，还不忘记喝口咖啡提提神，林暮一下就心软了，她是把江潮带到席睿智身上了。

“可是既然那么困难，为什么还要做？”

“他说人总不能只想着赚钱吧，就算这个APP不赚钱，只要它能帮助一部分人，那就是值得的。“

“骗人，他那天不是讲什么收益嘛？

“江潮从来不是个只贪图利益的人，他赞同用AI，只是因为他觉得要与时俱进，我们理科生不太能不懂你们所谓的创作，所谓的精神温度，作为科技公司，我们最相信的、最依赖的是科技，所以你那天说他唯利是图，是真的很过分。”席睿知眼看要倒下了，可是还是努力支撑这给林暮解释。“林暮，不要拿十几岁的标准去要求30岁的江潮，这对他不公平，十几岁的江潮可以不管不顾地跟在你身后，可是现在的江潮，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要对很多人负责，他的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那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林暮有些着急了。

”去跟江潮道歉！“

”我不去！“林暮不知道为什么都让她给江潮道歉，自己又没说错什么。

”你不去给江潮道歉，他就不能消气，他气不消，就得整天拉着我加班。“席睿知越说越委屈，最后干脆拉着林暮的手不放，”林暮，算哥哥求你，看在哥哥一条烂命的份上，去哄哄江潮吧！“

“我怎么哄啊，他都不一定愿意见我。”林暮拼命挣开手。

“你就上去说一句，江潮哥哥我错了，态度诚恳点，最好再委屈点，实在不行提前地点眼药水。”

席睿知说着再次拉林暮的手，“你要是不同意，我给你跪下了。”

“哎～我同意还不行吗？”林暮即使拉住正要下跪的席睿知，“不过你加班这事，确定和我有关系？”

“是啊，贺铮说缺钱，江潮就拼命让我找关系找人拉投资。”

‘听着和我没关系啊？“林暮听不明白。

“你傻呀，江潮这样不就是堵住贺铮的嘴，把你留在公司，参与这个项目吗？”

“他，是这个意思？”林暮越听越迷糊，不敢相信席睿知的话，可是席睿知很有把握的样子，“放心，我最了解江潮！”

字睿知怕林暮中途逃跑，还”贴心“地把她送到公司门口。

“席睿知，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没有！”

席睿知把林暮一下推到前台，“Lisa，告诉江总，林小姐来道歉了。”

说完就跑了。

Lisa看着自家老板这一系列的操作，手里还拿着电话：“对，今天下午可以吗？那个电扇很多年了，需要拆除，哎，好好，您到了给我打电话。“

Lisa放下电话直接傻眼，“道歉？”

“嗯！”林暮整理了一下头发，一眼瞥到了前台摆的满满的奶茶。

“这是干嘛？”

“贺总监过生日，请他们部门喝奶茶。”Lisa低声说道。

“过生日就过生日，干嘛鬼鬼祟祟的？”林暮不懂，但是他懂奶茶，看着杯子上的标签，选了一杯五分糖的，插上吸管就喝了起来。

“干嘛？等会不够了。”Lisa组织。

“她都要把我赶出公司了，我喝她一杯奶茶怎么了？”林暮心里有气，要不是贺铮，自己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说呀，为什么过生日鬼鬼祟祟的？”

”贺总监今年35岁了。”

35岁不能过生日？”

“不是，女人嘛，对自己的年龄比较敏感。“

”35怎么了，多好的年纪啊，你们贺总监又漂亮又有能力的。“

”谢谢你！”

林暮在这对着贺铮夸赞个不停的时候，当事人突然出现，贺铮看了一眼林暮手里的奶茶，转头跟Lisa交代：“在群里说一声，让我们部门的人过来拿，哦，对了，我拿走一杯杨枝甘露给江总。”

贺铮说完就要走。

“江潮对芒果过敏！”

林暮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此刻站在门口的江潮。

“你怎么来了？”江潮嘴唇紧闭，但是眼睛看上去很憔悴，他不是回家了吗，那么快就来了，看脸色还没休息好，林暮胡思乱想着，却又听到江潮说：“有什么事情去会议室等我！”

“我……”林暮扶额，这是什么修罗场？

林暮不敢说话，乖乖走到会议室，就是那天她骂江潮的会议室，林暮这才看到会议室正上方有个水晶吊顶，也不知道是谁选的，那么土，吊顶的四周挂着一排小吊灯，窗户每关，一阵风吹过来，吊灯的灯管互相摩擦，发出很好听的风铃的声音，暂时把林暮的思绪拉了回来，自己是来道歉的，又不是来视察的，不过这金碧辉煌的办公室为什么安装一台电风扇？林暮下意识去找开关，想都没想就打开了，下一秒风扇转动，还没等林暮反应过来，吊顶有一块就松动了，风扇整个掉下来，刚好砸到林暮身上。

林暮的感觉不是疼，是麻，接着整个人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到后脑勺一片湿热，接着就到下来。

倒下来的那一刻，林暮看到江潮着急的跑了过来，“可可！可可！”

江潮的语气里全是着急，他不生自己的气了吗？林暮想着。

江潮跑过来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林暮抬起手想要摸一下江潮，可是怎么也抬不起来，恍惚中，她像当年从枇杷树上掉下来那样，喊了一句：“江潮哥哥～”

整个人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