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夕，外婆如愿回了家，回来后老人的气色和精神明显比在医院好得多，不知道她还撑不撑的到下一个新年，大家心照不宣地忙活着，满足老人要过个喜庆年的愿望。
浩浩荡荡几家子都到了苏焱二舅家，当然还有顾严理，大人们每天张罗着买年货做大餐，小辈们只要负责哄老人开心就行。
这是城郊的一栋三层自建房，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室内也觉着冷，老人现在尤其畏寒，一整天离不开电暖炉，苏岚将老人的脚轻放到暖炉上，调到合适的温度，又给她盖上厚被子，担心老人总烤火上火，又时不时给她妈送些温开水过来。
老人嫌喝多了水老上厕所不方便，不愿意喝，但经不住小女儿再三劝，只得接了水，趁势还打了下女儿的手，嫌弃地说：“这水不好喝，哪有老家的山泉水好喝。”
她这些天老爱回忆从前的事，年纪大了脑子却清醒，记性也好，多久前的事都能说出来。提起山泉水便又想到许多，“焱焱小时候有阵子老半夜哭闹，饭也不好好吃，带去医院又查不出原因，我听说山上的山泉水喝了能好，就每天早上去打山泉水回来烧开给焱焱喝。”
老人停顿一下，看了圈围在身边的孙辈，见他们都在认真听她说，满意地继续道：“你们猜怎么着？喝了几天还真好了！”
苏焱完全没印象，但配合得很到位，“真神奇。”
路过的大姨听了一点没给亲妈面子，“妈，你就别迷信了，那水顶多就有点矿物质微量元素。”
老人不乐意了，“这山泉水能不能治病不好说，但强身健体是肯定的。”
这话在苏焱心里记下了。
二舅家房间多，苏焱和程林两兄弟住一起，顾严理是客人，单独住间客房，惦记着山泉水的事，苏焱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套上羽绒服去走廊吹吹风。
他开门的声响很小，但刚站定旁边的房门也开了，顾严理走到苏焱身边，轻声道：“睡不着？”
苏焱点了下头，也问他：“怎么还不睡？不习惯吗？冷的话再加床被子。”
“不冷。”顾严理摇头。
苏焱心里有事没说话，顾严理便也陪着他沉默。
天气应该是要转晴了，晚上的夜空明朗了些，能看得清月亮的轮廓。苏焱将视线从上空挪到顾严理身上，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们去打山泉水吧？”
“好。”顾严理回的没丝毫迟疑，像是早就在等这句话。
这是独属于他俩的默契，苏焱笑了：“那明天去？”
顾严理还是答:“好。”
只要是苏焱想做的事，想要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他。
“外面冷，回去睡吧，明天还得早起。”顾严理催他进去。
苏焱跟他道了“晚安”，各自回房间。
翌日清早，苏焱和顾严理轻手轻脚地下楼，房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还在睡梦中，只有大姨习惯早起，见了他俩惊讶道：“你们一大早干嘛去？”
苏焱“嘘”了声，拉住大姨小声说：“我们去给外婆打山泉水。”
大姨也放低了音，“你还真信你外婆啊！”
“外婆信我就信。”
见他神情认真，大姨也不再阻拦，只是叮嘱他俩：“注意安全，今天要回来，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苏焱点头，临走前特意叮嘱他大姨：“别跟人说我们去干嘛了，我要给外婆一个惊喜。”
大姨说：“知道了。”
外婆老家在周边一座小县城，坐上第一班客车抵达的时候，时间还早。
县城很小，被一条河分成河东河西，从东边的客运站到西边的山脚下，出租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山不高，苏焱和顾严理爬得很轻松，到半山腰看到陆陆续续下山的人，很多都拉着个小推车，上面放上几个水桶用绳子绑住，一次能打不少水。
他们俩虽有备而来，但一人只拿了一个空桶，既然来了，得多打点回去才行。苏焱问一个老奶奶：“您好，这山上有卖小推车的地方吗？”
一听他是外地口音，老人特热情地说：“你们也来打山泉水啊？我跟你们说哦，这水可甜了，好喝，对身体好。”说到这才想起小伙子问的事，指向前面一条岔路说，“你们去前面那个庙看看，那里有卖些香啊，纪念品什么的，说不定有推车。”
向热心老人道了谢，他俩照着她指的路找到了那家庙，这家庙不知道是年头不久还是刚翻新了，看着挺有商业气息。
庙边有个小商铺，摆放着各种小商品，东西还挺齐全，苏焱和顾严理一人弄了辆小推车，又多买了几个水桶。
准备走时苏焱注意到庙旁里有颗古树，和簇新的庙堂形成鲜明对比，这颗树一看就很有年头了，树干粗壮，两三个人合抱才能抱下，绿叶却仍然繁茂，枝干上挂着很多红绳，红绳上系个小木牌，记录下许多人的愿望。
他俩走过去，苏焱饶有兴趣地翻看了几个许愿牌。
——祝我高考顺利！
——我要发大财！
——XXX，我喜欢你！
——愿我磕的CP都能成真！
真是许什么愿的都有。
见有人来了，在院子里扫地的僧人走了过来，向来人介绍道：“这颗树已有几百年历史，充满灵气，在这许愿能保佑施主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找到好对象。”
说完僧人不知从哪变出个许愿牌，“20一个，要不要？”
苏焱不由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拿过许愿牌问：“有笔吗？”
对方又变出来只黑色马克笔，以及一个二维码收款牌，收了钱后回到原地捡起扫帚继续扫落叶，一副不问尘世的高僧模样。
苏焱在许愿牌上一笔一划写上“外婆健康长寿”几个字，然后郑重地挂上了树枝。
虽然知道这个没什么用，但却是一种感情的寄托和美好的祝愿。
买好东西继续出发，两人一人拉一个推车，刚走到小路口，顾严理忽地停了下来，苏焱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
“有个桶可能漏水，”顾严理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之后对苏焱说，“我去换一个，你在这等我下。”说完快步往庙里走了。
几分钟后顾严理提了个新水桶回来，苏焱不知道的是，这个桶子还是原来那个，只是那颗挂满许愿牌的百年古树上又多了一个虔诚的愿望，高处的一个牌子上多了两个少年的名字。
——苏焱，顾严理。
快到山顶时便能听到叮咚的泉水声，顺着泉声过去，一块大山石后藏着口不大的泉眼，泉水丰沛清澈，像有着蓬勃生命力般奔流不息。
有人在排队取水，他俩也排上了，等轮到他们时，两人将所有水桶都灌得满满当当，放上小推车再拿绳子捆紧，满载而归。
返程前苏焱去特产店买了些特产带回去。一路没再耽搁，吃午饭前他俩就回了二舅家，苏岚在院子里远远看见他俩，对苏焱喊道：“跑哪逛去了？”
他俩拉着推车叮铃哐当地走过来，苏焱拍着宝贝说：“给外婆取山泉水去了。”
苏岚惊愕：“弄这去了？”
苏焱点头，“给外婆烧山泉水喝延年益寿。”
虽然清楚这是唬人的，但苏岚还是被孩子的孝心感动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说：“好，我这就去烧开。”
程林也来帮着卸水桶，苏焱拿了个桶进去找外婆，大声道:“外婆看这是什么？”
老人疑惑地摇头。
苏焱拍拍水桶，泉水在桶里发出晃荡的声响，“山泉水，我给你从老家取回来的，喝了这个你就能长命百岁！”
这么多天总是笑呵呵的老人听到这话，满是皱纹的眼角淌下了泪，她摸着水桶又拉起外孙的手，连连点头说：“好，外婆长命百岁。”
大年二十七晚上，二舅将车开到门口，朝屋里大声喊道：“都来看看我带什么好东西回了！”
几个小辈急忙跑出来看热闹，二舅将后备箱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烟花，还在读小学的小侄子小侄女高兴得拍手大叫。
苏焱也加入其中，他从小爱玩这个，只是这些年管得越来越严，只有回来过年时能玩一点，不过也没有这次这么多。
这下可以玩过瘾了！
苏焱将箱子搬到地上，几个人抢着拿自己喜欢的，他拿了个火箭造型的摆院子里，跟二舅要了打火机点了，引线滋滋响了两秒后，“砰！”一束火光朝天空蹿起，在半空中散成绚烂的烟花。
紧接着又是一个飞碟伴着火光快速旋转上升最后散在空中。
还有“噼噼啪啪”散开的，一飞冲天的，花样多得很！
小朋友们拿着卡通造型的要哥哥们点，几个烟花一起点燃，天空都被照亮了。
他们玩得开心，大人们也推着老人到院子里看热闹，在烟花的点缀下过年的气氛越发浓了。
最后剩的都是些烟花棒，上了年纪的嫌冷早早进屋，程林接到个电话去了楼上，苏焱和顾严理点燃了烟花棒，浓黑的夜像块画布，燃烧的花火是短暂的画笔。
两个人背对着背用烟花棒写了对方的名字，苏焱偷偷画了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