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五岁到二十岁,绛风烟在乾星道待了五年,而潇无尘是半年前才加入乾星道。
绛风烟掌管赤云堂,潇无尘掌管风雨堂,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平时也不来往,总的来说,不熟。
虽然不熟,但毕竟也是刚刚见过面的同门,尽管两人都做了简单易容,要认出对方并不难。
都说自己没有线索,转眼撞到一起,不可谓不尴尬,但江湖人口中的魔教中人,想要独吞功劳也是寻常。
一个眼神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
绛风烟:“这位是?”
潇无尘:“这位是?”
凌秋色:“这位是林青云林少侠,这位是陆白水陆少侠。”
陆白水?好随意的名字。
绛风烟笑道:“幸会。”
林青云?好随意的名字。
潇无尘:“幸会。”
绛风烟:“这位陆少侠也要去百兽谷?真是有缘啊。”
潇无尘:“不错。”
二人相视一笑。
凌秋色:“两位少侠也去百兽谷练功?”
百兽谷向来是武林散修集聚历练之地,一连遇到两个也并不奇怪,毕竟他二人都是无门无派。
绛风烟、潇无尘齐声道:“不错。”
凌秋色笑道:“二位真有默契。”
绛风烟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然后低下头默默吃饭。
饭后天色渐晚,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绛风烟拎一壶酒敲响潇无尘房门。
门开了,潇无尘见是绛风烟,有些意外:“绛堂主有事?”
绛风烟提了提手里酒壶,笑道:“潇堂主,请我进去喝一杯?”
潇无尘不明所以,让开身体:“绛堂主请。”
绛风烟进屋坐下,拿了桌上茶杯倒酒,笑道:“共事不短,还从未与潇堂主谈谈心,现在有机会一起执行任务,咱们可要多多交流。”
潇无尘在对面坐下,见绛风烟已喝了一杯,便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绛堂主有什么就直说吧。”
绛风烟:“潇堂主来得这么快,想必早就知道凌秋色与千星神鉴有关了,真是佩服。”
潇无尘:“只不过比绛堂主早了几个时辰。”
绛风烟笑道:“眼下我们既然选择同一条路,当然应该精诚合作,潇堂主还知道什么内情,不妨说出来,一起商量一下。”
潇无尘道:“绛堂主有什么内情,也可以先说出来,一起商量一下。”
绛风烟笑容淡去,“潇堂主这是怕我套话么?”
潇无尘不语,冷淡神情无疑显示了他的态度。
绛风烟叹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自讨没趣了,告辞。这坛酒,就送给潇堂主,当今晚打扰的赔礼了。”
绛风烟满脸遗憾出了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潇无尘,你还是嫩了点。
次日,绛风烟与凌秋色在门口汇合,久不见潇无尘出来,凌秋色道:“怎么回事?陆少侠还没出来。”
绛风烟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凌秋色道:“行云客栈内任何人都不准动手,夜间也不会有人闯入,能出什么事呢?”
绛风烟道:“咱们上去看看吧。”
“好。”
两人一同来到潇无尘门口,敲了几下门,只听门内传来虚弱声音:“谁……”
两人连忙破门而入,见潇无尘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凌秋色担忧道:“陆少侠,你这是怎么了?”
绛风烟道:“陆少侠,你怎么了?看起来好虚弱。”
潇无尘见了绛风烟,勉力压着内心愤懑,二人都是乾星道卧底,他无法揭穿绛风烟,只能对凌秋色敷衍道:“只是吃坏了肚子。”
凌秋色奇怪道:“可我和林少侠都没事啊。”
绛风烟道:“也许不是食物有问题,只是陆少侠水土不服,肠胃不调,是吧?陆少侠。”
潇无尘虚弱地笑了笑,“是啊。”
凌秋色担忧道:“我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潇无尘忙道:“不必了,老毛病。我常常水土不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们不必管我,先走吧。”
凌秋色只得道:“好吧。那陆少侠你就在此休息吧。”
潇无尘道:“你们去吧,我养好身体就来追你们。”
凌秋色点点头,“我去叫小二给你换一壶热茶。”
凌秋色走后,潇无尘看向绛风烟,那从来平静冷淡的脸上露出愤恨神色,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绛风烟,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我!你下了什么毒药!”
昨晚他只当绛风烟想来他这里空手套白狼探听消息,并未起疑,绛风烟走后,他还又喝了几杯酒,后半夜便突然严重腹泻,现在虽然不腹泻了,但头晕眼花腿抽筋,傻子也能想到是绛风烟在酒里下毒。
“潇堂主,我们乾星道向来随心所欲,用一点下三滥的手段不是很寻常么?咱们又不是名门正派。”绛风烟笑道。
潇无尘脸色微变,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们乃是同门……你如此对我,不觉得过分吗?”
绛风烟笑道:“那可是千星神鉴,潇堂主难道不想独吞功劳?若是不想,就不会隐瞒凌秋色的消息了。”
潇无尘冷声道:“我是想独吞,可我不会给你下毒。”
绛风烟面露感动道:“多谢潇堂主,你对我真是情深义重。”转脸又得意笑道:“可是,我会给你下毒。看来咱们确实应该多联络联络感情,潇堂主一点也不了解我。”
“你!”潇无尘拳头紧握,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你好好休息吧。这毒不伤人,三日之后自然解毒。”绛风烟给潇无尘盖好被子,此时刚好凌秋色带了小二回来给换了茶水,又嘱咐小二好生照顾潇无尘。
凌秋色道:“陆少侠,好生休息,我们去了。我们走的是陆路,若是中途改道,会在驿站给你留下信息。”
“好。一路小心。”潇无尘看两人离开,表情凝重起来,“这毒奇怪,以我的内功竟然解不开,还是叫落羽尘过来看看吧。”
空中飞羽扑扇,绛风烟突然勒马,往后方天空看了一眼。
凌秋色见她停了,问道:“林少侠,怎么了?”
绛风烟道:“没事,走吧。”
送信白鸽……
也并不少见。
一日后。
黄汉村,临水坳。地形如袋,两侧皆有河流,出口狭小,利于埋伏。
绛风烟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但乾星道情报人员遍布江湖,乃是势力最大的魔道门派,她眼下和凌秋色才汇合两天,不太可能这么快被人伏击,便放心进入坳中。
行至临水坳中央,忽然四周水中跃出十个脸蒙白巾、手持青白铁伞的白衣人。
铁伞打开,旋落满天水滴,伞骨飞射银针如雨。
凌秋色瞳孔骤缩,“乾星道,风雨堂!”连忙拔剑防守,银针暴雨般击打剑身,密密落地,令人手忙脚乱。
绛风烟脸色阴沉,手中剑舞滴水不漏击落银针。这个潇无尘,自己被她拖住赶不上来,便派黄汉村附近风雨堂的人来拦路。
他二人可以暂时保住自己,却保不住两匹马儿,骏马发出痛苦长嘶,几乎直立起来。
两人连忙跳下马来,继续抵挡针雨。两匹马发疯一般往坳外奔去,很快没了踪影。
针雨之中,风雨堂收伞作枪,攻上前来,绛风烟既不能用乾星道功法,也不能用天歌门功夫,只能用些杂门功夫,十分受制。
凌秋色虽然全力抵挡,但他功夫不过三流,怎么挡得住风雨堂弟子围攻。
吃力之下,凌秋色与绛风烟皆是一招剑气环扫,暂时逼退众人。
风雨堂十人豁然开伞,如鬼魅般飘到周围,落在水边石上,只听面巾下传来男音:“交出千星神鉴,饶你们不死。”
凌秋色脸色大变:“诸位好汉,在下不知道什么千星神鉴,你们定是误会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杀了他们,搜身。”
冷酷话音一落,十人再次飞身而上。
交手之间,凌秋色被伞尖刺中胸膛,登时吐出一口鲜血,又被伞身打中腹部,飞退了几米远,身子晃了一晃。
绛风烟心中一凛,潇无尘难道没有告诉他的手下点到为止,还真要杀凌秋色不成!?立时抽出腰间天蚕琴丝,十根琴丝射出缠住伞柄,雄厚内力灌注其中,反手一撤,将铁伞拉到面前,借力飞身旋踢,只听几声皮肉闷响,几个白衣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另几人躲得快,弃伞而走,去扶地上的几人。
绛风烟后撤几步,护在凌秋色身前,喝道:“快滚!”
十个白衣人连忙捡起武器,飞速离开。
绛风烟佯装脱力,晃了晃身子跪倒在地,苦笑道:“还好他们不和我们拼命,不然使完最后一点力气,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凌秋色道:“多谢林少侠,要不是你,我恐怕要死在他们手上。”
绛风烟吃力站起身来,“我们快走吧,免得他们回来。”
两人没了马匹代步,只得徒步走出坳外。
绛风烟扶着受伤的凌秋色走在路上,忽然心念一动,潇无尘虽然办了蠢事,但也给她提供了机会。“为何他们刚才说千星神鉴在你身上?那不是星耀门的独门秘籍吗?”
凌秋色叹道:“千星神鉴不在我这里。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认为,但我猜测,应该是因为我认识星耀门的一个弟子,还见了他最后一面。但他只是托我照顾他的妹妹,并没有说什么千星神鉴的事情。”
“原来如此。”绛风烟不再多问,免得引起怀疑,但心中并不信他的说辞。既然是死前都要见最后一面托付家人的好友,怎么可能不提到门派至宝千星神鉴?
二人进了前方城镇,投宿客栈。
绛风烟道:“凌少侠,风雨堂既然前来截道,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你,下一步该当如何?”
凌秋色道:“林少侠,虽然这事只是误会一场,但魔教中人行事残忍,你和我一道也有危险,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绛风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既然有缘,就是朋友,我怎可抛下你独自远走避祸?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躲过乾星道的追杀吧。”
凌秋色颇为感动,“好。林少侠有什么办法吗?”
绛风烟倒是知道怎么办。风雨堂之所以追杀,还不是因为潇无尘被她毒倒,那毒药三日就会自动失效,到时潇无尘赶上来与她们同行,自然就不会有人追杀。
除非,潇无尘真的那么蠢,以为杀了凌秋色就能搜出千星神鉴。
“你的伤势不轻,我们先藏在城中养伤,等乾星道追出城去,我们再走。”
“好。”
后两日,二人掩盖面容,藏在客栈中养伤,两日后,凌秋色伤势康复,二人准备继续出发,因凌秋色受伤,又找大夫开过药,身上没有盘缠再买一匹马了,只好步行出城。
刚出城门,就听身后马蹄声渐进,转头看去,见潇无尘骑马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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