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晴早就跟府门口的人交代过,是以守卫并未为难苏音她们,还差了小厮领她们入府。
进得湘晴的闺房,映入苏音眼帘的是一副古韵墨笔山水图,左边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珍器,西墙边则放着一张檀木罗汉床,奢华雅致,颇有意趣。
“姐姐莫拘礼,随我到里屋来。”湘晴并未在外间招待她,反倒将她带至里屋。闺房可是姑娘家最隐秘的居所,她肯将苏音带进来,足以证明她对苏音没有任何防备。
里屋香罗软枕,轻幔绕帐,比之外间的硬朗要柔和许多,置身其中,人也逐渐放松下来。
苏音随她在榻边坐下,命丫青枝将香丸拿出来。
当时湘晴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苏音竟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还亲自给她送来,
“多谢姐姐,姐姐真是有心了。”
打开圆形的桃花瓷盒,湘晴螓首微倾,闭眸轻嗅,顿时心旷神怡,“初闻时甘甜沉静,再后来馥郁而悠长,正是此香,我很喜欢呐!”
“表哥说这叫冷香丸,是用乌龙茶、茉莉以及沉香所制,昨儿个我也学了,不过学艺不精,你先将就着用。”
听着青枝的复述,湘晴才明白苏音这手语的意思,不由对手语产生了好奇,便让她们教教她些简单的,这样她就能更便捷的明白苏音想表达什么。
教了会子手语,苏音迟疑半晌,终是忍不住问及福康安是否在家。
湘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苏音来此不只是送香丸,而是为了见她兄长啊!心下暗喜的湘晴轻笑道:
“三哥这会子在宫里,估摸着傍晚会回来,姐姐且在我这儿等着便是。”
啊?那还得一个时辰呢!苏音不敢耽搁太久,遂将那枚胸针拿了出来,托湘晴帮她归还。
那日湘晴接到信时摸出信封里头还放着其他东西,奈何兄长不肯告诉她究竟放了些什么,今日方知原是枚胸针。
在湘晴的印象中,三哥似乎从未对哪个姑娘上过心,送礼似乎还是头一回,足见三哥对苏音很重视。
如此精巧之物,她居然不收吗?湘晴奇道:“姐姐这是何意?为何要归还?”
说来苏音还觉怪异呢!郁闷伸指,“他突然将东西送来,师出无名,我岂敢随意收受?”
不仅苏音诧异,青枝也觉福三爷此举有失妥帖,虽然她很希望主子能将此物留下,奈何福三爷没把话说明白,这贸然收下算怎么回事呢?
哎?湘晴越发糊涂,“三哥不是还写了信吗?信上没说什么?”
摇了摇头,苏音无奈轻叹。
信上只有两行字,说的是两人相识的经过,并未说别的,毕竟信笺是私人之物,苏音也就没与湘晴提太多。
湘晴不由扶额哀叹,心道三哥可真是个人才,只管送东西,却不肯说出心里话,这让人家怎么收嘛!
但若任由苏音将此物归还,那岂不是更没戏?考虑到后果,湘晴并未应承,故作为难地道:
“既是三哥送与姐姐的,便该由姐姐亲自还给他才是,我若擅自替他收下,被三哥知晓,肯定会挨训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着让两人见一面,见着面,这矛盾才好解决不是?
苏音决心在今日将此事解决,奈何福康安这会子不在家中,她只能按照湘晴的意思,在此多留会子,顺道儿等福康安归来。
等啊等,直等到星子漫上乌蒙蒙的天幕,她二人已然用罢晚膳,仍未等到福康安的身影。
焦急的湘晴又差人去打探,下人说他今晚一直没回府,估摸着是有应酬。
若是在外饮酒,指不定酒宴何时能结束。窗外漆黑如墨,还起了小风,翻飞的枝叶晃荡着魅影,令人不自觉的浮想联翩,胆怯的苏音不敢再继续耽搁,唯有告辞先回家。
大好的机会,三哥却没能把握住,连湘晴都替他可惜,却也不能再强留。
临走前,苏音打算将胸针留下,湘晴一脸惊吓,一再推辞,
“姐姐万莫为难我,我真的不能替他做主,怎么说这也是三哥的心意,待他回来后我会让他去找你,等你们见面时,你再亲自跟他说吧!”
苏音最怕的就是这般来来回回揪扯不清,赶忙摆手连连,“还是别了吧!哪日他在家,你差人知会我一声,我再过来便是。”
“那岂不是耽误时辰?我让他去你家后门找你,绝不惊动你的家人。”
湘晴笑得那么甜美且真挚,再三与她保证,苏音心一软,便没再拒绝。
她本打算自个儿出府,湘晴却坚持要送她,好巧不巧,两人行至大门处,正好撞见才下轿的福康安。
在自家府门前瞧见那条在风间飘飞的紫丝带,福康安难免眼前一亮,今夜无明月,灯笼将幽弱的光镀在她周身,她便是最皎洁的一抹绝色!
苏音本就是来找福康安的,但当她真的见到他时,竟愣怔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少年身裹狐袍,宽大密实的狐毛领灰白相间,一如草上霜,就这般铺散于双肩之上,清贵之气扑面而来,披星戴辉,灼耀人眼。
愣神的苏音忘了打手语,福康安已然开口,眉眼间尽是笑意,“来找湘晴?怎的不在此用膳?”
他还好意思提?湘晴嘟唇抱怨道:“晚膳都用完了,三哥你还没回来,让我们好等。”
会意的福康安将视线移向苏音,“你在等我?”
他的眼神满是探究的意味,眼底噙带着淡淡的笑意,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竟令苏音手足无措,惶惶摇头,想了想又觉不对劲,复又点头。
不知怎的,湘晴一看到他二人在一起便忍不住弯起唇角,机灵的她故意对青枝道:“我突然想起有样东西要送给姐姐,你陪我进去拿吧?”
聪慧如青枝,又岂会不懂湘晴姑娘的用意?当即脆声应承,就此离开。
大伙儿都走了,保庆自不会留在此地碍眼,亦借口告退。
算他们有眼色,福康安摇头笑叹,而后领着苏音到一旁的罗汉松下。
立定后,他才回身对她歉笑道:
“今日出宫后我去了鄂岳家,陪他下了盘棋,得亏我遵从医嘱没饮酒,这要是跟他吃起酒来,指不定得耽误到何时,再回来晚些,可就碰不着你了。”
她并未询问什么,他便兀自解释了那么多,轻易就消弭了她因久等而生出的一丝忿然。听到医嘱二字,苏音不觉好奇,“你身子不舒坦?”
平日里她打手语时都有青枝在旁复述,偏偏这会子青枝不在,没人帮她表达,福康安看她的动作,能猜出她的大概意思,却仍旧装作懵懂的模样,
“我不懂手语,你还是跟我说话吧!反正此处无外人,你无需顾忌。”
啊?让她说话?苏音倒是想,可她不敢啊!
虽说她收下了胸针,但她从未真正承认过寺庙中的少年就是她,她便自欺欺人的继续伪装下去。
除了跟彦齐开口说话之外,她不敢轻易在其他人面前开口,以免惹祸上身。此刻福康安让她说话,她难免会犹豫。
紧抿着唇,苏音迟疑许久未出声,神情明显有所防备,福康安见状,明亮的眸光逐渐黯淡,
“我若真想揭穿你,何须等到现在?我说过会帮你保守秘密,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
那么问题来了,苏音会不会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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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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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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