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津阁到了学校才发现早上出门前，把空灵鼓落在星玉泽的房间了，他翻开手机想起两人连微信都没加。他靠在椅子上想了想，星玉泽上完课应该是要参加冰球队的练习，那就只能等到训练完再去找他了。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旁边的夏悉茗扭过头看着他。
“空灵鼓落在朋友家了。”崔津阁偏了下头。
“嗯？”夏悉茗一脸惊讶，“朋友家？你平时连我家都不愿意去，昨天是去哪个朋友家了？我实在想不到。”
崔津阁神秘兮兮地一笑，“一中的朋友。”
“哦——”夏悉茗故意拉长声音，“一中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中还有一个关系好到可以去借宿的朋友啊。”
“哈，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咱俩又不是连体婴儿，难不成我拉什么屎你都要了解一下？”崔津阁斜斜地靠在桌子上。
“啧，你还真是……”夏悉茗也懒得跟他计较，“对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回家商量事情去了吗？商量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话题，崔津阁表情变得嘲讽起来，“他们想让我转到附中去，和崔津楠套套近乎，争取在他毕业前把他忽悠回来。”
“你怎么说的？”夏悉茗想了想，“我猜你不会同意吧。”
崔津阁一笑，“知我者，夏兄也。不过转学我倒是答应了，只是变成了转到一中。”
“一中？”夏悉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多了个一中的朋友，这会儿又要转学去一中，你要没什么事瞒着我，打死我也不信。”
见崔津阁不言语，他又说：“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什么叫看上了，说的跟山大王找压寨夫人似的，亏你还是个学霸。”崔津阁转了一下笔，“那叫一见钟情。”
夏悉茗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笑起来，笑够了再转过来，“太刺|激了，第一次从你嘴里听你说对一个人一见钟情，搞得我现在对那钟情的那个人特别好奇。”
“那你就好奇着吧。”下课铃响了，崔津阁起身，从抽桌里拿出书包甩在肩上，“我走了。”
“哎，不是吧，后面还有一节课呢，那可是老孟的课。”夏悉茗压低声音说。
崔津阁不以为意，“就因为是他的课，所以更要逃。”
夏悉茗靠在后桌上，喝了口水，“你这也太嚣张了吧。”
“反正马上要转学了，我要利用一切可以气死他的机会。”
“你这也太突然了，说转就转。”
“兵贵神速。”崔津阁看了眼时间，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事电话联系，如果你想好要和我一起转学也可以电话联系。”
夏悉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快走吧，我不转。”
崔津阁摆了摆手，从后门走了出去，上课时间大门肯定是出不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去翻宿舍后面的围墙。
站到附中门口的时候他心里第N次骂自己一声“傻|逼”。
他把校服上衣脱下来装进书包，他正要从侧墙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以前老翻的地方那个缺口已经被修好了。附中的墙比别的学校要高一点，所以并不那么好翻。
他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了一段后在墙身上蹬了一脚，身子往上一甩，结果劲儿大了，直接越过墙头，摔在了下面。
崔津阁捂着左侧的肋骨站了起来，深呼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土才迈开步子。
第一次逃课偷偷来附中的时候自己也没想明白来干嘛，慢慢的他也揣摩清楚了。
大概就是在心里较着劲儿呢，即使表面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还是会计较自己不被认可这件事。所以他想来看看打败他的人究竟是怎么打败他的。
五六岁以前，他和崔津楠的关系很好，两个人一起长大。哥哥身体不好，他会把自己的好东西留给他，而崔津楠也会因为他是弟弟，什么都让着他。
后来因为分家产的事两家关系闹僵了以后，大伯一家再也不允许他们两个一起玩，为此还特意把崔津楠转到了另一所小学。
从那以后，崔浩和李青竹就开始了丧心病狂地斯巴达教育，想让自己在各个方面都超越崔津楠。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没崔津楠那么聪明、听话、乖巧。而且他小时候还挺调皮的，学习成绩不好，还经常跟其他小朋友打架，所以老被叫家长都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他因为把学校的多媒体屏幕打碎再一次被叫家长，李青竹带他出校门的时候突然蹲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很是深不见底。
她说：“你知道哥哥也是妈妈生的对吧？”
他点了点头。
李青竹意味不明地看拿着他，悠悠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他是被爸爸妈妈送给大伯家的，你要是再不听话，我们就不要你了，我们也会把你送走，然后把哥哥接回来。”
他当时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李青竹并没有哄他，而是果断地转身离开了。他一边哭，一边偷偷地看她会不会转身来带他走，可是直到李青竹的背影都消失了，他还站在原地哭。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崔津楠最后一节课大概是体育课，他路过操场的时候就一眼瞥见他拿着一本书坐在看台上。崔津阁停下脚步看着他，没再走近。
他还是那么瘦，穿着校服显得空空荡荡，脸色呈不健康的白色，眼镜片比自己的要更厚，毕竟是学霸嘛。
他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就看见崔津楠已经起身准备走了，他摁了摁隐约发疼的肋骨，跟在他后面，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跟踪狂。
不过跟踪人这种事情本身还是很刺|激好玩的。
哎，没错，这么想就对了。
崔津楠进了教学楼，应该是要回|教室，他知道，在三楼第四间。他刚拐进楼梯口就被跟他来了个面对面的崔津楠吓了一跳。
“……操，你干嘛？”
崔津楠看着他，无奈地一笑，“应该我问你干嘛吧。”
随后他又指了指教学楼前面的长凳，崔津阁走过去坐下来，崔津楠就坐在他旁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他皱着眉问：“你还在喝药啊？”
“哈，我喝药长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崔津楠笑着看他，“跟了我一路了，找我|干嘛？”
本来心里还劲儿劲儿的，再加上翻墙来偷偷地看崔津楠这事不光彩，自己在心里跟自己也闹着别扭呢。但又狠不下心对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对他很好的哥哥说狠话，他感觉自己要被两极分化的情绪扯成两半了。
“……你是不是身体又不好了？”崔津阁忍不住问，语气僵硬。
“还是老样子，不过其实近两年喝的药少了一些，医生也说我这身子这些年养得差不多了。”
崔津楠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听起来暖洋洋的很舒服。这种感觉夏悉茗身上也有，但是夏悉茗要更明朗一些。
“……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要比以前好了吧。”崔津楠转过头看他，“你还没说找我|干嘛呢。”
崔津阁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说他们让我转学和你套近乎顺带把你拐走？还是说我因为这事心里不怎么爽快，进来找你闹闹别扭？
“又杵着不说话？”崔津楠捏捏他的后脖颈子，叹了口气，“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非得让我猜，我要是猜不到呢？”
“没什么……”他说着话，看着崔津楠的表情就知道他懂了，这人从来就是这样，什么事情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但他心里堵着气就是不想说，“我太闲了而已。”
崔津楠望着对面的楼，有点出神，“他们又想让你做什么？还是又逼你做什么了？”
崔津阁愣了一下。
还不都是为了让你回去，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才这样，还不都是……
他伸手拍去崔津阁身上的土，“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吧。较劲儿归较劲儿，你要对自己负责，以后别逃课来看我了，加个微信，想见我发消息就好。”
崔津阁别别扭扭地拿出手机，打开屏锁直接扔给他。
“其实我也有偷偷去看你的，第一次是你小学的时候，一个人站在路边，哭了好久好久，那会儿爸爸不让我去见你，所以我只能躲在一旁看着你哭。直到天都黑了，你才往回走，我又不放心，跟了一路。”崔津楠推了推眼睛，笑起来，“那天回家，我妈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打完又抱着我哭。”
“我说呢，那天我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崔津阁小声嘟囔着。
“是啊，你从小胆子就小，所以我总是就习惯性的走在你后面。小时候要不是那件事，我们两个就能一起长大，说不定现在在同一个学校呢。”崔津楠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崔津阁冷哼一声：“哼，这话说的，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母还能怎么样？”
“那天李青竹跟你说的话我其实都听见了。”他对崔津楠直接喊出李青竹的名字还挺意外的，“再加上我爸我妈会偶尔提起你的事，有时候我也会去偷偷看你，所以你的事我都知道的。”
他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崔津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害怕被送人的小孩了，所以什么都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就不会来我们学校了。”崔津楠一语道破，让他一下就泄了气。
“崔津楠你是不是有病？”崔津阁突然站起来，身体微微颤抖，“非要揭开别人的伤疤非要见了血才满意是吗？”
崔津楠也站起来，伸手想安抚一下他，“阿津，我不是……”
“我不想听！”崔津阁拍开他的手，跑走了。
崔津阁一边跑，一边忍着想扇自己耳光的冲动，不该这样的，不该对他那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