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说了什么,隔着一道墙向宇没听见,但也能通过言纪的话拼凑出个大概。
对于他出言维护慕明晓的行为,向宇没觉得惊奇,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言纪也是会说人话的,何况他前脚才占了人家的便宜。
至于那两个出言不逊的,向宇心中自然鄙夷,但没有表现出来。
他不过是暂时把大家聚集起来,真摆着领导的架子给人上道理,怕不是这个本就不牢固的团队顷刻四分五裂,事态得到了控制就好。
话是这么说……向宇看了看自己身后那写着清真拉面的招牌囧了囧。
怎么就钻这里来了,这不是纯纯浪费时间吗。
*
等到了集合的时候,赶来的大家无一不是灰头土脸。
言纪这会像重新长出骨头了一样戳了戳背包男的背:“有找到什么东西吗?”
对方的眼神能杀人了:“你没看到我两手空空吗,美术生最基本的观察力在哪里?”
“啊,我只是想听你亲口承认你一无所获而已。”
背包男瞬间爆炸,还得吐槽哥拉住他念叨着看在他赶走上帝的份上忍一忍才没发作。
然而马尾女孩不想承这情,要说还债,刚刚她被对方言语打搅没一拳呼过去的时候已经还完了:“那敢问你有啥发现吗?”
“嗯。”言纪还真换了副严肃的表情,“酱豆子很好吃。”
“……”她怎么就真的和这个人讲理起来了。
气氛很不好,本来众人无故卷入这场幼稚的寻宝游戏已经够暴躁了,旁边还有个碎嘴子不停在那煽风点火。
压抑的环境会催生出人的阴暗面,但言纪的行为却像是乐得见。
要不是知道他本性就那样,马尾女孩都要以为这是上帝安插在他们中间的狼人牌——好像也没区别。
她旁边的矮个子女生却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这位同学,你拎着什么?”
慕明晓回答的很简洁:“鱼。”
准确来说是那种腌好调好料,放大锅上蒸一溜就能摆出去的两袋鱼块。
“哥你不会是想把这个交给那男的吧……”
反应过来的吐槽哥说:“没这必要啊,你已经高枕无忧了,不用刺激他吧。”
“我不是要刺激他,这是最优解,也是唯一解。”
慕明晓回答依然很简洁,但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明白他的意思。
“说到底这个食堂,怎么可能找出动物来。”
有人低头说,神情不乏沮丧。
“真要说的话,在座还活着的也就我们了。人也是高级动物来着是吧。”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哑着个嗓子,活像卡了痰。
“你这个发言很危险啊,一下子就把逃生悬疑剧变成伦理恐怖剧了。”吐槽哥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别想了过不了审的。”
“话虽如此,但拎着这样的东西去他面前,真的不会被他身边的狗腿子一剑砍死吗。”
向宇喃喃自语。
慕明晓却说:“如果他真把自己当做上帝的话……我反而有把握能说服他。”
他说着忽然停顿一下,伸手挠了挠手背,上面的红痕还在发肿发痒。
这一景象被向宇悉数纳入眼底:“你手怎么了?”
“有点过敏,不碍事。”
慕明晓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向宇不是没长耳朵,刚刚言纪乱逛祸害人的动静他听得清清楚楚。
又联想起对方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想了这么多并付诸行动。
他没忍住一记眼刀就甩向言纪,里面的情绪有点类似于帮大神谴责混子。
言纪:?
真混子言纪无辜的眨了眨眼,睫毛扑闪扑闪跟蝴蝶翅膀似的。
但无人在意,慕明晓那一句话已经足够把大家的心神都吸过去了。
而他也不负众望地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时间紧迫,我还是想帮大家简单梳理一下已知的情报。首先我想你们应该都听到了那个提示——距离乐园开启还有四十个小时。”
“上帝说,我们需要完成手头的任务才能进入乐园,但他又只给了我们一个小时的行动时间。食堂没有活物,他既然自诩这是他的地盘,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任谁来看这都是无用功对不对?那么为什么还要设置这个环节?”
“又或者退一万步,我们真如他所愿了,剩下的三十九个小时我们要做什么?在这里陪他唠嗑吗?”
“所以……”矮个子女生皱着眉头努力思考,“这个时间是有象征意义的?”
“这不挺常见的,但凡游戏都喜欢在时间上做什么文章,谁的纪念日,谁的生日以及特定的节日之类的。”吐槽哥挠挠耳朵不以为意。
背包男接上:“但你要说四十个小时……我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上帝降下的四十天灭世之雨。倒是蛮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的。”
“话说你们就默认他是上帝了吗。”
马尾女孩后知后觉地发问。
“也没有别的代称了吧,何况就算不提外表,那唯我独尊、充耳不闻的个性,说他把自己当上帝也毫不过分。”
向宇丢出一句解释,又看着慕明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扣出一小时时间给我们,是确信我们能做到这一点?”
“那为什么不是想看到我们垂死挣扎,看到希望又陷入绝望的样子?”
慕明晓微微垂了眼睫:“对方上来直接动手的行为不像是个愉悦犯。”
闻言的背包男抬起头,眼刀落到言纪身上。
啊对,真正的愉悦犯在这呢。
莫名其妙又被瞪了一眼的言纪:?
他有些委屈,本身也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刚想说话却被慕明晓抢白:
“所以我的推理是,他给我们的任务是能完成的,剩下的这么多个小时一定是有意义的。一般游戏里的限时关卡,不都是经过了多回测试,在能够完成的前提下框定难度吗?”
“那他如果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真的把我们当动物观赏了呢?”
有人提出新的可能性,把言纪的话又压了下去。
“照这样说,这里只有两个异性。每人都需要一对公母的前提下,加上我也只有两个人胜出。往暗黑的风格走的话的确也符合剧情发展。”
被数次掐断话头的言纪瞅着滔滔不绝的慕明晓,想了想还是歇了心思,他比较好奇这个人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慕明晓说着将目光转向那被无形力量拼接起来的,宛如一条传送带的桌子们。
起点是黑黝黝的档口,终点是一点炒饭的档口,让人有了无数的猜想,条条通向不祥。
“但我还是那句话,时间太长了。四面的门都关死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在外面。在这个十分钟就能走完还有无数凶器提供的密闭空间内,无论是杀还是逃都用不了四十个小时。”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道出,他始终觉得对方以上帝的形象出现,就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和上帝对得上、是可以拿来做文章的。
游戏也得有他基本运行的规则。不然何必丢出个上帝,直接捏个路西法,作恶都不要找理由还省得做二阶段的建模呢。
“但我还是没明白。”马尾女孩又说,“这和你手中的鱼有什么关系。”
“上帝创造万物,万物以他为主。”
“如果我和上帝说,这鱼是活的呢?”
“怎么可能,它现在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要指鹿为马也不是这样……”
背包男下意识反驳,却被慕明晓轻飘飘一句话覆盖:“可是他是上帝啊。”
“他这样打扮,各种表现这样暗示,连我们都这样叫他,那么他就是上帝。既然他可以命令一切创造一切,那么只要他想,这鱼也可以是真的。由此,满足我们人数的,活的动物也就出现了。”
“嘶……”背包男砸吧砸吧嘴,“好牵强啊,难道你们思维就是这样发散?”
“在游戏里思维发散是好事啊,多想想没有坏处,少想了一个环节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吐槽哥倒是没意见。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比起空着手去上帝面前挨削,这也算是一个折中吧。”向宇也附和道,至少他是被说服了的。
倒是马尾女孩沉思一阵看向慕明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有个私人问题。你回答也行不回答也行。”
“你不是已经有免死金牌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认真?我看你裤子边上都沾了水。”
所谓的免死金牌被此时正随意躺在慕明晓的卫衣兜里,摸一摸指尖还能蹭上一点没洗掉的油渍。
慕明晓只是笑了笑。
“我从不认为这是通往乐园的凭证,没准是硬塞到手里的,愚人船的船票呢。”
世上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那种赌博有了足够的筹码的,一般都抽不了身。
“倒是你提醒我,有一个异常我正准备说。那个炒饭档口的后厨,地板莫名被泼了很多水。应该是一个象征。”
“我只能想到大洪水。”向宇贫瘠的思维不允许他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我与你所见略同,但这需要证明。届时你们不好开口的话,我去和上帝交涉,正好验证我的一些猜测。”
向宇震惊地看着这个用行动贯彻着好事做到底的卫衣男生,只觉得他原本俊秀的容颜此时更宛如神明降世,而那本就很有安全感的身影在这一刻更是能比拟巨人。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个惜字如金的高冷帅哥,搞半天是行动力智力都爆表的大腿啊!
他激动地几乎要语无伦次,并觉得之前没帮对方说话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没良心,话里的感激意味便水漫金山:“真的吗……那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道谢完的他忽然瞥见这尊神佛身上唯二的不和谐——来自于他手上还没消退完的痕迹和裤腿上的水渍,堪称白璧微瑕。
顿时一记眼刀又钉中了言纪,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俗话说事不过三,言纪终于受不了了:“喂,你们能不能别说着就瞪我,我是什么眼神打卡地吗?”
言纪是真的无辜,他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就算对慕明晓那全部交给我的发言嗤之以鼻——毕竟人心都是贪婪的,一开始把他们救下还可以算作是受过义务教育的学生该有的修养,这会大包大揽可就过了。
他们不会多感谢你,后面你但凡掉一点链子他们都会忘记你之前的恩情赶来指责。升米恩斗米仇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没办法不鄙视。
但那也是在心里面啊!是说你们有读心术吗才能回回都扫着我?
然而他难得真心实意的话却遭受一堆人的嗤之以鼻——尤其是他们上一秒还在花样为慕明晓打call。
“受着吧你,瘫着还有理了,你除了刚刚嘴炮了一通,到现在屁没放一个。有扯皮的功夫不如抓紧时间去找动物。”
“就是就是,怎么还有脸说话的。”
周遭的目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善,最好的态度也是无视。
但言纪泰然若素。他字典里就没有脸皮这个词,一手直接指向桌子:“我干嘛要找,我队友不是已经提过来了吗?”
桌上正是由慕明晓从档口带出来的鱼块。两个袋子,两个人,怎么分配是幼儿园小孩都会做的题目。
而他的动作心安理得一气呵成,半点没有前脚刚在心里鄙视完人家后脚就要把人家的成果据为己有坐享其成的愧疚。
因为他字典里也没有这些词,难道这不是对方希望的吗?不然他拎两个袋子是要做什么,红烧鱼块宴?
“啊,那不是给你的。”
然而就在大家要么气得咬牙切齿要么不想见这丑恶嘴脸的时候就听见慕明晓开口,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却打了言纪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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