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美术生过于稀烂的路人缘,这些知情者最后都默契地没有将其挑明。
矮个女生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我背包里有止痒喷雾我给你,嗯……管理员?这样叫你可以吗?”
慕明晓也不想再挠了,主要他指甲剪了挠也挠不过瘾:“都可以,麻烦了。”
“不用客气,你现在可是我们队伍里的大神,我们都靠着你带飞呢。”
矮个女生一边说一边掏出喷雾递给他,慕明晓手往前一伸露出一截腕子,喷了两下还回去。
虽然知道对付这种荨麻疹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管,痒还是很难受的。
“好家伙,哥你是不是平时都打伞出门啊。”吐槽哥却发现了新大陆,他从没看过有哪个男生手腕白得跟雪花膏一样。
衬得那些抓痕更触目惊心了。
那边言纪幽幽道:“他把自己裹成这样也差不多了。”
边说边用余光瞄那截腕子,默默下了评价。
怕不是一掰就断。
他队友的语气无波无澜:“我下回会记得多配副墨镜。”
两句话放一块,得结合发言的对象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吐槽哥就看着他们一个间歇性发疯,一个已读乱回。
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把大部分人的视线都笑过来了。
他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想着编点什么回复,然后就想起了他们聚在这里的缘由。
于是装腔作势地咳了两声清嗓。
“说回正题吧,你刚刚说想听听我们的意见是不是?”
“我嘛,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除了吐槽啥也没干,戏份和意见都不是很重要。不过如果你要问的话,那我的回答是,我相信你同学。”
怎么不相信呢?这人从面相到行为都透着为所有人着想的细腻和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把他当主心骨看待。
如果这也是上帝计划的一环的话,那只能说这骗人的技巧太到位了,他甘拜下风。
“同意。”背包男点点头,“我本就对狼人杀和互相指责的戏码没兴趣。”
“其实是你不会玩……”吐槽哥细得跟蚊子一样的声音飘出来,然后立马被捕捉到。
“闭嘴。”
“我也不愿意去怀疑谁。”矮个子女生跟着发言,“毕竟要在这么多人里面找谁死了这种事对我的心脏还是有点不友好的。”
“本来我们就是无头苍蝇,亏得你愿意帮我们梳理线索,何况你的推理环环相扣,我就算想怀疑也没有切入点是不是。”
马尾女孩冲慕明晓点点头,她对后者的信任度一直都很高,尤其是在还有个参照物的情况下。
之前出言不逊的两人此时嘴还没长回来,直接过。
向宇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透明人队友身上,得到他怯怯地点头后做了总结:“就按你说的来吧。”
可能这就是属于主角的凝聚力吧。
他这样在心里感叹。
“但话是如此。”
吐槽哥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上帝给出的时间可是还有四小时十八分钟。啧,我当初还担心时间不够来着……”
“总之现在的我们是要干嘛,干等吗?还是钻进去炒两个菜?反正我是有点饿的。”
“动人家东西不好吧。”矮个女生有些犹豫。
“话说之前消失的那一堆预制菜怎么办?”马尾女孩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
全场沉默。
“会算在……我们头上吗?”
格子衫颤颤巍巍地举手。在面对钱的时候,面子已经不是事了。
背包男声音难得沉重:“上帝应该会把监控屏蔽掉的吧。”
“他知道监控是什么东西吗?我们会不会被抓去写检讨啊?”吐槽哥提出更恐怖的假设。
“天啊要是我们和上帝斗智斗勇的结局最后是一万字检讨那还不如死呢。”
“话说我们的话题就这么走偏了?不是在讨论怎么出去吗?”
“可能这就是和大学生在一起的好处吧,盲目乐观,人家拍抗小日子神剧都能嘎嘎乐我们为什么不能往欢快的氛围走。”
“那这两个怎么说,黑化了?”
“黑化强十倍的,他们顶多是化肥挥发了。”
“……”
不再需要把精力放在无厘头的任务上,一众人顺理成章的放松下来,空气中时不时响起一句没营养的话。
原本紧凝的气氛也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轻松了不少。
“讲实话啊,这样很磨人的啊,就像把卷子写完没到时间不能交卷一样磨人,关键手机连不了网。”
吐槽哥半面脸贴在桌子上,端的是一个百无聊赖。
“那你想怎么办?你要找上帝也得有他联系方式啊。”
答话的自然是他的好队友背包男。
“那些信徒是怎么和他们的神交流的?”
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大学生的接话能力,就见吐槽哥毫不犹豫地顺着这个思路走。
马尾女孩想象了一下。
“手比划十字做祈祷手势然后喊主?”
“要不我找个十字架给你?”
“不会被举报传播宗教吗?”
“……”
*
“讲真,把上帝直接喊过来吧。”
又瘫了一会,吐槽哥猛地坐起来,“我手机快要没电了等不了了。”
“你,你不怕,翻车死掉吗?”
背带裤说话了,总共没有十个字还要分成三次。
人低着个头,有点犯错后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感觉。
但也足够其他人观察到他瑟瑟发抖的躯体。
“嗯……”吐槽哥摸着下巴思考,“实际上,我每天都把死字挂在嘴边的。”
“上次体检你血红蛋白高了一点,你硬是要排队半小时去问有没有问题。”背包男一点都不客气。
吐槽哥也不生气:“对嘛,我想说的是大学生就是这样的啦。一天说八百遍写不出论文,但最后论文必须没有一点瑕疵。天天喊着复习不完了等补考吧,回头挂了哪门他自己就要去上吊。死可以是名词但不能是动词,就像你可以摆烂但不能真烂。”
“而且讲道理,我对于上帝要我们死这件事情没有实感。”
他摊开手:“一般的逃生或者恐怖游戏都会在上来给你个大的,比如找个倒霉鬼祭天或者有人提刀追杀你,好让你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再冒点脱离常识的僵尸啦奇行种啦,以光的速度洗刷掉你的三观,自此和被法律条规包裹的正常社会脱节,迅速转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但凡你犹豫心软一点就要毙命的那种。最后在各种黑深残的熏陶下扭曲自我,变成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那种人,结局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但这里不一样啊,你看,脚下是不能再熟的学校,眼前是司空见惯的食堂,旁边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忽略掉一些细节的话,我们就是在这里闲聊的同伴,尽管有怪人在说听不懂的怪话,有什么事也能大家一起面对。”
“这就给我一种错觉,我们不过是被一个很刻薄的老师安排了一项奇形怪状的任务。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也想摆烂,但总是能获得胜利的。”
说到这里的吐槽哥握紧拳头,好像是在给自己,也是给大家打气:“嗯,总能获得胜利的。这可是我们的学校,我们的主场,怎么能让一个西方的神占了风头。”
“……”背包男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抹笑意,“你偶尔还是会说点正经话的嘛。”
“说得对,真收不了场就拼了,总得有个结果的。”
马尾女孩被他的精神感染,郑重点了点头:“他居然来我们大学生的地盘找软柿子捏,那就得做好觉悟。”
“让我们共进退吧,总得做点对得起思修课的事。”
在座的都是大学生,他们有成年人的理智,又有学生的明澈与执着。
尽管一时被人挑唆乱了阵脚,给他们冷静的时间,也能把心情调整回来。
旁观的慕明晓无声的微笑。
尽管他给人的印象偏向冷淡少言,他本身的朋友也不算多。
但实际上,他非常喜欢这种人与人,特别是学生之间纯粹的友谊与羁绊。
是那样的炽烈、真挚、热血。
与之相对的自然是把厌世写在脸上的言纪,某美术生懒懒地撇了撇嘴,要多不感冒就有多不感冒。
他是真的讨厌喊口号的傻白甜啊,现实又不是童话故事,别老把这些可笑的东西带到三次元好吧。
他刚要出言讥讽几句,余光瞥见身边的慕明晓在安静的笑。
宛如照在冰面上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这个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鬼使神差的,他开始翻他的手机在哪个口袋。
尽管迅速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傻事,也在心里发出了“你是想拍照吗这么近鬼都能发现吧”的灵魂质问。
但很快被他自己用“我做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压回去,在十五秒的功夫内找到手机点开相机,正准备将摄像头对准人家的时候。
人不笑了。
“……”
好,这回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所以说趁热打铁,我们把人喊出来吧,不然等会我的洪荒之力就燃烧完了。”
吐槽哥说。
背包男的额前好像多了几条黑线。
“……你给我靠点谱。”
“关键是怎么喊。”
向宇旧事重提,但这会吐槽哥明显是有备而来:“我有一个办法。”
就见他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深吸一口气。
在座之人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耶老登!出来,你大学生爷爷来了!”
“确定不是死法……”
言纪那句迟来的讥讽还没说完,就听嘭的一声,一点炒饭的档口炸出粉色的烟雾。
白色的男人和白色的跟班在烟雾之中现身,如此梦幻的颜色却合成了男人那好像被刷了油漆的黑脸。
“刚刚是谁出言不逊?”
从那炸裂的一幕中回过神的众人闻言一愣。
然后起码五根手指指向了吐槽哥。
“喂!说好的共进退呢!”
他发出了忧伤的悲鸣。
没人理他,过了半分钟才听到慕明晓咳嗽两声。
没办法,他提出的假想,只有他来说才最合适。
“尊敬的上帝,我们来交作业……不是,来向您禀告内鬼的人选了。”
慕明晓一本正经地说。
上帝已经坐下来了,好像站会能把他腰闪了:“哦?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你就指出来吧。”
然后一根手指就指向了他……旁边的柜台。
上帝:“?”
他耐着性子等着对方的解释,然而半天没得到一声动静。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就听慕明晓慢悠悠地说:“意思就是,内鬼就在这里,被你藏起来了。只要你让她冒出来,这一回的任务就算我们完成了。”
某美术生听罢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一双眼里满是兴味。
他发现了,慕明晓尽管长得乖巧,言行举止也都极具礼数。
但他要是存心想气一个人那真的是花样众多,之前押韵骂人是一次。
而现在,他一个脏字都没说,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足够他窥见上帝眼里那即将燎原的火星。
上帝也的确气得站起了身:“放肆!这算什么答案!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戏弄你们吗!”
十双眼睛同时看向了他,里面是大同小异的震惊。
那不然呢?你不是在耍我们玩,难不成是真想让我们变死物为活物,在大学里找尸体?
你甚至连个像样的场景都搭不出来——算了还是别搭了,怪渗人的。
“这个命题很有意思,上帝会撒谎吗?”
慕明晓淡淡道:“我只知道圣经说不可杀人,但你手下的人命比蚂蚁还不值钱。你在这里,又是把我们当动物一样关起来,又是让打内战,其实都是为了激发我们内心的阴暗面,想看自相残杀的戏码而已。这样就能论证你的那个论点,那个自从你处置了夏娃之后就种在你心里的,怀疑的种子。”
上帝在创世的最后一天用泥土捏出亚当,又从他胸口取出肋骨造了夏娃,这是他造物中特殊的存在。
他给他的特殊的造物修建了伊甸园,让两人不愁吃喝,按理来说是尽了自己身为造物主的义务的。
但当初读到这里的时候慕明晓就在思考,既然伊甸园一切都是那样欣欣向荣美好和谐,狡猾的蛇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果上帝不允许亚当夏娃知善恶有智慧懂廉耻,为何不一开始就把蛇从伊甸园里赶出去或者不种善恶与生命之树,杜绝这个可能呢?
当时没思虑周全,为时已晚的时候还迁怒他人。他到底是在恼怒什么?他的造物挑衅了他身为神的权威吗?
毕竟知善恶之后就不会全心全意地想着上帝了,再吃个生命树的果子就能永生了。
他相当于给自己造了个爹,这谁能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