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魔主, 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么他一定会回答——潜入万佛宗!
为了减少天魔军队的伤亡,他一勇当先潜入敌方内部, 试图扰乱敌方的大本营,让敌方两方受难、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 以此争取己方在正面战场的优势, 以最小的损亡取得最大的胜利。kanshushen
想法很美好,现实也很美好。
只不过,杀出了和光这条疯马。
与围攻盛京一样, 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初他为了避免人族鱼死网破的决心,最大可能地减少己方伤亡,围城时特意留出一面逃跑的出口, 打算等人族逃出盛京暂时安心、放下警惕之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逃出盛京的人里居然隐藏着大衍宗的高阶阵法师。
这一次, 他没想到万佛宗里隐藏着和光个疯马。
如今回想起来,潜入之行,一开始就出师不利。
走到万佛宗郊外, 他顺利地混入了逃难散修的队伍,打算同他们一起进入万佛宗。离宗门还差几步,撞上了觅食的魔将, 他几次三番暗示魔将,没想成这家伙是脑子进水的二货,一个劲儿地攻击他们。
打着打着, 这家伙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比他厉害,食欲战胜了生死直觉,竟然直直冲他奔来。
还有疯马和光, 压着自己的头,一个劲儿地往水里按。
自产生意识以来,魔主还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潜入万佛宗后,他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借着小孩身体的优势,悄悄地接近散修并感染他们,在他们心中种下魔念。途中被王负荆发觉,于是趁机离开万佛宗,在战争后方干扰佛修,成功造成佛修一方的大溃败,逼得他们退入菩提城。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完全拿下万佛宗。
种子已经种好了,接下来只剩他回到盛京大本营,号令万魔。
没想成,又碰到了和光这坑货,被她坑回万佛宗,白白受了半个月的苦。回想起来,魔主觉得自己脑子也进了水一般,在前线时直接干死她,一走了之就好了,为什么要顾及身份被发现一事呢?
他战战兢兢,任劳任怨地干了这么多事,天道居然派下和光来霍霍他。
一盆盆河水淋头泼下,冲在魔主身上,皮肤表面的魔气溃散了一刻,又瞬间凝结在一起,凝结得更严实。无论水流再怎么激烈地冲刷,也破不了防。
有些微微的刺痛,也仅止如此。这点小水花,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
但是,膈应!
看到她那张脸,心里就说不出的硌得慌。
魔主一挥手,挥掉身上的水流,身前的土地动了动,滚滚黑雾聚在一起,竖起一道黑色的屏障,四面八方冲来的水柱一一被挡住,没有一滴溅到眼前。
“你就这点程度?几滴水罢了,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还是没出现,只有水柱不断地冲来,被黑色屏障挡住。
魔主皱眉,“想当缩头乌龟?”
“嗔怒禅的原则不是有仇必报、有怒必发吗?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孬种?要是执法堂的三光知道,说不定会气得把你赶出嗔怒禅......”
他说得越来越难听,语气越来越讽刺,然而无论他怎么说,她连句话都没回,更别说露脸了。
水柱进攻的速度和强度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她心境平和,一点也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到一般。
这时,又一道水柱从侧后方袭来,魔主看都没看一眼,手指一勾,黑色屏障登时闪到侧后方,准备拦住这一道水柱。
“嗔怒禅的弟子就这么......”
话说到一半,侧后方冷不丁地闪过一道蔚蓝色的光芒,魔主愣住了,心觉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水柱!
他侧头看去,砰——黑色屏障轰然破碎,一道道蔚蓝色的光芒直直朝他刺来,裹挟着势如破竹的剑气,剑锋直指他的额心。
仿佛有人站在云端之上,居高临下地斩下一剑,他竟然心生出一股无处遁逃的感觉。
这家伙,居然把剑势隐藏在水柱内!
魔主一抬手,刚想挥起魔气挡住,然而已来不及,这一道剑光越来越快,冲到他眼前时竟然猛地加速。
他心头一抖,又感觉到了之前被无双剑砍过的颤意。
果不其然,剑势迎面而来,又一剑从上而下劈开了他。哗哗的水柱紧接其后,冲刷着伤口,从额头,沿着鼻梁、喉咙一路往下,刺股难耐的疼痛感一寸寸传来。
他轻笑一声,摸了摸撕裂的额头,伤口内,魔气滚滚沸腾,想要重新凝结,却被水流阻住。
“好,好,好。”
他大笑出来,“这样才对嘛,这样才配得上我的对手。你若是个软弱无能之辈,反而让我提不起劲。”
江在鹅看着这一幕,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一招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挖洞的举动,只是缩小魔主的活动范围,解决掉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用水柱来对付魔主。
仅仅是水柱,无法对魔主造成有效伤害,但是她异想天开地把剑势融入水柱之中,结结实实地给了魔主一下。
局中局,一局里设下了两个套。
江在鹅心神一凛,看来执法堂三把手的干架方式和菜瓜不同,不是凭借实力蛮干,更多是靠脑子和战术。大衍宗记录她与残指的那一场巷战,分析有误。
水流劈开魔主后,并未停下,而是趁胜追击。一道道水柱就像一条条灵活的龙,盘旋交织着冲向魔主,从正方、从后方、从交织产生的死角中,逼近魔主,张开血盆大口。
魔主伸手一抹,又凝聚了身上的裂缝,伤口愈合的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不少。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不再小看这些水流,加强了黑色屏障的魔气。
但是,并不是每一根水柱都蕴含着剑势,不等水柱冲到跟前,压根分不清楚。剑势威力不小,魔主不敢赌,只能一面面竖起屏障,耗费了不少魔气。
魔主缓缓地笑了出来,“和尚,你该不会以为光凭这个,就能消耗干净我的魔气吧。也不看看我是谁,倘若我的魔气能耗干净,也不会是万魔之上的魔主了。”
和光还是没有出现,回答他的只有源源不绝的水柱。
“天真。”
魔主这么说着,心里头却闪过不好的念头,这匹疯马不傻,她的计划绝不仅仅如此,但是他却摸不透她的想法。
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水柱伤不到魔主,魔主找不到和光,局势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江在鹅顺着地洞游来游去,寻找和光的踪迹,他也弄不清楚和光的打算。地道错综复杂,一道连着一道,整个地下都快被挖光了一般。
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和光的身影,却赫然发现她还在挖洞。
挖了这么久了,还不停。
他没上前,怕又被她一脚踢飞。
他轻轻地叫了一句,“道友?”
她头都没回,眼睛直直地盯住前方土地,手下不停地刨着。一堆堆土地挖了下来,被下方的储物袋兜住。储物袋微微地鼓了起来,联想到这个储物袋的容量,真不敢猜测究竟挖了多少土了。
她的眼神里满是疯狂之色,幽暗的黑泥一点点堆积着,压得眼角猩红。她时不时笑了笑,又瞬间沉下脸,神色捉摸不定。
唇角往上勾时,她身上的佛光闪了闪,照亮那张笑容扭曲的脸庞,看着慎得慌。
江在鹅心想,她不会还陷在心魔之中吧。魔主的魔气非比寻常,她被整个裹圆,走火入魔也不奇怪。然而她的战术有张有弛,又看不出失心疯的样子。
啪——
她一掌劈开大石块,大石是这条地道最后的支撑,头顶的泥土晃荡起来,碎石泥渣哗啦哗啦往下掉。她瞬身游出去,江在鹅心中一凛,连忙跟着她退离。
轰隆。
地道轰然塌陷,河水的流向被搅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甚至生出了小小的漩涡。
轰隆。
巨大的声音再次响起,流向又变了。
江在鹅被水流裹住,上上下下地起伏,他扭头望向和光,她一掌一掌地击垮地道,并不断地往前走。江在鹅心一横,死劲儿挣脱水流的缠绕,紧紧追上和光的身影。
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轰隆、轰隆、轰隆......
身后,地道倒塌后,水流不再在地道中穿梭,而是直直地向上冲。
她速度极快,他勉勉强强都只能不跟丢。越往她的方向游,他感觉水温越来越高。
水温越来越高?
江在鹅心头一动,她游去的方向是树海?
不对,现在应该称为火海!凤火的火海!
他不禁咽了咽喉咙,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感冲上心头,浑身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不会吧,局中局之上,还有第三层?
地面上,靠近河流的土地一片片塌陷,河流的水漫了出来,魔主无奈之下只能向后撤退。塌陷的地方越来越多,魔主只能往树海的方向退去。
火烧火燎的热浪直直扑上来,火星子溅到身上,魔气忍不住沸腾起来。
前有河水,后有凤火,两者都专克魔气。
好一招前后夹击!
玩得可真大!
他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蔚蓝色的水柱冲天而上,冲垮了火海前方的最后一块土地。她缓缓地走了出来,手中握住无双剑,剑锋对准他。
“谈老狗,你没路了。”
她高高举起剑,四周的水柱也随之冲上天,一条一条交织缠绕,织成密密麻麻的大网,团团包围了他,空出的一面是凤火奔腾的树海。每一道水柱中都包含着令人胆寒的剑势,锋芒毕露,现今一点隐藏的想法都没有了。
“你有两个选择,要不投降,要不在无双剑之下和世界说再见。”
脚下的土地全部塌陷,没有一块落脚之处,魔主只能飘在空中。他看了看严防死守的水柱,又看了看熊熊燃烧的火海。
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笼中之鸟。
他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和光一眼,把她的脸庞一点一点刻进心头,被逼到这般境地,侵入坤舆界以来还是第一次。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空有一把利剑,不足为惧,没想到她短时间内能想出这般的战术。
万佛宗还有这般的人物,他看走眼了。
他仰头看向浮在空中的和光,哼笑一声,“投降?痴人说梦!”
不过一把厉害点的剑罢了,还能杀了他不成?坤舆界有这般厉害的利剑,他怎么没听说过?为什么不早日拿出来对付天魔,要藏在区区一个元婴修士手中?
魔主大手一挥,身后迸发出腾腾的黑雾,鱼虾翻着肚皮浮出水面,河底的水草一瞬之间枯萎化灰,树海的凤火被精纯的魔气刺激,燃烧着更猛烈了。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到底能不能杀死我?”
魔主不认为这把剑能杀死他,但他觉得这把剑有问题,他必须在此折断它,不能让它落入修为更高的修士手中。
一想到无双剑可能落入剑修大能手中,他心中竟然陡然生出一股惊惧。
她深吸一口气,高高地举起无双剑,一抹蓝光漂浮在剑身,沿着剑身向上爬,爬到剑尖时,猛地一跃,飞速冲破笼子顶端的水柱,直冲云霄,一层层刺穿黑沉沉的乌云,朝着太阳奋勇而去。
剑光捅破了黑云的阻挡,乌云迅猛地逃散开来,露出后方的红日。
天光大亮!
如同一道光柱直冲上天,无双剑说出他的要求,天道说:允。
刺眼的阳光倾倒下来,魔主不禁眯起眼睛,他看到无双剑的剑尖闪过一道流光,剑身的纹路一寸寸分明,一尺尺压下来。
劈山断海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直冲他而来。
明明已经愈合,身体中间却剧烈地疼痛起来,原来身体早已记住那刻骨铭心的疼痛吗?
四周所有的光如潮水般倾退而去,景色化为一片虚无,他的眼里只剩下蔚蓝色的光芒。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把剑。
挡不可挡......
逃无可逃!
他会输。
剑势已到眼前,他心中陡然升腾出这一股直觉。心头跳得极快,快要剥离身体跳出来一般,手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魔气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一丝一丝从指尖泄露。
以他的经历来看,大概这就是恐惧,来自心底深处的颤栗,与理性背道而驰的臣服。
他大吼一声,泻出全身的魔气,凝聚成一面屏障,倾尽全力想要挡住这一道剑势。
咔嚓咔嚓,黑色的屏障一点点碎裂,蔚蓝色的剑光倾泻下来,浑身的魔气暴躁地沸腾,而后在剑势下一寸寸萎缩逃离,光光留下他直面剑势。
蔚蓝色的光芒挤入他的眼里,登时侵占了整个视野,一点一点地灼烧着他。
就好像他藏身在宽广的大海里,夜幕下的大海是他的世界,然而早晨终究到来,光明终究落下。天色微明,第一缕阳光在海面上,他被迫往深海沉去,避开阳光的锋芒。
太阳越升越高,刺眼的阳光一寸寸挤进海水里,一尺尺、一丈丈往下延伸,侵据了整片大海。
他逃无可逃,眼里的最后一幕就是那一抹深沉的蔚蓝色。
意识渐渐模糊,他不由得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和尚的囚笼困住了他,无双剑的锋利斩断了他。
两者缺一不可,然他倒霉地同时撞到了两者。
天运,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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