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宗, 执法堂内殿。
西瓜听完青鲨的汇报,喜上眉梢,大手一挥,“点兵!”
明非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打?”
西瓜掀起眼皮, 瞥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
明非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说道:“你清楚, 万佛宗兵力不够。打一战,说起来简单,把万佛宗打出四大宗门之列,打出七权怎么办?这个损失, 就算打赢了也补不上。”
西瓜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用担心,光解决了兵力的问题。”
明非怀疑地皱眉,听完西瓜的解释,他不禁睁大了眼,身体兴奋得颤抖起来, 五根手指头都无法握紧, “不......不愧是......”
西瓜得意地笑笑, “我问她要做到何种程度,她只回了四个字, 犁庭扫穴。这份魄力, 怎么就不是杀戮禅出来的呢?”
“犁庭扫穴?”明非声音陡然高了起来,“那里不是大陆,那里可是沧溟海!坤舆界有史以来十几万年,人族从未进驻沧溟海, 对沧溟海几乎一无所知,就算我们有了足够的兵力......”
“天魔大战那会儿,人族可是对着地图一处处清过去的。沧溟海那么大,拿什么荡?去哪儿扫?我们连沧溟海有多深都不知道!”
西瓜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捉摸不透的笑容,他走到一处暗格,摸出一份文案,抛给明非。
“犁庭扫穴,沧溟海又如何?不都是地?有了这个,一寸寸犁过去。说好了斩草除根,就不会给蛟族留下一根苗。”
明非接过文案,翻开一看,居然是沧溟海的海图,内容之精密,几乎可与天道院最大的地图相比。
明非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海图,内心惊讶到声音都有些发颤,“这玩意儿,你打哪儿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九曲城,樊楼。
说书人站在台子上说得唾沫横飞,讲得恰巧就是滨海城一事,绘声绘色地讲完事件经过之后,乘兴提起了大衍宗执法堂的堂主之争。
“说到这事,诸位都不陌生,前段日子副堂主封曜和三把手步云阶还在这儿吵过一架。眬归城秘境出世之后,执法堂那两位压上堂主位置,打了个赌,赌的就是龙族会不会回归,如何回归。”
“这个赌约在执法堂不是秘密,诸位都晓得,身处高位得高瞻远瞩,那两位赌的就是对未来预见的准确性。听说龙族一跳出来,封曜就站队回归。步云阶呢?迟迟下不了决定,不站回归,也不站不回归,哪个都不晓得他心里头想什么。”
“滨海城的事情一出,这下好了,他站队也晚了。外边都在传,龙族回归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大衍宗里封曜手下的人,已经在准备封曜走马上任后的职位变动了。”
......
樊楼里,起哄庆贺的声音不小,嘘声反驳也有,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路人。
一名蓝衣修士拍桌而起,怒喊道:“事情还没个定论,来堂主也没发话,你们胡说什么?”他一脸义愤填膺,袖口带着执法堂弟子徽章,似乎是步云阶的手下。
隔壁桌,一名红衣修士嗤笑一声,懒懒地附和道:“是啊,步师兄怎么说也是三把手呢?过几日就要升官了,你们说他的坏话,小心被穿小鞋。”
蓝衣修士满脸疑惑,不懂封曜的手下怎么会帮步云阶说话。
旁人不解,出声问道:“步云阶都快输了,还怎么升官?”
“封师兄一上任堂主,步师兄可不得接下副堂主之位啊。”
这话一出,楼内顿时安静了一瞬,等众人琢磨过味来,爆出了更大的嘲笑声。那蓝衣修士抬头望向二楼,挑衅地瞥了一眼。
蓝衣修士望着的方向,步云阶独自坐一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十多个空酒壶。
步云阶满脸通红,眼神迷蒙,醉意已浓。可是,他还在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手上的酒壶空了,又伸向下一壶。
摸到新酒壶前,斜刺里伸来一只手,按在酒壶上,把它拿得远了些。
步云阶不耐地皱皱眉,抬眸看向来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那人笑笑,“步师兄,许久不见,我是万佛宗的尤小五。半年多前,我跟在和光师姐身后,同您见过几次。”
步云阶扯了扯嘴角,就当问候了,他招招手,示意把酒壶拿来。
尤小五懂了他的意思,按住酒壶的手却纹丝未动,轻轻地道:“和光师姐想同步师兄做个交易,不知师兄感不感兴趣?”
步云阶闷笑一声,撇开了头,似是撑不住一般,抬手扶住下巴,语气散漫,“和光?她不是困在滨海城吗?同我有什么交易可做?”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酸溜溜的,“何必同我做?去找封曜不是更好?”
“大师姐知道你和封曜的赌约,她说,你还没有输。”
步云阶一怔,紧拧的眉头松了些。尤小五倒了杯解酒汤,递了过去。步云阶又看了他一眼,喝了这杯解酒汤,眼神清明许多。
尤小五传音道:“龙族回归一事,由坤舆界的几大势力决定,眼下两方势力几乎对等,最后的决定权在还未投票的万佛宗和无相魔门手中。说句难听的,七权,大衍宗占七分之一,你和封曜对半分,就只剩了十四分之一。在这事儿上,就算排到末尾几个了,说不上两句话。龙族回来还是不回来,不是你们能做得了主的。”
步云阶屈指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尤小五笑笑,“封曜站队了,他不过是孤注一掷的赌徒,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哪边占优势,他就倒向哪边。扯什么高瞻远瞩,对未来的预见性,未必太过可笑。拍板这件事的是我们,决定未来的是万佛宗,左右时代的也是万佛宗。”
“步云阶,你眼下有一个机会,你可以站上时代的拐点,同万佛宗一起,左右龙族回归一事,决定它的走向。”
尤小五提起酒壶,稳稳地倒了一杯,移到了步云阶面前。
步云阶垂眸,沿着酒杯外壁摸了摸,却没有拿起来。“和光师妹的交易,你仔细说说。”
尤小五心道有戏,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大师姐的计划,“不必站队,也不必为了支持左右逢源,你会成为决定龙族下场的一员。步云阶,这是一条直达胜利的坦途。”
步云阶静静地听着,神色不变,他捏住了酒杯,却迟迟没有拿起来。尤小五的心悬了起来,以为没能说服他,正当他打算开口再下猛料。
步云阶冷不丁大笑一声,猛地抢过尤小五手里的酒壶,砰地一声翻过一只新酒杯,倒酒倒得极快,手臂剧烈地颤抖着,酒水流了一桌。
他把酒杯塞到尤小五手心,又一把拿过自己的酒杯,自顾自地同尤小五碰杯,在尤小五惊诧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来堂主说得不错,和光师妹确是个妙人,等她回来了,我再亲自道谢。”
尤小五松了口气,笑了笑,也喝完了酒。
大衍宗堂主候选人步云阶,及其手下的忠实拥趸八百人,决定参战。
昆仑剑宗,执法堂内殿。
韩修离一见着江在棠,就开门见山说道:“我来替和光传句话,你还欠她一个人情,她让你现在还。”
江在棠被这话噎了一下,接着他面露难色,“无双剑的事情,我记得,我没有赖掉的意思。当初我和她约好,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昆仑的事情。眼下她被困在滨海城,我听到些内部风言,万佛宗打算强硬夺回人质。昆仑上边没有插手的意思,我不能劝掌门他们。但是,我愿意以个人的身份去救人。”
韩修离听得一愣一愣,就听懂了最后一句,他嘴一快,直接吐出一句话。
“你就个金丹,跑去干嘛?”
江在棠又被噎了一下,咽下这句话,“金丹巅峰的剑修,对付元婴中期的海族也不成......”
韩修离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是要你去救她,她要你替我引荐一个人。”
江在棠疑惑,“谁?”
“剑尊夏枕风。”
引荐罢了,不过举手之劳,江在棠看来甚至不算还人情,他再三询问韩修离要不要换一个,比如让他参战。韩修离被问烦了,见着剑尊后,催促江在棠离开。
大殿内,只剩下韩修离和夏枕风两人。
夏枕风盘腿坐在蒲团上,腿上平放着佩剑,他手执绢布,细心地擦拭剑刃,不紧不慢,动作之儒雅,不像是擦剑,倒像是执笔绘画。
夏枕风温和地笑笑,“韩师侄,滨海城的事情我有所耳闻,然我身为剑尊,不可无故......”
“剑尊,那个......”韩修离抬手打断话头,表情有些为难,“我找的不是您,是您的另一个人格残指。”
夏枕风抿唇,似是有些尴尬,又很快隐去神色,他轻道一声好,便闭上眼。紧接着他随手扔掉手里的绢布,张开眼不复之前的儒雅,满眼都是嚣张邪气。
不过短短一弹指,他的气质倏地一变,大殿的氛围也变了,大风呼啸凛冽,阴气森森。
涂鸣放松绷紧的身子,屈起一条腿,佩剑哐当掉在地上,瞥都没瞥一眼,“小子,找我做甚?”
韩修离恭声道:“前辈,万佛宗请您参战。”
涂鸣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没回话。
韩修离握紧拳头,接着道:“残指还被关在九节竹的地牢,万佛宗愿意为您担保出他。”
“呵。”涂鸣扯了扯嘴角,“怎么着?你们是看准了夏枕风现在还在受罚,没法保出我徒弟?那小子也没干什么坏事,九节竹如今事多,忙完了这阵自会放出来。让他等着不就好了,要万佛宗担保?”
似乎是许久没出来同人聊天,涂鸣的话多得很,一句接一句,不停地打趣韩修离。
“参战这事儿可不小,想让我掺一脚,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韩修离抬起头,直直地盯住涂鸣,“观音禅子观邪被困在滨海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涂鸣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登时变了。
“您看,这个理由还成吗?”
涂鸣狞笑一声,审视地看着韩修离,“小子,骗我的下场,你可受不住。”
韩修离立即道:“晚辈绝无假话。”
哗哗——呼啸的狂风灌进大殿,吹得涂鸣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夏枕风的声音响起,“不可。”又被涂鸣的声音压了下去,“闭嘴,口是心非的家伙。”两个声音争吵起来,最终消融在阵阵鬼哭声中。
涂鸣身上的剑修弟子服转瞬便为黑衣,一支翠色的玉笛子悬在腰带,浑身的气质陡然一变。眼角微微往上吊起,同一张脸却平白添了几分张狂和邪性。
锁骨之间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扩成了拳头大的黑洞。
邪修涂鸣,以个人身份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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