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
王御剑起了个大早, 一丝不苟地束起发冠,穿上最端庄郑重的衣袍,取下盛京王家的弟子玉牌, 换上坤舆界的牌子,仔细地缠在腰间。
今日, 贺拔势发来请柬, 邀请他作为贺拔家族的好友参与诸天大会。
临行前, 王御剑特地问了一句, “飞舟到哪儿了?”
弟子联系完坤舆界那边, 回道:“已经离开坤舆界了,不久便到天极界。”
王御剑点点头,心里估摸着现在出门, 大约会在贺拔峰下碰上。这么想着,便出门了。
红楼地处都城最繁华的商市, 离贺拔峰之间是一条三十丈宽的大道。大道两旁多是天极界最大的商会、最繁华的酒楼、诸多贵重奢侈品的店铺,以及其他界域驻天极界的办事处和商号。
街道的玉砖里侧, 绘刻着融雪阵法和干燥阵法。雪花一触到地砖,即消失得干干净净,别说水珠,连水雾都没有一丝。踩上去, 仿佛与大雪纷飞的天极界别若两个世界。
这样的地砖铺满了三十丈宽的街道,从街道入口停泊飞舟的叠加阵法开始, 一块一块不留缝隙地铺了三千丈, 一直延伸到贺拔峰的山脚下。
街道两侧的屋舍楼顶,又绘刻凝雪阵法,洁白无瑕的细雪点缀着琉璃玉石的砖片。
其他界域的代表一进来,既能欣赏白雪皑皑的美景, 又不用受到寒冷潮湿的痛苦。
比起这些胡里花哨的玩意儿,王御剑对两旁的房子更感兴趣。
一个月前,下级界域的代表陆陆续续到了,拖来不少异域独有的货物。三千年一次的诸天大会,万界齐结,恰是做生意的好时候。这般好的日子,错过了就难等了。
他思忖着,怎么才能赚上一笔。
诸天大会初日的集会地在贺拔峰山腰的大殿,越往那儿走,各界的代表越多。各个界域的代表们都搭讪寒暄着,聊上了,一路上,几乎没有不被搭话的界域。
王御剑一经过,众人瞅他一眼,不约而同地移开眼神,装作没看见他。更有甚者,已经私底下聊开了,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王御剑心下微哂,也懒得同他们计较,掂掂袖子,往贺拔峰走去。
玉石砖面延伸到贺拔峰下,仿佛被斧头砍了一刀,咔地一下断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深深嵌在山脚下,贺拔峰一层层的台阶皆铺满了细雪,整座山峰染成白色,上头云雾缭绕,捉摸不清。
排名后五百的界域没有上峰的资格,代表们把礼物呈给贺拔家族的管事,在山峰外,玉石地砖上等候。
排名前五百的界域代表们轻笑着瞥了他们一眼,哒、一脚踏上台阶,越过界限,往山上走去。
后五百的代表们站在山脚下,目送着那些代表离开,脸色各异,片刻过后,他们似乎察觉到这样不对劲儿,登时收回眼神,压下心底的羡慕嫉妒,同旁边的代表商讨起来,试图缓解尴尬,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王御剑踏上台阶时,后五百的代表们脸色扭曲起来,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憎恶。
王御剑走了几步,停在十阶的台阶,转过身子,挑衅地扫了他们一眼,毫不客气地冲众人比了个中指。微风拂过,袖袍的坤舆界纹路几乎刺痛了众人的眼。
他不等众人反应,拔腿就往山腰走去,缀在前边众多代表身后。
细雪铺路,草木皑皑,一眼望去,视野皆白。
就连王御剑,也不知走了多久,还有多远。
踩在一粒粒雪花上,脚下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众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纷繁杂乱地挤在一起,就有些吵闹了,众多代表恭维讽刺的话语声,也吵得王御剑头疼。
就在这个时候,四周倏地一静。
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停下了,喧闹的讨论声停下了,四周寂静得就连雪花落在地面的声音都依稀可闻。
众多代表对视一眼,忙不迭走到台阶两旁,让出了中间的路。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沉稳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踩雪声越近,冻彻骨髓的寒气涌了上来,一下子罩住了王御剑。
他心觉奇怪,扭头去看,视野转过左边时,一人恰好越过他,错身而过,寒冰之气随着那人离去。那人径直往上走去,没给众人一个眼神。
那人的衣袍被风吹起,衣角的纹路是排名第九的界域——千壑界
千壑界的代表,乌束,化神期修为。
乌束每踏一阶,以脚为中心薄冰平铺开来,一瞬之间就冻住了台阶的粒粒细雪。从山脚到这儿,所有的台阶毫无例外,都被冻成了凝固的冰层,滑如镜面。
乌束身后,礼物被缓缓抬了上来。
三人高的冰块,表面平滑,不留一丝缝隙。冰块里,赫然是炽热喷发的小型火山,岩浆源源不断地从火山口喷发出来,黑气腾腾。
外层的冰块完美控制着里边的温度,使得小型火山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一点也不为异界的气候温度所改变。
如此精细的灵气操控,众人不由得赞叹不已。
赞叹完,还是要往山腰走去。平滑的冰层不易行走,众位代表又不敢破坏乌束的冰层,又不好飞上贺拔峰顶,只得稍稍用灵气抬高脚步,一步步“浮”上去。
王御剑向来不惯着他人的脾气,脱口而出,“这破玩意儿可怎么走。”
话音刚落,一缕缕凤火从脚下蔓延燃烧起来,眨眼间消融了乌束的冰层,又没损害一粒雪花。
王御剑用力往下踩一脚,窸窸窣窣,这个声音,听起来才够劲儿。
这时,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倏地顿住,停在半空,连风也陡然销声匿迹。
乌束身体一顿,终于扭头,瞥了王御剑一眼,锐利的眸子直直盯住王御剑,化神期的气势扑面而来,顿时压住了他。
咻——
尖利的冰锥直直射来,眨眼间便到了王御剑眼前。
王御剑来不及挡住,眼看就要当头受一招,说时迟那时快,一面纸扇从斜刺里冒来,甩动间轻巧地打掉了冰锥。
晴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多年未见,乌道友实力见长,不过在这儿出手,未免不给贺拔家族面子。”
纸扇在修长的手指间翻了一面,扇中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如明镜】
排名第八的九德界代表,和郁。
乌束啧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和郁上前一步,对着乌束的背影,合起纸扇,拱手致谢。
青衣布带,毛笔作簪,宛如山间清风,萧萧肃肃。
王御剑微微点头,道了声谢。
和郁的唇角牵起一抹笑意,“乌道友的脾气向来如此,勿怪。”说完,抬脚往上走去。
贺拔峰山腰,大殿。
作为贺拔六野指定的负责人,贺拔势站在殿内,笑着接受众多代表的讨好和奉承,指挥手下收下其他界域送来的礼物。
前五百的界域可以送来送礼,贺拔家族却不必当众打开它们。
天极界作为排名第六的界面,当众一一看过礼物,未免太过跌份儿。
说实话,这些礼物会被一股脑儿扔进仓库里,连盒子都不会打开,等到统计数目时,才会有专门的管事核对清单,分发给底下的世家大族。
只有前十界域的礼物,才会有人专门迎唱,贺拔势才会一边郑重地收下,一边对前十界域的代表道谢。
前十界域的代表还没有到,贺拔势被其他界域的代表围在中间,好话、更好的话听个没完没了,那些代表还试图从他嘴里问出些关键情报。
门外突然传来咳嗽声,冰冷刺骨的寒气直直戳到众人背上。
众人浑身一抖,纷纷离开贺拔势,给乌束腾出位置。
冰冻保存的小型火山缓缓抬了进来,乌束勾了勾唇角,上前对贺拔势拱手。
“几百年前,六野家主莅临千壑界时,曾夸赞过我界的火山,无奈两界气候悬殊,无法带回天极界。家里的长老们一直念叨着这件事儿,苦心钻研保存运输的阵**法,今日就由晚辈前来,专程奉给六野家主。”
在场众人听得脑中一震,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句话。
好一个狗腿!
前十界域中,千壑界是天极界的小弟界域,论狗腿程度,千壑界认第二,天极界的众多附属界域没个敢认第一。劳心劳力的事儿,肮脏的黑活儿,天极界为了面子不去干,千壑界直冲冲上前代劳了。
明明是送与天极界的礼物,乌束一张口点名送与六野长老,简直是把忠心二字刻在脑门上。
众人心里嘲笑,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只得小心翼翼地恭维夸赞礼物,羡慕天极界和千壑界的交情。
接着,九德界的和郁到了。
九德界多儒修,修士皆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修贤者九德——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
和郁送上的礼物是一副三尺长的画卷,由九德界第一贤人亲手所画,挂在墙上,清心静气。
叮当、叮当、叮当......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从殿外传来,一片八卦图的衣角飞入殿中,来人是卦辞界代表——无谶
卦辞界排名第七,讲究天地万物阴阳五行,凡事之前先卜一卦。
无谶捏着两枚铜钱,走到贺拔势前面,直言道:“贺拔道友,我卦辞界今日照旧,送你一卦。”
卦辞界卜己不卜人,修士只占卜与自己相关的人或事,从不为他人占卜。只有诸天大会送礼时,卦辞界才会派来一名修士,送他人一卦。
贺拔势大喜,问道:“道友是帮我占卜,还是帮天极界占卜?”
无谶摆摆手,“占卜一界之事何其难,就连我界的高人,也不敢轻易动卦。今日,我只帮你卜。”
贺拔势也觉得不错,道了声谢。
无谶拿出龟壳,放进两枚铜钱,摇了摇甩了甩,铜钱掉出来,他看了一眼,捏指算了算,突然皱起眉头来。
贺拔势心头一震,忙问道:“道友如何了。”
无谶郑重地看着贺拔势,眼神就像看个死人一样,肯定地说道:“道友不久将有血光之灾,注意点好。”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谁也没想到,送礼占卜,居然卜出这么不吉利的话。
眼见大殿的气氛逐渐凝固起来,和郁站出来,笑道:“都是修士,动刀动枪的,光是岔口气都会吐血,哪日没有血光之灾才奇怪了。”
贺拔势顿时松了口气。
无谶摩挲着铜钱,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进了别人家的地盘,不好说主人的坏话,方才替贺拔势的占词,其实不是血光之灾,而是更严重的,或许是杀身之祸。
殿内的气氛缓和下来,无谶收起龟壳,决定把话咽下去。
血光之灾、杀身之祸,都是大凶,差不离,他这么说,也算是卜了一卦。
排名第一的不周界依旧如以往一般,没有来一人,仅通过阵法送来一月光杯。不周界从未掉出第一的位置,众人也都习惯它这般的作风。
排名第三、第四、第五的界域的巨型飞舟一同降落到阵法上,代表送上三界域联合的礼物,飞舟甚至没有停泊,就传送回界域了。
诸天大会本是各界组织盟友的场合,这三个界域的做法代表它们三个已经决定联合在一起,不会再与其他界域为伍。由于三个界域的合作,天曜大战第三、第四、第五一直在三个界域之间转换。天曜大战开始之前,三界域内部已经决定好了,下个三千年,由谁当第一,谁当第二,谁当第三。
如果说第一的不周界和第二的疏狂界靠实力坐稳了位置,那么三个界域便是靠稳定的合作联盟把第三第四第五收入囊中。
过了一会儿,阵阵酒香从殿外飘了进来。
迎唱的弟子还未道出那人的名字,贺拔势立即摆出笑脸,迎了上去。
“宁前辈,许久未见。”
排名第二的界域——疏狂界,前五的界域里唯一到的。
宁非天从冰天雪地里走来,头发肩膀堆着细雪,和所有用灵力挡住雪花的修士不同,他结结实实地踩在雪地里,任雪水沾湿衣袍,他就那么迎着大雪,任雪花染白长发。
长袍宽袖,流云左带,梅花作簪,腰间一壶酒,不胜人间雪满头。
贺拔势小碎步上前,刚打算掐诀,帮宁非天烘干一身。
宁非天在门槛外停住,拂开贺拔势的手,随意抖了抖,细雪纷纷落下。
贺拔势请他进门,恭敬地捡了些话说。宁非天一句也没回应,张口便是,“听说不周界送了月光杯?”
月光杯,传说中的宝物,杯中会自动生出帝流浆。这等宝物,也只有不周界这样的界面才能寻到,才能毫不留恋地拿出来送人。
贺拔势不知他的意思,只好点头。
宁非天咧嘴笑笑,招招手,“拿来瞧瞧。”
贺拔势不好得罪他,命人拿出月光杯,与他看。
宁非天捏着杯,翻来覆去地看一遍,也没寻到机关,催动灵气,也没有丝毫变化。
不周界送的礼物,总不可能是假的。
贺拔势斟酌地说道:“名为月光杯,也许在月下才会生出帝流浆。不如等晚上......”此时还是白日,贺拔势目的是暂且掠过此事。
宁非天挑高眉头,“月亮?这有何难?”
他大手一挥,殿内陡然暗了下去。
大门未关,以门槛为界,门外还是朗朗白日,一束束阳光融化着他方才抖下的细雪,然就像生出无形的屏障一般,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来。
大殿天顶是透明的玻璃,原先能望见外边的雪景,此时一片混沌。
这不算什么,化神期修士自然能做到此事。
真正令众人惊悚的是混沌的天顶上蹦出一颗颗星星,繁星缀满夜幕。在星光的照耀下,月光杯发出清冷的光芒,杯中冒出一滴滴红色的帝流浆。
精纯的灵气顿时传遍了整个大殿,所有人注视着帝流浆,一脸不可置信。
天顶的繁星竟然不是幻觉,只有真正的星星,才能生出帝流浆。日月星辰,只有掌控法则之力的渡劫期修士才能做到。宁非天才化神期,居然就能号令群星,不愧是疏狂界。
“不够。”宁非天皱了皱眉,“起!”
接下来,令众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大殿西侧,竟然升起一轮圆月。
群星和圆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红色的帝流浆迅速上涨,马上就要溢了出来。
溢出的前一刻,宁非天一口饮下,吞入肚中,不顾灵气泄漏,只顾着闭眼品尝着帝流浆的味道。片刻过后,他睁开眼,摇摇头,“不够劲儿。”
如此暴遣天物,众人不忍直视。
繁星圆月消散,月光杯恢复原状。
贺拔势脸色一黑,没料到宁非天这么不给面子。
乌束皱紧眉头,出声道:“宁道友出门前,疏狂界忘记备礼了?这么糟蹋他界的礼物。”
谁也没想到千壑界的乌束会呛声,该说不愧是天极界的好狗。
“疏狂界的礼?”宁非天偏头,淡淡地瞥了乌束一眼,接着解开腰间的酒壶。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就那么往月光杯里倒了进去。
满上整整一杯,宁非天递给贺拔势。
“埋了整整五百年的梅花醉。”宁非天笑笑,“可比帝流浆带劲多了。”
贺拔势盯着被糟蹋的月光杯,咬紧牙关,接了下来,像是烫手山芋一般赶紧扔给后边的弟子。
饶是这样,殿内的气氛还是冷了下来。
九德界的和郁站出来,笑着打混道:“宁道友是性情中人。”
和郁主动说几句,底下的众多代表接几句,又慢慢把气氛吵了起来。接着,不少代表进门送礼,贺拔势一一接过了,没再闹出事情。
时辰将到,快要开宴了。
五百界域已到,只差坤舆界,迟迟没有来。
贺拔势传音问王御剑。
王御剑站在角落里,忍不住讽笑。问他?假惺惺,坤舆界为何没来,贺拔势还不清楚嘛,还在阵法那儿驳船呢。
时辰已到,贺拔势不打算等了,直接开宴。
宴会座位排序,东道主的贺拔家做首位,接下来按照排位来。方才送礼时,众人已经知道第一第三第四第五界面不来,座位空了也不奇怪。
众人都以为除了那四个,其他座位应是满的。
这儿,空荡荡的第十座异常打眼。
不知是谁率先说了一句,“第十,是坤舆界。”
众位代表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贺拔势坐在主座,不好开嘴说坤舆界的坏话,心里却隐隐期待着,也不阻止众人的议论。
宁非天自顾自喝酒,沉醉在酒里,没搭理一人。无谶摇着龟壳,一卦接一卦。和郁微笑着点头,秉持君子礼仪,不接一句话。
倒是千壑界的乌束,在众人说坏话时,冷不丁附和一句。
“半年前,坤舆界不是突然封了吗?我界不少修士被迫留在那儿,他们回来说,坤舆界又出了个走火入魔的魔修,到现在还没抓住。”
“我就不懂了,修魔有什么好修,人不人鬼不鬼,不跟天魔一个样?”
“呸呸呸,没事儿说那脏东西干嘛?坤舆界就整个一肮界面。”
“我方才看见坤舆界的飞舟了,现在还没到,不会是不敢来了吧。诸天大会,是众界域结盟的会议,又没人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你说他们来干嘛?”
“不如聪明点,别出来了。”
......
就在这个时候,金色的佛光从殿外迸射进来,从台阶下缓缓升了上来。
众人一顿,纷纷转头看去。
为首那人着朱红色的僧服,衣袍猎猎,竟是个未剃发的女和尚。她身后的男人,浑身没有一丝灵气,是个凡夫俗子。
她拱手,朝贺拔势笑道:“对不住,晚了点。”
衣袖从手臂滑落,她右手竟然是铁臂假肢。在修仙界,断臂重生不是问题,倘若一人的手臂怎么也长不出来,那就是真残了。
众人不由得讽笑起来,毫不掩饰眼神的蔑视。
一个残废,一个凡人,坤舆界就派了这么两人?
乌束率先发难,“迟了便算了,礼呢?空手而来,不合规矩吧。”
和光轻笑一声,缓缓走入殿中,拿出一破旧的木盒。
众人哗然,光是外盒就这么简陋,可想而知里边没什么好东西。礼物,代表着一界的地位身份,排位前十的界域拿出这么个东西,着实有些跌份儿。
王御剑叹了口气,忍不住传音道:“这个,过分了吧。”
和光的传音里带着笑意,“你还没见过里边,怎知不能更过分?”
和光走到贺拔势桌前,隔着长长的桌子,一把把木盒推了过去。
木盒的封印缓缓解禁,化神期的众人率先感受到了里边的东西。
宁非天握住酒杯的手一顿,放肆地大笑出来。无谶睁大眼睛,龟壳的铜钱啪啪掉了。和郁不忍地移开视线。乌束大怒,拍桌而起。
贺拔势才元婴期,非得木盒到眼前,才能看见里边。他看着众人的神情,心头打鼓,涌上强烈的不安。
狗和尚到底送了个什么玩意儿?
兹——
木盒停在面前,贺拔势连忙,竟然是个人头。
他缓缓拨开人头的头发,脸眼熟得很,赫然是贺拔家族的长老!
贺拔势哗的一下站起身,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指着她,“你......你对长老做了什么?”
她轻笑,淡淡地说道:“也没做什么,贺拔家的渡劫期长老来坤舆界,意外身亡,念在两界的交情,特地给你送回来了。”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贺拔势的脸色扭曲起来,强忍住继续问的冲动。
坤舆界向来不准元婴期以上的异界修士进入,何况是渡劫期修士。长老肯定是撕破虚空,偷偷进入,进去做了什么,若是让她当众说出,就麻烦了。
他长舒一口气,咬牙道:“身体呢?长老的身体呢?”
她的唇角扬得更上了,笑容古怪起来,她拍拍手。
恍若棺材纹路的画框跨过门槛。
几名弟子抬着四幅巨大的壁画,走了进来,壁画合在一起,是一幅惟妙惟肖的梅花图。众人盯住那些梅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按住壁画,解开阵法,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挤满了整个大殿。
那些梅花血淋淋、臭烘烘,显然是人的血肉绘成。
贺拔势猛然睁大眼睛,脑中全是嗡鸣声,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你......你......”
诡异血腥的壁画中间,她就那么站在那儿,朱红的僧袍猎猎作响。
哪是个正经和尚?
分明是个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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