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是谁?
自从西瓜师叔前往十万大山之后,第一次暴露在她和明非师叔眼中的人物,暗中推动着一切匪夷所思而又合情合理的事件。xinghuozuowen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 和光还是不肯相信, 或者说不敢相信。
和光吐出“撑不起”三字后, 大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明非倚在墙壁上,细细咀嚼着西瓜方才说的话, 几大势力的盛衰他了如指掌,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放在一起想过。
想到最后,小指仿佛被天雷击中了一般, 颤得慌。这股电流顺着血管延伸到心脏, 揪揪得疼。
他知道,这是过度震惊和紧张的反应。
他握紧拳头, 轻轻地吐气吸气,试图平复下来。冰冷的墙壁紧紧贴着背部, 那份冰凉一直传递到心底。思忖了一会后,他抬起眼皮, 看向西瓜, 正巧与西瓜的眼神撞个正着。
西瓜翘着腿,闲适地靠在椅子上,神色却是淡然平静,仿佛他方才说的只是件小事儿。
明非收回眼神, 半阖眼皮, 咬了一下舌尖,感受着那一缕疼痛和输掉的不甘。接纳自己的失败后,才重新看向他,开口道:“你早就知道那人在豹族和蛟族的争斗中插了一手, 才去十万大山?”
西瓜倏地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天道院那群未卜先知的神棍一样。我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他插手了两族的争斗?”
和光皱了皱眉,道:“那你去十万大山干嘛?吹西北风。”
这话说得快,没大没小,气得西瓜师叔又往她头顶敲了一锤。
“冲突出现得离奇,我便去瞧了瞧。妖族与海族之间的冲突从不断绝,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候,以贸易摩擦这个的理由,就有些奇怪了。到了十万大山一看,蛟族领头果然是蛟四。”
蛟王有四个儿子,蛟四资质最佳,最受蛟王的喜欢,手里的权力大得很,脾气也最大。平日里在沧溟海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对待妖族和人族,也是铁血不动的主战派。
蛟四拿出一个无厘头的理由,挑起蛟族与豹族的纷争,也不奇怪。
西瓜师叔拨了拨系在腰带上的锁骨项链,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大殿内,和光瞥了一眼西瓜师叔的小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禁嫌弃地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幸好这话说在蛟四后面,西瓜师叔只是扫了她一眼,似乎以为她指的是蛟四。
他不缓不急地说道:“双方对阵,不怕碰上狠人,就怕碰上蠢人,你永远也猜不到蠢人的下一步会踩在哪儿。天曜大战将近,稳定是一条红线,谁碰谁死。各方暗中较量的同时,也尽量不越雷池一步。蛟四这家伙,竟然一脚踏进了地雷区。既然这个谈判人不行,我便帮老蛟王换一个。”
“等等。”和光登时大喘气,瞪大了眼睛,看向西瓜师叔。
什么叫这个谈判人不行,就帮老蛟王换一个?
她急切地问道:“你本来就打算干掉蛟四?”
真话药的后果之一,她现在说话连最基本的敬词也没用上。
西瓜师叔似乎没在意这件事儿,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深邃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透出轻蔑,带着几分侵略性的邪气。
“两军对战,敌军的将军太强,派奸细去敌国暗箱操作一番,趁机换一个更好打的将军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光啊,别大惊小怪,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蛟四提出生死战,正好合了我的意,我顺便送他一程。”
和光闻言,快坐不住了,右手撑住地面,正准备站起身,被西瓜师叔一手指按住脑门,又给压下去了。
她一把拨开手指,索性不站起来了,道:“师叔,这不一样,你把人家最喜欢的儿子干掉了,还大张旗鼓地抽了蛟筋!”
西瓜师叔满不在乎地笑笑,道:“宰了又如何?他自个儿提出的生死战,化神打元婴,我还没骂它以大欺小呢。妖族和海族信奉强者为尊,老蛟王只能认这个理,憋不出个屁来。抽了蛟四的蛟筋,众人只会以为我和他有私仇,想不到换谈判人这一层。”
“再说了,老蛟王如今忙着收拾沧溟海图丢失的烂摊子,腾不出手来对付我。剩下的蛟大蛟二蛟三少了强劲的竞争对手,谢我还来不及呢。”
和光眼神一亮,瞬间想起涂鸣的话。
涂鸣和残指陷在海底时,西瓜师叔助了他们一次。
残指进入沧溟海之前,曾去找过西瓜师叔,同他说了沧溟海图的事儿,难道他那时候便开始计划这一切了吗?
“师叔,你为何要喊来盛京小报,大肆报道这件事儿?还故意倒在我手下……”和光咽了咽喉咙,眼神亮了几分,话不经脑,“难道准备让位了?”
话刚出口,眼前一黑,西瓜师叔一脚踢在她肚子上,把她踢得人仰马翻。
他轻笑一声,道:“你想得倒美。蛟四死得那么惨,我要是继续在人前生龙活虎,未免太说不过去。喊来盛京小报,正好宣扬这事儿。万佛宗自家的报纸传播范围不大,盛京小报却可以把消息传进十万大山,传下沧溟海。给新鲜出炉的一手消息,卖他们个面子。圣贤儒门的顾鼎臣是个聪明人,他懂我的意思,会行个方便。要是他们拿到的是二手的消息,不一定会给我们面子。”
“倒在你手下,顺便给你造造势,谁让你修为这么差,至今是个金丹。你看看韩修离,再看看你自己,好意思吗?”
这时,明非师叔突然说道:“蛟族和豹族的摩擦一事,还没有结束吧。”
和光扭头看向明非师叔,他神色凝重,妖痣掩在皱起的眼睑间,看不真切。
西瓜师叔唇角沉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蛟族的人对贸易一事异常执着,我离开之时,它们还在商量派另一人来,这件事恐怕不会简单结束。”
明非问道:“你觉得,这件事背后有没有‘那人’的手笔?”
西瓜师叔屈指敲了敲膝盖,沉思了片刻,道:“说不好,不像是巧合,我也没法肯定。但是,我肯定这事儿一定有鬼。”
大殿又陷入寂静中。
和光攥紧拳头,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得慌。
那人的局这么早便设下来了吗?那么,早已身处局中的他们要怎么逆风翻盘?
根据西瓜师叔的分析,他们这一代早就被盯上了。
豹族的势力不断缩水,渐渐控制不住生出乱心的蛇族等妖族,如今又深陷蛟族争斗的泥潭,自顾不暇。
无相魔门的韩修离不提也罢,昆仑剑宗的江在棠稳住门派便是极限,带领宗门更上一步,甚至撑起坤舆界的天,便不行了。
至于大衍宗的封曜和步云阶,如果那两人能和平共处,像上一辈的西瓜师叔和明非师叔一般,成为主副堂主是完美的结果。但按目前的发展形势来看,最终留在权力中心的只能有一个人。
和光与那两人没有过多的私交,但是她私心里更想要步云阶当上堂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在两人决出胜负前,整个大衍宗被卷入堂主之争中,率先自乱阵脚。
王家经王千刃一事,声势衰颓,不能冒头挑起大梁,不然这一代中最佳的弟子便是他们,“负”字辈的三位继承人,王御剑离开后,只剩下了两位。
谢家青黄不接,族内优秀弟子不少,可是拔尖的谢玄谢鲲落后坤舆界顶尖弟子至少几十年。天曜大战即将到来,坤舆界等不了他们几十年。
王谢两家的下行同异界来魂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而扯出这一切的线头竟然是柳幽幽,一个甚至入不了局的小角色。
最初,不过是秘境中的一段艳遇,谢玄年少轻狂时的情根深种和求而不得。这样的桥段话本都写腻了,下一趟秘境,看对眼的修士们更是多了去了。
谢玄和谢鲲上山求医时,凭借谢玄单方面的说辞,和光以为不过是堪不透情劫的庸碌众生中的一员,堪不透就不要再堪。按照以往的经验,清洗那一部分记忆,口头宽慰几句便可消除心魔,不必牵扯到情劫源头的那一人。
然而,谢玄上门的前几个时辰,柳依依在万佛宗门口大闹了一番,和光又听她说了一嘴。
直到把谢玄、柳依依、季子野的事情合在一起,和光才联想到异界来魂的身上。
柳幽幽的线头末端,拉扯着王千刃。
而王千刃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拨开了那层深不可测的黑雾,终于透出了那个可怕的身影。
细究起来,和光至今也不知道柳幽幽与谢玄的相遇、王千刃当上驻天极界主事这两件事之中有没有那人的手笔。
或者说,这两件事本不是那人促成的,而是柳幽幽与王千刃梦寐以求而最终达成的结果。
他没有入局,不过轻轻推了一把,而他推的那一把,正好把结果导向他想要的结局。
就像一个攀登圣山的行人,他面前有无数条通往圣山的道路,或轻易、或艰难。这时,一阵强风刮倒了一条路,一场巨雪掩埋了一条路,一场暴雨了一条路。
行人的面前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幕后之人想要他走的那一条。
众人往往只在意结局,眼里只看到行人登上了圣山。
而那无数条消失的道路,仿佛像是天道的指引、命运的安排一般,哪怕有人注意到了,也不过感叹一句,不会深入思考。
就像现在,天道的指引、命运的安排就是那一个个巧合,无相魔门前少门主暴毙、薛孤延走火入魔……巧合凑在一起,铺成了那人想要的道路。
幸运的是,有一个人,拨开了层层缠绕的迷雾,窥见了巧合背后的真相。
和光重新理清了一遍,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师叔,你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那人的存在?”
他沉下眼皮,语气也低沉下来,“薛孤延走火入魔之后。”
此话一出,她不禁心头一跳,师兄的事儿果然有内情。
“无相魔门和万佛宗自来就是最易走火入魔的门派,每年疯了废了的弟子不少。但是,无相魔门和万佛宗的后继者相继走火入魔,实在是坤舆界的一大损失。薛孤延一事是我深入思考的切入口,直到一天,我同来穆臣饮酒时,他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我套出堂主之争。”
西瓜师叔顿了顿,接着道:“再想到昆仑剑宗出走,四大宗门下一代居然没有一个顶事的。我觉得,背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暗中推动一切事情的发生。我又暗中翻出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仔细研究了一番,我敢肯定背后一定有一人的存在,却至今不知那人是何人物。那人恐怕身居高位、实力强劲,才能暗中促成这么多事件。”
明非听完这些话,不禁咬紧了牙尖,直到铁锈味充满口腔,才松开嘴。
明明他们掌握的情报一样,西瓜想得到的事儿,为何他却想不到呢?
他们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明非的脑海中登时想起书籍中的一句话:坐在指挥台上,如果什么也看不见,就不能叫领导。只看见地平线上已经出现的大量的普遍的东西,不过平平常常。只有当还没有出现大量的明显的东西的时候,当桅杆顶刚刚露出的时候,就能看出这是要发展成为大量的普遍的东西,并能掌握它,这才叫领导。
他和西瓜都坐在指挥台上,他没有看见的事儿,西瓜看见了。
俩人之间,高下立分。
他不过平平常常,西瓜才是领导。
明非捂住脸,低低地笑了出来,心头渐渐冒出一丝丝苦涩的滋味。这就是掌门不选择他,而是选择西瓜的原因吗?
和光盯住坤舆界的地图,七权的红点亮得刺眼,四大宗门、王谢两家、豹族,除了力挽狂澜的万佛宗外,竟然无一例外地陷入泥沼。
以坤舆界为棋盘,所有人都成了那人的棋子。
那人的局,已经成了,整个坤舆界都被拖入了他的网中。
他们却至今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那人的目的也隐藏在迷雾之中。关于那人的一切,都是可怕的未知。
她不禁浑身颤抖,仿佛如坠冰窖,双手交握之间,手指冰凉得吓人。
天曜大战将近,维持稳定是第一要务,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捉拿那人、扰乱人心。
她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西瓜师叔,问道:“师叔,我们该怎么办?”
他却轻轻地笑了笑,拨散黑雾,云开霁月。这个笑容仿佛扒开她的嘴巴,强硬地塞进一剂安定剂。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还有师叔在前面顶着。”
和光抬起头,眼底映出一只修长的手,手上密布着七七八八的茧子和刀伤,那只手沉沉地压在她头顶上,一下一下地抚着,掌心的温暖穿透脑袋,一直蔓延到心底,抚平了慌张和焦虑。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人以坤舆界为棋盘,却没想到,早已有几颗棋子跳出了棋盘。”
她皱了皱眉,闷声问道:“棋子?谁?”
头上的手拍得重了些,西瓜师叔语气里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傻子,你以为薛孤延走了那么久,是去逛青楼去了。”
和光登时抬头,眼睛瞪得极大。
师兄走之前的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只不过这一次不再带着悲伤和歉意,隐隐带着几分欣喜和雀跃。她期待地看向西瓜师叔,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急道:“这么说,师兄他不是真的叛出万佛宗,他还……”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颤抖,到最后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西瓜师叔勾起唇角,眼角向上扬起,笑得邪性十足,配上他胸膛上盛放的黑色曼陀罗,说不出的张狂肆意。
“不然呢?我每天忙都忙不过来,还会放那小子出去浪几十年?”
她咬紧下唇,狠狠地吸了口气,直到喉咙干涩,才松开嘴喘气。
接着,西瓜师叔的手指移向坤舆界的地图,轻轻地点了几下,“那人的局在布,我们的反击也在继续。他还没有赢,我们还没有输。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发觉了他的存在。”
“万佛宗、大衍宗、鬼樊楼,我们的棋子已经布下了。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等,等他露出马脚,就是他灰飞烟灭之时。”
这一日,盛京小班的新闻一出,有两件事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第一件事,万佛宗的西瓜堂主灭杀蛟四后身受重伤,暂且闭关修行。下一代的和光异军突起,疑似要接过堂主之位。
第二件事,大衍宗的掌门宣布将在三个月内选出下一代执法堂堂主继承人,堂主来穆臣亲口承认这件事,副堂主封曜和三把手步云阶冲突频发、势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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