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表情却平淡如水，微声道：“所以呢？”
既然陆屿朝选择这时候主动坦白，大概早已编好了说辞。
“我那时候……其实算是不认识你的。”
陆屿朝虚弱地抓着被单，把那天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我不敢和陌生人一起上船、出海，我害怕。其实那天的烟花，我很喜欢。”
“我的日程确实排的太满了，我想和你聊聊，一直都没有机会——”
说到一半，陆屿朝趴在床边咳嗽了起来。林渊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既没有上手拍他的背，也没有挪动半分。
“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
他说，“你说过，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放你自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这话确实是陆屿朝亲口说的。
“你不是已经放我自由了？”
落水又挨冻，陆屿朝此刻的脸色和嘴唇都显得特别苍白，“除了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想不出别的你限制我的地方。哦，恋爱或许是一方面，但我现在无心发展别的恋爱关系。”
林渊稍稍皱了下眉，反驳道：“我可以分分钟让你解约，甚至可以让你这辈子再也当不了演员。”
“你当然可以，毕竟你那么有钱。别说是鬼推磨，就是想要磨推鬼，对你来说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吧。”
陆屿朝轻轻嗤笑，说：“但你没有这么做。这几天你是不是还趁我睡着，偷偷帮我洗澡了？背后支持的工作做的真不错啊。”
林渊：“……”
“林老板，你那么喜欢我，怎么会舍得让我走？”
陆屿朝伸着胳膊，十分努力地够到了林渊的衣袖，还拉着晃悠了两下，“我落水了，你亲自还跳下来救我，我可都记着呢。你是躲在哪偷偷看我拍戏呢？啊？”
意识到林渊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却还把脸转到一边去，故意不和自己对视，之前陆屿朝心里的猜测便是得到了印证——林渊这个口是心非的大老板啊，是在等自己哄他呢。
“林渊，那天我踹你，其实是因为……”
虽然早就决定要哄了，但这话对于尚未恢复全部记忆的陆屿朝来说，仍然是难以启齿的级别：“你的口……那个，太好了。”
林渊依旧别着脸，问道：“我的什么太好了？没听清。”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陆屿朝要快为难死了，“总之，我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麻烦你说清楚。”
“……”
还有必要聊下去么？
陆屿朝看他耳朵尖都变红了，他绝对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可为了以防万一，陆屿朝还是继续往下说：“反正，我之前是直男，不能推进的太快。那天，我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我、我得需要个接受的过程……”
“你是说，你咬着你的上衣，看我在你的裤-裆附近埋头苦——”
“停！”陆屿朝把脸埋进了被子，嘟囔道：“总之，我就是这个意思。嗯……你懂了就行了。”
林渊终于放下了一直翘着的二郎腿。
他起身走近陆屿朝，把闷在被子里的那个脑袋扶了起来。
“你想跟我慢慢来？”
“唔。”陆屿朝无辜地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我就是这个意思。”
“不用直男什么的话来搪塞我了？”
“这个嘛……”
还很难说。
“陆屿朝。”
林渊捏着他的下巴，低声说了句：“你在我这里的信誉指数，很低。”
陆屿朝：“……”
“你能摆脱我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你想好再回答。”
“林渊，你把我的羽绒服拿过来。”陆屿朝说道。
之前换衣服的时候，这件羽绒服被他放在了拍摄场地临时搭建的更衣室里。现在他的衣服都被送了回来，因为失足落水，今天他应该也不用再去剧组报道了，可以休息半天。
可以好好跟林渊聊上一聊。
林渊把他的羽绒服拿到了床上，陆屿朝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儿，从里面摸出一副牌，和一个精致的金色打火机。
看林渊微变的神色，陆屿朝说道：“这两样东西，你以为我扔了么。”
“……”
“林渊，我说了，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陆屿朝的小嘴巴一张一合，郑重道：“你曾经帮过我不止一次，今天你还救了我……人的一生会失去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我可以试着丢弃，比如，'直男'这两个字。”
反正之前也跟林渊上过一次热搜了，程度基本等于官宣，在外界看来他早就与直男二字说再见了。
至于心境方面，从他愿意付给林渊报酬，主动吻林渊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与他从医院醒来时的心态有所不同了。
沉默许久，林渊温声道：“陆屿朝，你看我的眼神与之前不一样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也不瞒你。”
陆屿朝咧嘴一笑，“这一觉我睡的不错，想起了好多事。”
好敏锐，他还以为林渊不会问到这个。
“说来听听。”
林渊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借着机会跟陆屿朝再有别的什么肢体接触。他直接松开了陆屿朝，走回原先的椅子旁坐下，俨然一副你想说就说，我尽量认真听的姿态。
“很遗憾，我想起的不是什么甜蜜的事。”
陆屿朝拿起床边的手机，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之前被他隐藏起来的那个加密文件夹，依次输入了四层密码。
万幸的是，文件夹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他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将手机递给林渊，“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你看的时候要注意，别不小心删掉了。”
林渊仔细看了那几份文件，神情变了又变，直至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你……你是怎么拿到这些文件的？？”
文件一共有三份，每一份都是某家公司的高级机密，也是林玄最不想让林渊弄到手的东西。
那家公司是林玄背后的靠山，手段异常阴狠。陆屿朝至今没有被灭口，还在这世上活蹦乱跳的，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细节方面，我还没想起来。”
陆屿朝耸了耸肩，朝他爽朗一笑：“但，我被人袭击，脑袋受伤，失忆，这些事情，可都是为了你。”
不管我怎么作，这份礼物够大，你就老老实实地受着吧。
“原来如此……”
林渊的眼眶渐渐湿润，他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了陆屿朝的手，喃喃道：“你失忆前曾告诉我说，你也为我准备了一件我们认识三周年的大礼。”
“你那时候还说，我一定会很开心。”
林渊垂下了脑袋，像是陷入了无休止的纠结之中。
“但是，陆屿朝，我从来都不希望你参与到任何，与我工作方面有关的任何事情当中，因为很危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陆屿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危不危险，该不该做，反正已经做过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他现在还在说这些，是不是太矫情了？
虽然那些回忆像是一块一块拼不完整的碎片，仍然有很多事情还没有想起来，但陆屿朝很清楚，拿到文件的时候，他期待的可不是林渊现在这样的反应。
陆屿朝指着一旁的地毯，不满道：“林渊，你说的没错，这三份文件确实是我准备的三周年礼物……你要么现在跪下谢恩，要么就去把那家公司以及他们派来害我的人全都铲掉，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林渊悲喜交加，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屿朝眉眼间的神态变得越来越熟悉了，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期待的。而且陆屿朝竟然没有扔掉那副牌，就说明……在他想起这些文件之前，也是在试着接纳自己的。
林渊也万万没有想到，陆屿朝的胆量总是能带给他惊吓与惊喜，简直是肥上天了，竟然搞到了那家公司的机密文件。
这一举动会给陆屿朝带来多么巨大的危险，林渊光是想象一下，背后的冷汗就停不下来了。
“陆屿朝。”
林渊弯下腰，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这才对嘛。”
陆屿朝弯眼笑了笑，面带满意地问他：“现在还不承认吗？你是不是晚上偷偷帮我洗澡了？”
“嗯。”
林渊老实巴交地点了下头，“你在特别累的情况下，无论我怎么帮你洗澡吹头发，你都不会醒过来。”
和以前晕过去的时候差不多。
“你又是躲在哪里偷看我拍戏的？我都没找到你。”
“等你恢复了，能下床了，我指给你看。”
林渊掏出自己的手机，对他道：“我出去打几个电话，你好好休息。”
“你快去吧。”陆屿朝已经重新躺下，盖好了被子，“我想再睡一会。”
离开主卧前，林渊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然后一脸正经地给陆屿朝留下了句：“知道么？你额头上的大包，其实有点好笑。”
陆屿朝：“……？”
“卧槽！”
他不说，陆屿朝还没感觉；这抬手一摸，额头肿胀带来疼痛令他直掉眼泪——完蛋了，难怪衣服都被送回来，难怪今天不用去剧组报道了。
他还以为是袁导看他落水，冻着了，所以大发善心……
鸡蛋大的一个包啊！跟毁容差不多一个级别了，这要多久才能消下去啊？！
正当陆屿朝缩在被子里拿手机搜索要如何快速消掉额头上的包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的命还挺大。
但你能保证，剧组那些无辜的人，不会因你而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