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皆住在附近的玲珑殿。许月圆与其他三个御前宫女同住一间房,她的床被摆在角落里晒不到阳光的地方。
从未央宫逃出生天后,她回到房里准备倒头大睡,走近床边才发现褥子薄被和枕头皆不翼而飞。
本就心情烦躁,她瞬间被点燃,转身扫视了一圈,珠珠在吃点心,润儿正在刺绣,蓝玉在玩投壶,一个个的对她熟视无睹。
哼,做贼心虚!
许月圆从小就跟尤氏干架,她可不怕这些,从蓝玉的床上抱了被褥到自己床上。
“你做什么?!”蓝玉霎时跳了起来。
许月圆并不理睬,脱了自己的外衣就要睡觉。
“你起开!”蓝玉攥住被子一角,“你的被褥外面!”
终于肯说了?!许月圆抱起手臂“我的被褥好好的自己跑外面去了?”
蓝玉凶夺过自己的被子,“被褥发霉,我好心帮你拿去井边洗,哪知你这么快回来了。”
许月圆抓住另外一边不松手,“谁让你碰我的被子,你这条给我了!”
“月圆你这就过分了,蓝玉是好心帮你,你怎么可以抢她的被子。”润儿放下手里的绣活,帮蓝玉拉住了被子一角。
许月圆原本只使了一半的力气,见他们以多欺少,便铆足了劲拉。
“珠珠你死啦?!不知道过来帮我们。”蓝玉对珠珠吼道。
“噢噢噢噢”珠珠赶忙放下手里的糕点,帮着蓝玉一道抢被子。
好家伙,三对一?!许月圆猛然用力将被褥往自己身边拉,蓝玉她们齐心往另外一个方向。
咬紧了牙,许月圆渐渐处于劣势,“你们比不过我,我从小就干粗活。”
“我在北境杀过狼!”蓝玉咆哮过。
“我在长安城扛过牛!”许月圆瞪着眼睛毫不示弱。
虽然气势上不输,但是对峙片刻她渐渐没力气了,昨夜也因为暴君的缘故没休息好。
不能便宜她们,突然福至心灵,许月圆坏坏一笑后松开了手。
“哎哟!”珠珠、蓝玉、润儿三人齐刷刷地摔了个人仰马翻,只许月圆一人稳稳站着。
蓝玉彻底恼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禀告主上,让他砍了你的头!”
她们三人是北境一路追随萧无烬来长安城的旧仆,可想而知萧无烬回偏向哪一边,许月圆收敛些许,拍了拍手上的灰推开门出去。她的被褥确实在井边,只是泡在木桶里湿透了,没两日肯定干不了。正要回去理论,房门被从里面嘭地一声彻底合上。
哼,昔日在宫里,掌事嬷嬷看见她还要给几分好脸色,这些北境来的竟然敢这么欺负她。
看了看小院四周,从墙边抓过扫把,预备一脚踹开门。转念一想,若真将她们惹急了,定会向萧无烬告状,自己的小命那可真就难保啦。
算了,许月圆颓丧地将扫把放回原处,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木通边,反正都这样了,正好将被褥洗洗干净。
整个下午,许月圆都在井边吭哧吭哧洗被褥。
傍晚,她委委屈屈回马厩里抱着阿绫,顺了顺马毛,拥住了阿绫的脖子,“我好想伶人哥哥啊,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哥哥说。”
阿绫也蹭了蹭她的脸颊,毛茸茸的。诶?许月圆转悲为喜,阿绫回应了?阿绫果然也喜欢她!许月圆将马抱得更紧了,“阿绫,我最喜欢你了。”
亲昵间,修长黑袍身形立在了马厩门口,挡住所有光线,是萧无烬?许月圆下意识地这么想。抬眼望去,绷紧的神情才又放松下来,眉眼舒展伸出双臂朝着那人奔过去,“伶人哥哥!”
哥哥向来喜爱着白衣,只是今日披了黑色披风才令她误以为是萧无烬,因为萧无烬喜爱着玄色衣袍。
“哥哥......”想起自己这几夜的处境,又想到自己遭蓝玉她们欺负,她止不住落泪,“哥哥我们一起离开皇宫好么?”
萧无烬任由她拥着,“昨夜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亲他?是想勾引?可见到他后又惊恐地逃开,实在令他疑惑。
“昨夜我......”许月圆咬着唇,昨夜是她梦见自己亲了伶人哥哥,而后对暴君这样那样了,真叫人羞耻,这桩事只有自己和萧无烬知道,萧无烬并不会透露给旁人,那么只要她闭口不言,旁人就不会知道!不知道就相当于不存在过!
“昨夜、如何?”萧无烬又问一遍。
许月圆低着头,手中绞着裙带,不经意间双颊绯红,湿漉漉的双眸看向伶人哥哥,面具并不能完全遮挡,他的下颌线条刚毅却不粗犷,与梦中一模一样,让人不禁联想面具之下的容颜该是如何清俊迷人。
“昨夜我”许月圆支支吾吾,考虑着编排着,决定将所有过错都往暴君身上推。这般下定决心之后再次仰头看向哥哥,目光坚定。“伶人哥哥,我真的好苦,日日夜夜在暴君身边如履薄冰。暴君命我夜夜与他同塌而眠,昨夜我正睡着,暴君他竟然、竟然对我。”
“对你如何?”
察觉到哥哥的声音冷了几分,许月圆心中有所感动,果然伶人哥哥格外在意她,一感动眼睛就愈加湿润,效果也更逼真,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他轻薄我!”
萧无烬握紧了宝剑,面具之下尽是阴狠暴戾的神色。
“哥哥莫激动。”许月圆眼明手快,即刻按住了萧无烬右手,“别为了我冒险刺杀暴君!我昨夜拼命反抗,故而并未被他玷污,保住了清白!”
哥哥的手修长而有力,哥哥的下颚好迷人啊,与梦中一模一样许月圆一时看呆了,梦中亲吻哥哥的感觉也十分曼妙,萧无烬与哥哥一比,简直丑陋至极!
一丝不苟的月白色长袍遮住了坚实的胸膛肌理以及完美的身姿,令她忍不住想胡乱地......冒犯。
这就是上一世大宫女们口中的情窦初开的感觉吧,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欢快了,不自觉踮起脚尖,搂住了哥哥的脖子......
“伶人哥哥,我心悦于你。”
萧无烬手持长剑,骤然睁眸,意识到情况不妙,下一瞬温热的触感汹涌袭来。
柔弱无骨的小手急切地绕到萧无烬耳后去解面具带子,用力拉扯却解不开,许月圆越发焦急。
萧无烬身子微僵后仰想要躲开,许月圆猝不及防跟着跌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双双坠入马厩的枯草堆中。
系着面具的结已松动,许月圆像在睡梦中被骤然惊醒,伶人哥哥的青丝铺陈在枯草堆上,一双冰眸紧紧地凝视着她,也完完全全吸引了她的目光。
哥哥的眼睛,好似寒冬大雪过后,积雪渐融时的湖面,清澈见底又微微泛着浅绿,与暴君的眼瞳不同,哥哥的眼中多了一丝淡薄平静。
让人忍不住想去亲一亲,抚一抚眼睑,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掀白色面具,微重的喘气却瞬时打断了她的幻想。
望着她的哪里是平静淡泊的眼睛,明明含着疑色和怒意,哥哥恼怒了。
“我......”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许月圆慌乱地起身,整个人不论是思绪还是衣裳鬓发都格外凌乱,方才跌到哥哥身上时,一只绣鞋也不知飞去了何处。
羞愧得无地自容,也没想找绣鞋,转身跑出了马厩。
冲回未央宫关好殿门,许月圆靠在门上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后悔,就是后悔,现下只余后悔和懊恼!
自己一时糊涂,被哥哥的美色所迷惑了!不不不,不能这么说,哥哥一点错都没有的,是她的定力不够!说此想来,难怪暴君嫉妒哥哥的美貌,得不到甚至还想毁掉。那样绝世容颜哪里是一张白色面具能彻底掩去的!
恍恍惚惚走了几步,抱住了殿中的金丝楠木柱,拳头忍不住狂捶,额头也一下一下往树干磕。
哥哥现下是如何想她的?是不是将她当做那些个狂蜂浪蝶了?呜呜呜呜,她没脸再见哥哥啦!
她双掌贴到脸颊,满脸通红滚烫,也同样没办法见别人啦!幸而暴君白日里从不来未央宫,只夜里在此处安寝,她才能将自己关起来忏悔。
嘎吱——
嗯?听到声响回过头,之间修长的手握住了门边,门缝中可见玄色衣袍,门被从外重重推开,竟是萧无烬!
“参见陛下!”慌忙扯过裙摆遮住方才跑掉鞋的玉足,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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