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坠感像极了之前在游乐园玩的跳楼机,有一种不要命的下降速度。
章祁月按压胸口,咬住嘴唇避免自己不争气地把尖叫喊出声,本能地将自己身体越缩越小,试图希望一会用屁股当垫板来减少身体其他部分的摔伤。
没有料想中的痛感,水珠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便倾洒消失,将三人稳稳平放在地。
冷风阵阵,章祁月睁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住,这简直就是诈骗——外面有多么仙气飘飘,里面就有多恐怖。
暗紫色天空中翻腾着阴云,仿佛下一瞬就能化成魔物张开大口将他们吞并,枝叶枯败,光秃秃的枝杈交错像编织而成的大网,将高空中的血月分割成数片不规则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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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真的有仙器吗?我们真的不是误入了什么妖魔聚集的地方吗?”章祁月扭头望向身后同样震惊的两人,眼中充满希冀,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别做梦了,师尊难不成还能害你?”沈琦斩断脚边藤蔓,颇为嫌弃地甩开它迸溅出的不知名液体,跳出原地数步才接着道:“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哪来的藤蔓还溅汁的。”
“无路可走,只能往前了。”
“大师兄等一下!”
沈琦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想要往前直走的阮秋盛,弯腰将包裹从后背解下,扬手冲两人抛去——是两把剑。
“当时说好的,陪练费。小师弟,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
章祁月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跳起接下。冰凉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来回抚摸剑身。
“谢谢二师兄!”说完还不忘让身边满脸疑惑的阮秋盛收下这柄剑:“之前陪二师兄种花,他答应送我两把剑,大师兄你就放心拿着就行。”
“二师兄人品这么好,不会讹人的。”
沈琦身后尾巴还没来得及骄傲翘起,再次被章祁月这个破嘴压了回去。
他就该知道这小子嘴里不会说什么好话。
“大师兄你用这个防身,就算讹人,我也只讹小师弟一个人。”沈琦仰头冷哼,大幅度转身,踩军步似的头也不回直直向前走,脚下的声音仿佛要震碎地板,生怕另外两人注意不到自己离开,还没走出几步故意发出疑问:“怎么不走了?”
“二师兄等等我啊,来了来了!大师兄,我们走!”章祁月也极其配合沈琦的演戏,拉起阮秋盛就往他身旁走。
原本还惧怕着周围森冷的环境,被这么一闹腾,三人心中倒少了些许恐惧,快步深入森林。
天色越来越暗,前方道路甚至都要靠摸索前行。章祁月从怀里掏出从邯绍那软磨硬泡才要到的夜明珠,可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密不透风的屏障,夜明珠这般明亮的光芒却只能照亮几米的路程。
雪白的剑刃晃过章祁月视线,紧接着自己左手被沈琦抓住,明明对方声音抖得跟个筛子一样,还要强装镇定:“小师弟你拿好夜明珠,别丢啊,二师兄帮你斩妖除魔。”
刚想回答自己无事时,右手同时也被牢牢牵住,连续多日练琴让那原本细嫩的手指磨出了薄茧,搭在手腕处有些痒。
他想抽出手去反握住阮秋盛,不料对方力度更大,开口止住章祁月的动作:“别动,你们两个躲在我后面,我去探路。”
虽说自己身为小师弟被护在两位师兄身后,他很感动。但是这个动作,很像古时押送犯人——双手被牢牢制住,只能被迫跟着他们的步伐前行。
章祁月有些欲哭无泪,拿着夜明珠继续往前,可自己内心小人儿却已经哭湿了几张帕子:这种情况下害怕发抖很正常,但是,两位师兄……你们攥得是我的手,太紧了……有点疼……
夜明珠忽的没了光亮,三人脚步同时顿住,随着珠子破碎响动,一道古怪笑声由远及近。
不需出声提醒,沈琦立刻挥剑斩去,与此同时琴音泠泠,同那股剑意直刺源头。
“符开——”
在两人松手之际章祁月旋身后撤,两指夹符闭目念咒,轻喝出声再睁开眼时,眼底锐光逐渐被迷茫替代。
他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阴森小道。
视野开阔,脚下绿坪一望无际,远处瀑布激起的水花拍打在河边石台上。草长莺飞,繁花似锦,一派春日美景令人赏心悦目。
“大师兄?二师兄?”
回过神才发现这里只有他一人,原本护在前方的两人消失不见。他低头看向手中完好无损的符纸,不再多想,心急地将它塞进兜里,环顾四周快步奔跑,想要寻找沈琦和阮秋盛的存在。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别找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那的师兄估计也被你的符咒之力拉扯到别处。”
“我的符咒之力?”章祁月犹豫半天指向自己,不敢置信地再次重复一遍老者的话语。
开什么玩笑,他刚刚不就开了个保护阵吗?
“入了仙谷会有不同的机缘相引。本来那道怪声是冲着拿剑小子去的。结果你们倒好,同时行动把人家仙灵打的团团转。到头来还是你那稍微迟点的护符破开自己机缘,顺带着把他们两个也传送到别处幻境。”
“那他们.....”
“放心,性命无忧,不过是被仙器引入幻境考核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是你的考核官,怎么没见你害怕?”
章祁月打量着不远处坐在棋盘前的长者,发量稀疏,两道长眉上下飞扬,身量也不高,可胡须倒是大把,远观像极了书中的小矮人,颇有喜感。
这副模样就算再怎样凶狠,也没法让他感觉到可怕。
“那前辈您想考我什么?晚辈定尽力奉陪。”
白胡子长者听到这句话很是满意,鼻子下面的两撮胡须都快扬上天,指了指桌上棋盘:“跟我下棋,你赢了,我就把风乐剑和《阵法宝典》赠与你。”
奉陪不了,下棋一点都陪不了。
章祁月连想再唤张护符退出幻境的心理都有了。其他什么都行,唯独下棋,他一窍不通。
小时候他接触过五子棋,但他从未赢过阮秋盛,到最后还是拿着黑白棋子当跳棋玩,更别提连见都没见过的棋法。
不过他有其他可以补救的方法,那就是三个字:不要脸。
章祁月撸起袖子大跨步走到老者面前,粗略扫过桌上棋盘,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所想——因为他甚至看不懂棋盘上对应的字。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咳嗽几声故意引起对方注意,随后神秘地前倾身体问道:“不知前辈在这里等人对弈多久了?”
“太久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未有人赢过我,哪怕是我自己。”
......所以合着你是自己一人分两身,自己跟自己下着玩呗。章祁月不忍心揭开长者话语背后的心酸,此时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感更重了,甚至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红色光芒。
关爱空巢老人,从他章祁月做起。
“前辈您看,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不如别下这种古棋了,要不……晚辈教您一个新玩法?”
从第一眼见到这位老人时,章祁月就觉得对方是个能和自己聊得来的人,这是直觉。
因为这个人说话方式像极了曾经儿时住在楼下的一位老爷爷,总喜欢把自己装成老古董,可看到别的小孩玩闹又忍不住偷瞄其中乐趣。
果然,原本还板着脸的胡须长老来了兴致,也探身问道:“怎么个新法?”
“但是前辈,我要是教了您新玩法,那您是不是也该把仙器交给我?”
“你这不叫教我,你这叫不要脸。”
太像了,简直连骂的话都一样。
章祁月咧嘴一笑,在长者火气上头前连忙恢复可怜纯真模样,手中倒是迅速将黑白棋子摊开摆成两个倒三角。
“前辈您看。您执白棋,操控一枚棋子以直线为准,可以向相邻的六个方向移动。倘若沿直线方向有空位,那么您可以直接占据,等待下一轮行动。当然,在棋局进行的过程中,只要满足条件便可连续进行,遇到我的棋子也是同理。”
章祁月极有耐心地为他讲解跳棋规则,并结合桌上棋子详细比划。注意到老者逐渐聚精会神观看他解说时,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虽然不会象棋、围棋之类高深费脑子的博弈,但在跳棋方面,没人比他玩得更熟练。
规则已经讲解完毕,胡须长者早已按捺不住,满眼期待地等待章祁月起手下棋,俨然没有当初那般严肃。
可章祁月偏不如他意,满脸苦恼地思索片刻,好似极其纠结,许久才又开口道:“这样吧,前辈您刚学会这种玩法,晚辈便以三局两胜为条件,倘若晚辈赢了,那前辈的话可还算数?”
“要什么三局两胜,还是同之前那般。少废话,开局。”
上钩了。
章祁月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镇静地与他下棋。
一炷香后,章祁月蹲在桌边翻看纸张几近泛黄的书籍,上面的阵法痕迹甚至都看不清,只有封面的《阵法宝典》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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