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见蝶

阿檀出了明镜台,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云鹤阁。

一群白枕鹤于雕栏玉砌上冲天而起,蓝色羽翼化作流光星辰在入内之人周边,幻化成一个天青蓝帷帽。阿檀被人推搡着进来,那一刹的变装看得她目不转睛。

天青蓝的帷帽将大半个人遮住,面目悉数掩盖在帷帽之下,下摆的鞋履也被屋内灵力包裹,衣服的纹路细节变得模糊不清,只大概能瞧出这个着了件紫衫,那人穿了蓝袍。

半空之上,还有一道道白光紧跟着星辰。

众人欲伸手接住,白光调皮地越过指缝,一头扎进帷帽的针织纬线里,随即渐渐浮现出数字,阿檀仔细辨别着,发现数字皆有不同。

她的这道白光格外特别,它先是在半道上被别的光点撞飞,原地打了个圈儿,再着踉踉跄跄不识方向,对着旁人的帷帽扑了过去。一次没成功,又再次尝试,犹不成功,白光上倏地窜出小火花,带着拼命的倔强味。

可惜人家帷帽上已化成数字的白光也不是吃素的,伸出小触角轻轻一拨将它推倒,见白光还要撞过来,被惹怒后颇有骂骂咧咧的姿态。

两团白光斗气,阿檀看得聚精会神。

倒是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逮住白光递到她面前。

“你的。”

两个字低沉里透着清冷的颗粒感,声线独特有些粗犷,是少见的女子声。帷帽下伸出的手,像男子般骨节分明。阿檀道了声谢,接过的时手指无意从她的手掌刮过,却明显感受到她的呼吸一顿,身子僵硬。

她将白光塞到阿檀手上,便毫不犹豫地走开,好似她是个瘟神,竟一秒都不愿多停留,留下阿檀和傻白光大眼瞪小眼,眼神一个比一个呆。

阿檀卡在喉咙里说不处半个字,玩弄心起,恶狠狠弹指给了白光一个屁墩,见它晕头耷脑地飞入帷帽这才收手。

她摇摇头,朝云鹤阁大殿中心的台上看去。

白衣上绣紫金纹的中年男子从从白枕鹤上下来,左手摸着美鬓,右手轻摇一把羽扇。他笑得慈眉善目:“老夫欢迎诸位来此一聚,上次相聚已是百年前。明日三危楼顶楼打开,今日还是老规矩,请诸君尽欢。”

“云鹤阁设立独立包厢,可让诸位安心交易,绝不受到打搅。”

鹤青抬手示意短衫打扮的小厮敲响台中间的琉璃钟。

六响过后,交易正式开始。

阿檀背靠殿内柱子,听着周边修士交谈议论。

一言两语拼凑起来,原来云鹤阁的交易只在拍卖会前日开启,目的就在为来自三界的各位提供一个方便。在这你可寻需要的物件,价格全凭卖家自定,多有能够捡漏的机会。惊世好物还是鸡肋无用,各路买家各凭眼力甄别。

等小厮退至高台一侧,立马有人上台高呼。

“我有辟火珠一枚,需避水珠一枚交换,可有君要换否?”

男子声音粗犷,声震如雷,身形如塔山般高达。霸气将辟火珠往小厮的盘子上一放,示意他下去给众人展展眼,丝毫不担心东西的真假。

一圈后无人质疑,人群里弱弱传来一声:“我要换。”

男子如鼓的声音立马响起:“哪位小娘子?”

“我……我……我不是小娘子。”

等看清人群里往托盘里放东西的瘦弱身影,他粗声笑道:“原来你在这,瘦的和根竹片般,难怪老子找不到你。走!跟老子去包厢里互相细细查看。”说完,拎小鸡仔般的,将那人的后领子攥在手里提了起来。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男子“砰”的一声破窗而入进了包厢。

果真糙汉,性格是真急,就怕那瘦弱公子在他手里吓得都说不出囫囵句,众人收回目光看向高台,等着第二个上台的人。

第二个倒是不同,拿出一幅助人入定的泼墨山水图,定下十万上品灵石的起拍价格,与台下修士拉回拉锯后,终以八十万上品灵石成交。

见高台下不断有人在小厮那里登记排队,等着登台易物,阿檀的脑袋不由飞快地转起来。

云鹤阁里人人覆面,谨慎的人连声音都会做个变化,不用担心被人识出身份。她若是去给人占卜都不需要在这方面费心思,但是该如何让人心甘情愿来找她占卜呢?

直接上去说可以占卜,怕是行不通。这里多是三界各势力以及世家大族,不像凡间百姓,贸然上去只怕是会被叉下来,还是得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才是。

她冥思苦想之际,台上的人声音清亮带着不易察的骄傲道:“诸位在此相聚即是缘分,我师从母妫族漆宿大长老,今日随机抽取三位免费占卜。”

她高举着玉牌,向众人证实自己的身份。

玉牌上背面为菩提纹样,正面写着“妫”字,下坠着紫色的因果铃。

因果铃是求卦者对占卜术士的一个反馈,占卜结果越趋近事后未来发展,因果之力越强。因果铃共有五阶,从低到高分别是绿色、蓝色、红色、紫色到无色。

女子言毕后,台下沸沸扬扬一片。

修士们反复确定玉牌上的因果铃确为红色,再听她师从漆宿,本就殷切的目光更是恨不得眼珠子都贴在女子身上。

漆宿是谁?

那可是母妫族的天才,身为男子,在以女子为尊母妫族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漆宿可是除母尊和岚和神女之外,三界唯一一个无色阶因果铃持有者。因独一份的天赋让母尊破例提拔为大长老,身份尊贵,在母妫族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的弟子,果真也是翘楚中的翘楚,年纪轻轻居然已是红阶。

在如今风靡占卜的三界,别说逮住母妫族的人像久旱逢甘霖。如今这里站着一个漆宿长老的亲传弟子那更是活生生的鲜肉,台下的豺狼虎豹眼里分明已是看到猎物的渴望。

“这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红阶占卜术士,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多少占卜术士一脚踏进棺材了,都无法突破不了红阶,这真是天之骄子,尔等凡夫俗子展示真是望尘莫及。”说话的明显也是个占卜术士,言语中羡慕中透着尊敬。

也有人看不惯女子的做派,反驳道:“一群井底之蛙,少见多怪。”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众怒,面对四面八方的怒视。说话的少年丝毫不退缩,嗤笑着抱胸:“芥子明不也是红阶占卜师,人家还是自学成才。她有个这么顶好的师父要是还没到红阶,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众人本想只要眼前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定要她知道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

听他提到芥子明再多的郁气都不得不散,毕竟此人盛名恐怕只有尚未学会说话的孩童不知,但他后半段不给面子的话,还是让众人吹胡子瞪眼,索性作罢,拂袖离去。

阿檀本来还靠在柱子上低头苦思,听到台上女子宣扬身份之言,抬头的目光里有探究,也有怀疑。

母妫族附庸天界却不在天界中,而是用法器劈开的空间,居于凡间南方界面之上,若无特许,族内人皆不许外出。

她偷偷出族后的这些日子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却有人大张旗鼓以母妫族身份行事。

阿檀目光闪了闪,族内上下忙着操办母祀节,如此关节眼上还派人来虚弥山,看来此次拍卖会当真很热闹。对于身边的小闹剧中提到的芥子明此人,阿檀如雷贯耳却并未放在心上。

台上女子声音婉转清扬,偏头看向鹤青:“名额有限,公平起见,恳请鹤青先生出手帮小女抽选。”

鹤青闻言没有意见,起身道:“老夫的春见蝶颇具灵性,不然就由它来做个抉择吧。”

女子一愣,她自以为以她的身份开此尊口,鹤青定会推辞拒绝,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顺畅,打破她的计划不说,还顺势推给了一个低贱灵物。

可话是她说出去的,众目睽睽下,覆水难收。女子攥紧了拳,好半晌才道:“就依先生所言。”

台下的人盯着鹤青袖口里飞出的春见蝶,目光跟着它的轨迹而移动,希望看得紧些,它能青睐自己。

春日蝶围着鹤青转了一圈,依依不舍地朝台下飞去,率先落在高台左侧下方的天青蓝的帷帽上。

“十号贵客。”

台上小厮有眼力见地高声唱道。

春见蝶停留一会,震了震翅膀,打了个圈在人群里低低落落地飞着,众人随着它飞去的方向侧身望去,它又一次合上了翅膀落了下来。

“三百四十四号贵客。”

是刚刚那个以一人之力大战四方的少年,阿檀收回目光。

这一声有人欢喜有人愁,台下的人的心情随着春见蝶的降落低到了谷底。可也有人立马振作起来,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这么难得的机会,说什么也要争上。

所以当春见蝶再次振翅,有不少人从芥子囊里掏出物件。有蜂蜜、鲜花、还有人大胆一搏,掏出恶臭的腐肉花,空气里瞬间弥漫起难以言喻的味道来。阿檀皱着眉用衣袖捂着鼻子,还是挡不住丝丝恶臭传来。

她急忙从腰间将香囊取下,用灵力散开一点味,这才压下要作呕的感觉。

春见蝶本来在空中摇摆不定,突然坚定地往人群后方飞去。大家见状,有的趁机想徒手抓住,春见蝶小而轻盈,愣是戏耍了好几人,这才稳稳朝既定方向飞去。

阿檀刚满足地吸了一口檀香的味道,抬头就见自己身前的人群以她为中轴线,往两边散去。春见蝶振翅飞着,它后面是追随的目光,这架势像涨潮时汹涌的海水,要一口将人吞下。

“最后一位,恭喜二百六十号贵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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