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纪临夜离开，林晚瑛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站在门边看着纪临夜远去的背影，眼眸中的光出奇的明亮。

回去的路上，纪临夜已经在脑海里规划起中元节那天的行程，没注意到一旁富贵灼热的眼神。

路过的鬼差看到富贵，都纷纷上前行礼，数量太多打乱了纪临夜的思绪，他索性决定回去再说。

富贵确认好四区的巡逻进程后才跟纪临夜一同回去，路上他犹豫着说：“我好像知道商店是怎么赚钱的了。”

纪临夜头一偏，一脸诧异地看向他，问道：“说说看？”

“我看刚刚那个女孩好像对你说的话很有感悟的样子，处理感情问题应该不是主要的赚钱方式吧，还有说点什么…心灵鸡汤？你们人类叫什么来着？”

“提供情绪价值。”

“啊对对，就是这个。”

见富贵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纪临夜看着他的眼神更惊奇了，暗搓搓地瞥了他好几眼。

富贵什么时候进化了？

他怎么不知道？

虽然对富贵的突然开窍感到匪夷所思，但他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其实像沈青那样已经跟对方结下死仇的人并不多，所以商店只是给那些来了地府仍然没有解除执念的鬼魂一点思路，也算是提供情绪价值吧。”

“很多鬼魂之所以成为怨鬼，是因为怨气和执念太重，如果有商店的存在，应该能帮迷茫的鬼魂理清方向。”

不要像他一样，明明拥有不朽的生命和容颜，心却如同迟暮老人。

没有察觉到纪临夜一瞬间的落寞，富贵半开玩笑似地说：“你正经的一面真的少见。”

“富贵，”纪临夜转头看向富贵，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知道你跟阎王哪里像吗？”

迟钝的富贵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再搭话，但出于那点可恶的好奇心，他还是颤声问道：

“哪里？”

纪临夜露出一个危险地笑容，说道：“非常的…会说话。”

富贵眨了眨眼睛，可能是这几日跟旺财同进同出久了，竟露出旺财同款的憨憨笑容，想着刚刚那点不对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他摸了摸脑袋说道：“真的吗？谢谢嗷。”

纪临夜：？

刚刚他有夸人的意思吗？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多解释，跟富贵一起回到了商店。

阎王这几天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虽然纪临夜那天帮他处理了不少加急公务，但奈何他攒的实在太多了，又临近中元节，他屁股都没从阎王殿的椅子上移开过，这才堪堪处理完。

听到纪临夜接下了一个顾客的订单需要前往现世，他又亲自去了一趟商店，千叮咛万嘱咐地府有规定，到了现世可不像在地府，绝对不能犯戒云云。

给纪临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奕和沈青已经前往各自区的怨鬼集中地，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就算他们已经是商店的店员，在中元节那天还是得接受鬼差的集中管理。

在走之前，两鬼都已经处理完了商店的后续工作，商店的第一笔收入刚好已经结清，划掉要给阎王的分红还有杂七杂八，给纪临夜剩下的却没多少。

好在纪临夜并不在意，这只是起步，往后盈利的时间多了去了，他安排好了一切，终于到了中元节那一天。

这是他来地府后遇到的第一个大的节日，街上的鬼魂肉眼可见地变少，全都集中到鬼门那边去了，这是所有普通鬼魂期待的一天。

好在有阎王走的后门，纪临夜不用提前去排队，富贵紧紧跟着他，两鬼一路走到鬼门前。

说是鬼门，其实纪临夜连个门影都没看见，只是人群最前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空气墙阻碍了一样。

他忍不住悄咪咪问起富贵：“鬼门在哪里？”

这里鬼实在太多，免不了鬼多口杂，富贵只能简单解释道：

“这会看不见，一会阎王大人来了就能看见了。”

纪临夜已经能感觉到周围肆意的阴气，因为鬼魂聚集的原因，温度体表可见的下降。

他冻得一颤一颤的，明明这阵子没少搜刮阎王的私藏，陈奕还带了一堆补魂体的好东西，可到底是时间太少，他没能好好凝练，还是没抵得过阵阵阴风。

过了一会，他耳边隐约能听到重物跺地的声音，他皱着眉向鬼魂长队的后方看去，果然看到了像是轿子一样的东西。

因为离得太远，所以有些模糊，富贵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

“这辇上坐得就是阎王大人，他等会就会开鬼门了。”

阎王身着红黑色地府朝服，头戴十二旒天冠，气势逼人，与往常不着调的形象完全不同。

但纪临夜这会可没心思关注这些，他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开门。

他要冻死了！

阎王到后没多久，终于张开手释放了一缕阴气，阴气不多，却非常显眼，淡淡的一抹却在靠近鬼门后立刻如火光般炸开，刚刚还空无一物的空中突然显现出一道门的影子。一阵吱呀声后，鬼门悄然开启，内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门的对面是无尽的深渊。

还没等纪临夜反应，就被一群争先恐后的鬼魂直接就挤了进去，好在魂体没有被挤压的感觉，不然他怕是要被压成饼。

被鬼门吸入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的魂体像是被拆分后又重新组合，刚还在想富贵怎么跟过来，这会却是一点心思也没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还不到地方。

漫长的越界时间其实也就几分钟，纪临夜却好像过了几个春秋，直到眼前突然闯入一丝刺眼的光，他这才隐约听到富贵焦急的声音：

“你没事吧？喂！纪临夜，你怎么样？”

纪临夜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放大版富贵的脸，他摆摆手，虚弱道：“没事，我缓缓。”

富贵暗暗叹气，说道：“越界就是这样的，何况你还是第一次，以后习惯就好了。”

以后？

还有以后？

纪临夜此刻在心里已经化身突击抢，把这个鬼门从头突突到尾，暗道就这一次，以后不管是多大的订单他都不来了！

确认自己的魂体已经逐渐趋于平静，纪临夜这才有空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我家？”

纪临夜一怔，脸上表情有些呆愣，他死了那么久，房子却没有任何变化，连陈设都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鬼门一般会送鬼魂回他们死去的地方，或是最熟悉的地方，”富贵伸出手把坐在地上的纪临夜拉了起来，他又小心地观察着纪临夜的脸色，说道：

“这可能是你最熟悉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