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双目赤红，纪临夜打算给她一点时间独处所以也没有多留，富贵留下鬼差守着后也跟纪临夜前后脚离开了。

一路上富贵几次想说话，却都忍住了，看得纪临夜有些好笑，他转头问道：“你想问什么？”

富贵见他的想法被看出来了有些尴尬，但既然被纪临夜点出来了索性不再掩藏，他小声问道：“沈青会满意吗？只是做噩梦而已，也没有实际的伤害啊。”

纪临夜勾起唇角，少见地露出了一抹邪恶，他笑着问道：“富贵，你在地府当鬼差多少年了？”

富贵一愣，犹豫道：“今年正好是第一百二十年。”

“当鬼差太久，你会忘记一些事也不奇怪。”纪临夜微微点头，面上笑意不减，他把玩着那张卡，眼底一片深色：“这才只是开始。”

富贵没明白，纪临夜也没打算多解释，他意味深长地说：“阎王爷顶着风险划给我的权限，我可不能浪费了。”

“他得好好享受才行啊。”

…

李大勇一直以为那天晚上的梦只是他睡觉姿势有问题，魇住了，他也没在意，一整天的高强度流水线工作让他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

今天这么累，一定能睡得实。

本着这样的想法李大勇又睡了过去，可噩梦再次临头。

这次他换了个死法，被拽着头发拖到地上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最后脑袋磕到墙角死去。

可他的意识还是没有消散，跟昨天一样被关在了棺材里，他还是拼了命地挣扎，昨天那种窒息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体会了，那种明明知道自己濒临死亡，可就是不能解脱，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向深渊的感觉。

太可怕了。

他又做了噩梦，两个夜晚，不同的死法，一样地进棺材。他像被下了咒，永远被困在了梦里，梦中的他想迫使自己醒过来，可他就像被鬼压床了一样，无论怎么挣扎也逃离不了既定的命运。

李大勇有些怕了，但还是抱有侥幸，认为只是巧合，可往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会以不同的方式死去，死后的意识也没有消失，而是一次次地体会那种绝望的感觉。

他先后给家里换了被褥和床垫，后来干脆换了房子，可都没有用，他不得不托人找了大师，大师只是看了一圈，最后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不敢睡觉，彻底沉浸在恐惧之中，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噩梦缠上了他，他无路可逃，又或许不是噩梦，

而是报应。

纪临夜给沈青的卡片是阎王拨给他的权限，可以无限使用望乡台。在望乡台托梦会比在别处更具有真实性，在现世做梦的人也会仿佛身临其境。当然这耗费的功德也不是小数目，要是没有阎王的权限，他怕是要破产了。

纪临夜躺在阎王殿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李大勇的档案。这张躺椅最近成了他的新宠，阎王爷别的不说，在享受这方面确实很在行，他的东西都很好用。

某人对征用阎王的东西表示毫无心理压力。

李大勇本身也没有几年阳寿了，他蹲了十年牢，出来身体也不好，又没有钱，最后会病死在老破小的出租屋中。

像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地府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跟死后有鬼差统一带路前往投胎办的普通鬼魂不同，生前犯下大错的鬼死后都会由第十三区的处刑者鬼差亲自受理，处刑者会带着他们去往他们该去的地方，现世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地狱。

不过纪临夜并不打算这么做，正如富贵所说，做噩梦只会让李大勇惧怕睡眠，最后精神崩溃，不过这还不够。

什么？你要说他都已经被折磨地精神崩溃了，还不够吗？

可沈青失去的，可是命啊。

纪临夜微微一笑，他拿起李大勇的档案颠了颠，薄薄几页纸，平庸的人生甚至找不到一丝亮点。

按阎王所说，地府需要修缮的除了一些建筑，更多的便是地狱那边的维护，有很多惩治罪人的环节需要拨过去一大笔钱，这点让纪临夜有了新的想法。

地狱的运作也是需要钱的，李大勇这种人渣来了地府还要消耗资源，这多浪费啊，所以他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人在想坏事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点邪恶的笑容，这点鬼也不例外，纪临夜被他的鬼主意取悦到了，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让刚结束托梦走进阎王殿的沈青步子顿了顿。

托梦了这么久，眼见李大勇被折磨得一天天消瘦下去，她原以为会觉得痛快，可没想到更多的是迷茫，是空虚。

把时间耗费在这样一个烂人身上，真的值得吗？

见沈青来了，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纪临夜冲她笑了笑，好似并不意外，随后他不知从哪掏出个项圈递给了沈青。

沈青摇了摇头，把这些犹豫从脑子里甩出去，这会看到纪临夜递过来的东西，她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

“每个要入地狱的罪人都会被处刑者套上的特制项圈，我认为应该很适合你丈夫，所以就问他们要了一个。”

沈青怔了怔，她睁大眼睛，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喜悦，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要下地狱！真的？”

纪临夜噗嗤一笑，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即使成了鬼魂也藏不住眸中的点点星光：“怎么会，那不是便宜他了。”

沈青一愣，看着她手上的项圈，不知道纪临夜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这个项圈能制服最凶恶的厉鬼，李大勇更不在话下，让他死后听你差遣，我想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你觉得呢？”

明明长了一张纯洁无害的天使面庞，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冰冷，好像对李大勇死后的鬼生毫不在意。

沈青看着纪临夜，发现他并没有开玩笑，而是认真的，片刻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纪临夜很满意，又转身去阎王那搜刮零食了，浓郁阴气做得食物对他来说是大补，他越吃魂体越充盈。

“你的商店，我会尽我所能的。”纪临夜身后，沈青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到。

“好啊，合作愉快。”纪临夜没回头，微微勾起唇角。

沈青走后，一直站在阴影里当透明人的富贵走了出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纪临夜，送给沈青的项圈还是他去找处刑者要的。

他刚认识纪临夜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很知趣，可相处下来发现其实并不好接近。外在的温和有礼掩饰不住内心的冷漠疏离，所以他只是听从阎王的吩咐，安心当他的保镖。

可后来，他发现纪临夜是外冷心热。即使之前对阎王冷嘲热讽，还时不时戏弄一下，可实际上对阎王非常关心，连计划会影响到阎王的位子也考虑到了。沈青也是，生怕沈青失去复仇目标后信念崩塌，还给了她重新开始的动力。

这个人，骨子里应该是很温柔的吧。

想到这，富贵想说些什么，可拙劣的语言系统成功阻拦了他，最终他只艰难地憋出了几个字：

“你人真好。”

纪临夜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富贵，他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明白富贵为什么平白无故说这么一句话，不过他也不在意，见富贵递来好人卡，他理所当然地就收了。

至于好人在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他给沈青项圈，只是不想让她去投胎，肯留下来给自己打工，顺便让李大勇也来干苦力罢了。

看到富贵一脸“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纪临夜莫名一阵恶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富贵，沈青刚刚有没有把那张卡给你。”

富贵点点头，纪临夜看着那张通体全黑满是阴气的卡笑了笑，富贵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个笑容他太熟悉了啊。

是要搞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