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源果然没死，他被压在厚厚的粘液之下，整个看着又小了许多。

小小的孩子整个跪坐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仿佛在用自己稚嫩的背脊在保护着什么东西。

得见天日的那刻，小小的孩子先是肩膀轻微的抖动了片刻，感觉到安全之后小心翼翼的捧着手心里的小树苗，说是小树苗简直高估了对方，就是一个小树芽，连根都没有。

跟记忆中对方的最开始的样子有八分相似。

“你别难过，我不会死的。”

许岁偏开头，“我知道，我们之前商量的时候就说过，三蛋处在濒危的状态根本不能拿你怎么样。三蛋不能怎么样这里就没东西能杀死你。”

“是啊。”季修源轻叹，“所以不用担心，三蛋最后的意志护住了这个。”

“在洛遇到生命危机的那一瞬间，地底的所有人都献祭了自己。他们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聪明过。”

季修源没有继续说下去，许岁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这些人依附神柱而生，本来就是专门为神柱准备的养料，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他们本来就是神柱的一部分。

神柱毁了，神婆死了，神女和三蛋的意志也完全消失，但他们也没有完全消失，活下来的新的神树，是集合他们所有人创造的，清清白白的生命。

是他们的延续，而且完全去除了罪恶，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许岁不想承认的是，这样似乎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人都死了，不会有任何后续问题，许岁不用考虑这些人该怎么办，神树保存下来了，同时拥有着属于神女，洛，三蛋，还有神树本身的能力。

而且祂还这么弱小，只要许岁养得合适，对方会成为比之前想得更好的助力。

但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这就叫胜利者的矫情吧，许岁思索着。

他轻轻戳了戳季修源手心里的嫩芽，嫩芽并没有排斥他的手指，居然还伸叶片想要抱住他的手指，传递着亲近的意思。

“等找个合适的地方把祂种下来。等祂长大后，树上会结出白色的果子，婴儿会从果子里孕育出来。”

两三岁的小孩说话满满的奶音，尽可能板着一张小脸做出严肃的表情让自己显得可靠一些。

“婴儿长大之后可以离开神树的范围生活，但他们会从心底里认定神树为母亲，不管离开多远的距离。在感知到死亡临近的时候，他们会听从心底的召唤重新回到神树这里，落叶归根。”

“他们的身体埋在树下，被神树吸收，然后长出新的果子，诞生新的婴儿。”

许岁满脸震惊，“我记得异变之前有一种传说是，有一种叫做精灵的物种，他们自生命之树诞生。”

“神树变成生命之树了吗？”震惊转为好奇，许岁完全不觉得自己追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屁孩问问题有什么奇怪之处。

“生命之树？”小季修源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倒是更加合适祂。”

“我听说过精灵从生命之树中孕育，可没听说过精灵一定要埋在生命之树下。”

“更没听说过一个精灵的死亡会让另一个精灵诞生。”

“要是这样，岂不是只要生命之树不死，早晚，大家都会变成精灵？”

“那不是只要提供源源不断的尸体，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精灵？”

“不是这样的。”小季修源是个很讲究事实的孩子，“不是所有的尸体都能让生命树结出果子。”

“也不是所有的果子，都会孕育出生灵。”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季修源果然皱紧了眉头，“只有最开始的这批人是这样的，他们选择回到树下就可以再次结出果子。新的果子是新的人，跟之前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重新出生后会接触新的人，经历新的事情，长成新的模样，形成新的性格，是与之前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

“这是神女对他们的最后祝福。”

“他们在一无所知的时候被迫承担了一次一次的诅咒，神女希望一次又一次的转生可以洗去他们灵魂的伤痛。也许最后，他们可以重新成为人类也说不定，到那时候，他们可以亲自为自己做一次抉择。”

“确实是不错的祝福。”许岁问，“那他们第一次诞生会是什么样的。”

“可能有点丑。”沉默了一会儿季修源道，“他们不会有尖尖的耳朵，也不会有翅膀。他们小小的，可能是绿色的，四肢着地，可能背上有巨大的瘤子，好在他们的生命会很短暂，他们不会离开生命树，直到生命树长大。”

许岁戳了戳季修源的小脸蛋。

“你干嘛？”

许岁收回手，只是有点手痒而已，他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脸颊的热度。

“种到启源吧，那里有一群绝对不会歧视他们的小精灵，也许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在这之前，就只能麻烦你先带着了。”

季修源郑重的点点头，将小树苗好生收好。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着急的鸡叫声，两只秃毛鸡在地下过得挺好，毛居然在短时间内重新长了出来，虽然还比不上其他部位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许岁有些诧异，“你们居然还活着。”

“行吧，也把你们带回去。”这两只走地鸡看着愈发聪明了。

支持这个空间的神树和神柱都已经不在，这个特殊的空间也直接瓦解。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这片土地上，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里的一切痕迹掩盖。

到处都是一片茫茫白雪，一脚踏出直接淹没腰部。

寒冬来得太急太快，许岁完全分不清方向。

“阿嚏。”许岁摸了摸鼻子，“好冷。”幸好他们提前准备了冬装，现在刚好用上。

阿大阿二傲娇的抖抖新长出的羽毛，它们也得到祝福了呢，新的羽毛保暖效果极佳，而且连脚脚都长了，它们现在抗寒能力简直一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