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次日清晨,走在去书院的路上,沈确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却从未有像今天这般觉得路上的风景独特,别致,即使是路旁凋零的树木,也能品出一丝别样的美,那交错的枝桠仿佛是天地间的琴弦,等待着风的拨弄。

“哟,沈兄,今日怎么这般高兴?”相熟的同窗看见他脸上的笑容,诧异至极。平日里,沈确也不是面瘫,自然会有情绪的展露,但却总是收敛而疏离,难以窥见全貌,绝非像今天这般外放张扬,让人无法忽视。

沈确道:“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好?”

同窗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摸不着头脑,用满是不解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走开。沈确见此,挑了挑眉梢,也没追上前解释,只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迎头碰上了吴瑞,被他一把拉住。

“你真的是沈确吗?不是其他人假扮的?”吴瑞绕着沈确转了好几圈,嘴里啧啧称奇,像是在看什么四不像物种一样。

沈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是,光天化日之下,我还能被鬼上身不成。”

“哎,这个味,绝对是沈确没跑了。”吴瑞撞了撞沈确的肩膀,跟个长舌妇一样打探道:“那你今日是怎么了?笑得跟升官发财了一样。”

沈确睨了吴瑞一眼,想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莫名的优越感涌上心头,不跟他一般见识:“昨日,我夫人诊出有孕了。”

吴瑞不自觉地把眼睛瞪大:“喜事呀!恭喜恭喜!那你可得加把劲给孩子挣个前程了。”

“自然。”沈确笑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聊什么呢你们两个?这么开心?”林清源远远就看见了两个好友的背影,便快跑了几步,从背后赶了上来。

“清源,你来了?”听见声音,吴瑞转过身去,见是林清源,他像是找到了同盟一般,带着一丝羡慕嫉妒的口吻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沈确这小子要当爹了!”

“啊?真的?!”林清源脸上的吃惊是那样的明显:“那可真是大喜事,恭喜呀。”

“谢谢。”沈确嘴角噙着笑,收下了来自好友的或羡慕,或祝福:“走吧,上课了。”

卯时二刻,三鼓敲响,一天的课业正式开始。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可有哪位愿解此句之义,并抒己见乎?”师长轻抚须髯,目光如炬,看着下方的弟子。

为了展现自己,卫思博迅速而积极地站起身来,恭敬地回答道:“师长,此言出自孔子之口,其意乃谓:‘听讼之时,吾亦如众人,惟求讼事不再起。’意在使虚伪之人不敢巧言令色,使人心生敬畏,此乃治本之道也。”

“此借孔子论诉讼之言,阐明‘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之真谛。审案非仅止于案件本身,而在于使人畏服,不再犯案,方为审案之本,由此洞察事物的本质是把握问题的关键。”

“嗯,不错,言之有理。”师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期望更多的碰撞,于是他又问道:“诸位,可还有别的见解或看法?”

卫思博自觉回答得已经很全面准确了,所以他主动向师长推荐沈确,暗藏挑衅之意,想要看沈确在师长面前出丑:“师长,我认为沈确兄必有独到的见解。”说话间,他还特意加重了“独到”二字的发音,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让他本就不英俊的脸庞更加扭曲。

而得益于一直的坚持与训练,即使被卫思博突然点名,沈确也丝毫不慌。他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看法:“师长,愚以为此句所论,归根结底乃教化与治理之道。教化乃为本,治理则为末,二者之本末关系,与事物之始终因果相通。倘若我等身为地方父母官,在致力于治理之余,更需深思后续教化之策,确保手段始终服务于目的。”

“甚好,甚好。沈确的回答值得大家深思并发散联想。”师长赞赏地看了眼沈确。

卫思博见自己的计谋未能得逞,反而让沈确大放异彩,心中不禁愤懑不已。他瞪了沈确的背影一眼,将这份不悦暗自记在心里。

待至午后骑射课,众人散开练习技艺之时,他便纵马疾驰,直朝沈确奔去。

偏不巧,因出身贫寒,沈确接触马匹的时间不长,技艺并不熟练,所以他虽急忙勒马转向,但还是同卫思博擦肩而过,近乎撞上,导致马匹受惊,前蹄扬起,嘶嘶作鸣。若不是吴瑞打马上前,及时拉住缰绳,沈确很有可能就被甩翻在地。

“你是不是有病呀?找死吗?自己想死别拖别人下水。”吴瑞气愤至极,指着卫思博厉声斥道。

“呀,真是不好意思,沈确兄,马匹一时失控,你可有受伤?”卫思博装作受惊的模样,轻飘飘且假惺惺地道了个歉就想将事情揭过。吴瑞气不打一处来,想找他理论,却被沈确拉住:“瑞哥,别冲动。”他朝吴瑞使了个眼色。

在沈确的示意下,吴瑞看了眼周围,心中的怒火虽未平息,却也强忍了下来。他忿忿地甩开沈确的手,没有贸然行动。

卫思博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悠扬挥着缰绳离去。

吴瑞怒而转过头,拽着沈确去到偏僻的角落:“你小子怎么回事?拉着我不让动?当时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拉住了缰绳,你现在已经在医馆了。”

沈确知晓吴瑞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他笑了笑,宽慰道:“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且卫思博又已道歉,你要是冲上前动手,我们即使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更何况,一旦动手,在师长眼中,过错必然全归于你,没必要。我们暂且忍下来,反而能博得一个大度宽容的美誉。至于报复,自然是私底下进行。”

“嘿,你小子。”吴瑞也不傻,一下就明白了沈确的意图,他期待地搓了搓手:“看我怎么整这孬货。”

自此之后,连续数日里,卫思博觉得自己就跟水逆了一样,事事不顺心,半夜上茅厕被人从背后丢石子,拿到手的纸卷总是缺页,诸如此类,虽看似微不足道,却跟连绵不绝的细雨一样,让他感到无比的烦躁。

这背后,沈确,吴瑞和林清源三人“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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