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晖泫终归没有回头看张院一眼，不管脑子里怎么想的，他终究不敢，也不能回头。

或许有人说他懦弱，或许有人说他冷血。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出管委会的路有些长，他走了好一会儿，一路上都有人向他行注视礼，那些探究、好奇、考究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燕晖泫见到了，却不去理会他们的视线。

门外阳光正好，门内阴暗一片，从黑暗迈向光明，这一步步要走多久，没有人知道。包括燕晖泫。

阳光晃眼，照在身上温暖如初，后边会客厅里的人见他真的走了，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尤其是席尔韬，他原以为燕晖泫会妥协，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结果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张院拐杖落了地，后边的男子搀扶着她往外走，席尔韬叫住了她，“张院，您看这事……”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张院苍老的说，她的精气神有些涣散。

这一天，管委会动荡不定，燕会长停职，归期不定。

燕晖泫很是硬气的向上递了辞职信，大手一挥，写了一句：“理念不合。有缘再见。”

然后潇洒而走。

留下的工作都交接给了席尔韬。

本管别人咋想，他一个人潇潇洒洒，去找佟瑞喝了壶酒，转眼登上了通往国外的飞机。

星城某些大人物目瞪口呆，却又拿他没办法。

俗话说得好：有钱即是爹。

这管委会事多，规章多，钱少了些。不过几天，怨声载道，席尔韬忙的焦头烂额，连家都回不了几次。

这事儿在网上又一次掀起轩然大波，诸位网友纷纷猜测起来。

这燕晖泫是否和颜芷嫣有一段恋情。

知道实情者，啼笑皆非。

佟瑞看着网上的言论，只说了句：“闲的慌。还燕晖泫和颜芷嫣有私情？他俩？呵”

佟瑞表示不屑且不服，嘀咕句：“见个男人、女人就配对。”

稍后他的脸色收敛起来，有了丝冷酷，目光沉沉盯着文件看，越看越不妙。

网上之事从婚礼上出现蝶开端，可之后没能找到它的踪影，又有线索牵扯到燕晖泫不作为，意被停职，可谁知他直接硬气起来，直接不干。最后就是他手上的这份文件。

上面记录了大大小小的十多起案子，受害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损伤。严重者就如同张院的女儿一样没了性命。

警局为这事已经连轴转好几个星期了，意图查出一点原因。

按理来说，整个市区都不应该出现这种事。精神连接器失控，发疯伤人。而且……佩戴者原先也并未有过特殊的病情。去医院检查，也算是正常。

全都正常的情况下，这件事就不正常了。

蝶的事也不知是不是撞到枪口上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倒是有一点很是奇怪。

那就是——前些年所有有关精神连接器的资料全部被销毁了，可以说几乎都没留下。

哪怕是去星城学院查，明面上也什么资料都没有。问教师，也是一问三不知。

而有关人员，倒是死的死，伤的伤，要不就是瘫痪，不能开口说话了。总之，线索算是断绝了。

佟瑞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

他本人真的要抓狂了，瘫在椅子上，用一言难尽中混杂着仇恨的目光，投向桌上的文件。

上面写着：聘请佟瑞律师协助调查

请问律师是如何协助警察调查？又不是检察院……

对这事，佟瑞深表无语。

而之所以选择他，很简单。

一是：常年与警察打交道，都熟了。有事没事，约个饭，活络一下“感情”

二是：佟瑞从小到大都是在星城学院读的。甚至于大学也是星城大学。等同于……他对星城学院那是熟悉加心知肚明一些事。

警察局已经荣升局长的胡伟拍着佟瑞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好歹算是你老同学的，给个面子。”

单单一句话，佟瑞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还有某些已经退休的警察也隔空喊话，叫佟瑞帮个忙。

瞧瞧人家殷切的目光，恳求的眼神。

佟瑞从了。

他不得不从，他的父亲——佟岐峰破天荒的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这是父子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话。

佟瑞还记得那个场面，年老的汉子躺在躺椅上，夕阳的余晖落于那满是皱纹的面庞。佟父看人也只能眯着眼，冲佟瑞招手。

佟瑞站在远处好半晌，才迈开步伐，朝着男人走去。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量起父亲的面容。也是他第一次承认，男人老了，老得不成模样了。

他那天堪称心平气和的，与佟父聊起了一些话题。即使结果依旧不如意。即使还是有刺如鲠在喉。但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已经支撑着佟瑞。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承认。

临走前，他看向了挂于墙上的照片，轻声在心中念：妈

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知性大方，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

一袭白衣黑发飘，手中握有书卷，笑意盈盈，温柔大气，美好。

某些程度上，她也算是出生书香门第，然后做了一份离经叛道的工作。

最后……离世于她最喜欢的事业。

那一年，那一天，也是佟瑞彻底与父决裂的一天。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选择了他现在的事业，并一直干下去。

心境转变，精神连接器的样貌也会改变。所以佟瑞用土一层又一层的把她埋起来了。一直到这么多年后，也没能忘却。

或许是不敢忘，深怕忘了，就回不去了。

可一切早就都变了啊！

佟瑞不敢在细想下去，他急匆匆的远离了这个地方。

老人目送着儿子去世，费力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相册，上下摩挲，说了一句：“枫玥啊！他回来看我了。这么多年……”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的注视着她心爱的男人，像是在说：真的吗？太好了。

可是落花流水，随波逐流，一切到底回不去了。就像夕阳西下几时回，东升西落，空欢喜一场。

佟瑞愈加忙碌了，在这一点上，刘南骁看不下去了。他看着在书房里发愣许久，然后在闷着头，不知在纸上写了什么。

只觉得佟瑞最近几天着实是不对劲，像是心情极度不好。

单单是今天一天就走神过好几次，叫他，他也不回你。临到头，还茫然的问你一声：“怎么了”

然后突然开始翻家中的相册和旧物。

刘南骁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翻，看他越来越急躁，最后“哐当”一下，把东西砸在了地上。

就连吃食上，都很不对劲。总是吃几口，发一会儿呆。到最后只吃了一小半。

这样的反常行为，佟瑞维持了几天。刘南骁看他总这样，开始担心起来了。佟瑞上次这样，还是在颜芷嫣去世后，整日整日的发呆，枯坐着。要不就是翻看照片，一遍又一遍，停不下来。到最后，刘南骁都不敢打搅他。

那段时间的佟瑞像是进入了待机模式，做什么都是木木呐呐的，偶尔还会崩溃大哭。

是过了大半年还是一年的时间，他才开始继续生活，工作。一点又一点改变起来。

最近的反常，刘南骁不得不注重起来，他开始复盘起佟瑞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

最后得出结论，佟瑞是去了一趟家中，才开始不对起来。

这个结论很微妙啊！

刘南骁摸着下巴想，他的手指有规律的敲了敲桌面，最后一点头，像是得出了某种可行的措施。这些事佟瑞一无所知。他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书房

佟瑞把手团起来，下巴枕在胳膊上，有些呆头呆脑样，闷闷的问空着盘旋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去看他的？”

空着的人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然后问：“为什么？”

“因为他老了，而我许久没去看他了。”

“是这样吗？”空着的小人俯冲下来，用圆溜溜的眼睛逼视着佟瑞，“你真的这样想？”

佟瑞微愣，“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小人夸张的举起手，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瑞，你的内心不是这样的。生老病死，人各有命。作为律师，难道不是？”

“可他是我的父亲”佟瑞闷闷不乐的说，“他从小到大似乎都没做过个什么。哪怕是……”

小人一直定定望着佟瑞，没说什么，“瑞，我们也陪不了你多久了。有些事情你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不去做？”

也不知道是哪个店戳到了佟瑞，让他浑身一颤，几乎是条件似的抬起头，茫然的瞅着他，“你……什么意思啊你？”他的声音发颤，明明是在质问，又有种哀求。

可那小人只是冷酷的摇摇头，低低的声音是从喉头挤出来的，“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不去闻，不去看，不去想，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小人几乎是笑着说出话来，可一滴泪，出卖了他的心情。

佟瑞开始变得茫然，意图用装傻来逃避现实。可是没有用了。

小人笑着摇摇头，“你……还是这会这一招啊！明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见，一定是要告别了。”

佟瑞浑身一怔，想要用双手去挽留小人，他说：“别走啊……别走，都别走，别走……为什么，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小人还是顺着白光，渐渐消散，变成碎片，一点一滴的落下来。

下一篇章到结尾基本没有回忆。

但下一篇章结束，全都算回忆。（完整流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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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现实（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