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食材,却没有关键的辅料和合适的烹饪条件。
陈云纱看着木盆里无辜吐沙的花甲,又看了看角落里敦实的白萝卜,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巨大无力感深深笼罩了她。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陈云纱蹲在厨房角落,对着那盆花甲和几个白萝卜发了半天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从心底窜起。
自力更生!必须自力更生!
她重新振作精神,开始在厨房里进行更仔细的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不起眼的、落了些灰尘的陶瓮里,她发现了一些小麦。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紧接着,找了一个石块对带壳的麦子进行碾压脱壳。
她记得以前看过的那些古装剧或是纪录片里,古人似乎就是用类似的方式给稻谷脱壳,得到糙米,再进一步加工。那么,小麦应该也行得通吧?
说干就干!陈云纱挽起袖子,开始用力地舂捣起来。
“咚!咚!咚!”
“为了白面!为了面条!为了馒头!为了包子!冲啊!”
她幻想着未来能吃上各种面食的美好场景,动力又足了几分。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得到了一些许脱离了外壳的麦粒,虽然混杂着不少碎壳,但总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小心翼翼地将初步脱壳的麦粒收集起来,换到一块平整的石板上,继续碾压研磨。
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粗糙的麦粒渐渐被碾成了带着麸皮的面粉。
虽然这“面粉”看起来远不如现代的精白面粉细腻,甚至有些粗粝,但陈云纱看着石板上那小小的一撮“成果”,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她正小心翼翼地将这来之不易的面粉收集起来。
一个带着几分好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云纱猛地回头,只见小哪吒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
哪吒视线越过她,落在了石板上的粉末上,他伸出小手,好奇地沾了一点,放在指尖捻了捻:“这是何物?你弄的?”
“对对对!我弄的!你别动!我好不容易才弄出来这么一点!”陈云纱看得心疼不已,那一点点面粉可是她手臂酸痛的结晶啊!
“你究竟想作甚?”
陈云纱:“没想干什么啊,就是……就是肚子有点饿,想做点吃的罢了。”
哪吒:“吃的?”
“对!好吃的!你把手里的面粉放下,我给你也做一份尝尝!”
哪吒拍了拍手,将指尖那点粉末抖落:“做一份什么?”
“面条!”陈云纱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宣布。
“面条?”哪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对他而言完全陌生,“此是何物?”
“哎呀,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陈云纱卖了个关子,开始动手。
她将收集起来的面粉倒在一個干净的陶盆里,加入适量的清水,开始笨拙地和面,反复揉搓、按压,直到面团变得相对光滑。
接着,她找来一根相对光滑圆润的木棍充当擀面杖,在撒了点干粉的石板上,将面团一点点擀开。终于将面团擀成了一张厚薄不算太均匀的大面片。
最后,她拿起厨房里找到的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将面片折叠起来,切成粗细不一的条状。
她添了把柴,烧开了一锅水。水沸后,她将切好的面条抖散,放入锅中。面条在滚水中沉浮,慢慢熟透。
面条用筷子捞出,再把花甲用热水烫熟,当成高汤浇到面条上。
“喏,这就是面条!”陈云纱将其中一碗推到哪吒面前,“海鲜面。”
哪吒低头,看着碗里那弯弯曲曲、如同白色小蚯蚓般盘踞在一起的新奇食物,又抬头看了看眼神亮晶晶望着他的陈云纱。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旁边摆放的筷子学着陈云纱的样子,夹起几根,吹了吹气,然后送入口中。
面条的口感与他平时吃的粟米饭截然不同。
没有粟米饭的糙粒,入口顺滑。
“……尚可。”半晌,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给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但他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子的动作,无疑表明这“面条”很对他的胃口。
陈云纱也端起碗,吃了一口。面条的口感确实远不如现代,但这是她亲手创造的味道。
陈云纱自己那碗还没吃完,就看着对面你家的坟地已经空空如也,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原来只是‘尚可’啊?我看某人吃得连汤都不剩,还以为是非常‘可以’呢。”
哪吒放下碗,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晕。
他没接话,目光却转向了灶台上那口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锅,里面似乎还剩下小半份面条。
他一声不吭地站起身,走到锅边,将锅里剩余的面条仔细地捞了起来,盛进另一个干净的陶碗里,又小心地舀了些面汤浇上。
陈云纱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心里的调侃之意更盛,笑道:“怎么?还没吃饱啊?看不出来,你饭量还不小嘛。”
哪吒端着那碗新盛出来的面,转过身,避开陈云纱带着笑意的目光:“不是我要吃。是送去给母亲尝尝。”
“原来是个孝顺孩子啊。那我陪你去?”
哪吒没说话,只是端着碗,迈着小短腿率先走出了厨房。陈云纱连忙跟上。
夜色已深,李府内一片静谧,只有廊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内院的回廊上。两人很快走到殷夫人所住的院子,院内还隐约透出灯光。
然而,就在哪吒准备进去时,他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陈云纱跟得紧,差点撞到他背上,幸好及时稳住身形。她刚想询问,却见哪吒像是在凝神细听什么。
陈云纱也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从院内正房的方向,隐约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威严的男声,让陈云纱瞬间明白了过来,房间里的男人是李靖,哪吒的父亲,陈塘关的总兵大人。
陈云纱刚想要开口说,就不陪哪吒了,害怕被李靖发现,谁料哪吒比他先转身,低着头,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哎?哪吒?怎么不进去了?”陈云纱愣了一下,赶紧追上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要给夫人送面吗?夫人都还没睡呢。”
哪吒的脚步没有停下,低声说了一句:“何必自讨没趣。”
短短六个字,让陈云纱瞬间哑口无言。
她看着前面那个端着碗小小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无论电视剧出了多少版本,但始终有一点不变,哪吒不为他的父亲李靖所喜。
李靖对于这个怀胎三年六个月才出生“怪胎”儿子,始终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忌惮,甚至……恐惧。
他无法理解这个儿子,更无法以寻常父亲的心态去接纳他。
而哪吒,从小便能敏锐地感受到父亲这种冷漠,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下意识的回避,那些在殷夫人面前尚能维持,一旦独处便荡然无存的温情……
“何必自讨没趣。”
这句话从一个五岁孩子的口中说出,该是多少次失望累积。
哪吒回了自己的院落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捧着手里的陶碗,碗里的面早已凉了。
陈云纱没有回她自己的厢房,而是跟着他,走到了这里。
陈云纱看着孤单的小身影,心里叹了口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石阶旁,拂了拂上面的灰尘,然后挨着哪吒,也坐了下来。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间,只剩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陈云纱侧过头,轻声开口:“如果……如果你想哭的话,可以靠在我肩上。”
她看得出,这孩子心里憋着委屈,只是用倔强死死地包裹着。
哪吒提高音量:“谁要哭!”
陈云纱:“你会觉得委屈吗?”
哪吒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陈云纱:“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才不是!”哪吒几乎是立刻反驳。
朋友?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陈塘关的孩子,要么怕他,要么躲着他,没有人会用这个词来定义与他的关系。
“是。”陈云纱转过头,肯定地看着他,眼神认真,“分享食物,这就是朋友才会做的事情。”
她这一番关于“朋友”的朴素定义,简单直接,却恰恰戳中了哪吒认知的空白处。
他愣住了。
“歪理。”
但语气,已然没有刚才那般坚决的否认了。
沉默再次降临,过了一会儿,哪吒问出了一个他似乎思考了良久的问题:“小石头,你有爹娘吗?”
陈云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之前那首歌,让他真把自己当成了石头成精。
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我啊……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对不起了大圣,借用一下你的身世。
他追问道:“那你岂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
“是啊……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在这个陌生的殷商时代,她确实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比起他,她好像……更可怜一点?
片刻的静默后,哪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我们是朋友了。”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而是一个陈述句。
陈云纱猛地抬起头,撞进哪吒那双清澈的眸子里。
“嗯!我们是朋友了!”
看着哪吒依旧有些低沉的小脸,以及他手里那碗彻底坨成一团的面条,陈云纱一把从哪吒手里拿过那个陶碗。
“美食不可辜负,凉了也有凉的风味!”
说罢,她拿起旁边放着的筷子,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几秒钟的功夫,就将碗里的面条扫荡一空。
“嗝——”陈云纱用手背擦了擦嘴,一抬头,就对上哪吒那双写满了无语的大眼睛。
“你还说我呢……看你这样,也挺能吃的。”
陈云纱:“……”
陈云纱被他说得老脸一红,但输人不输阵:“我这叫珍惜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听没听过?懂不懂?”
她说完,意识到这首诗是唐朝诗人李白所作,哪吒自然不可能听过。
哪吒小鼻子皱了皱,哼了一声:“歪理最多。”
陈云纱:“这怎么是歪理?这是美德!”
一个空灵而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接话道:“不错,不错。”
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似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只见院中月光凝聚之处,一位身着宽大白袍,手持拂尘的老者,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那里。
他一边捋着雪白的长须,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目光先是落在哪吒身上,带着几分慈爱,随即又转向陈云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嘴里还回味般地念叨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嗯,此言虽质朴,却蕴含至理。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妖类,竟有如此胸怀与悟性,难得,难得。”
陈云纱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造型,这气质,该不会是……
就在这时,身旁的哪吒已经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唤道:“师父。”
师……师父!
太乙真人!哪吒的授业恩师,昆仑十二金仙之一!真正意义上的神仙大佬!
陈云纱听到来人是太乙真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敬畏,不是崇拜,而是跑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