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就是青云观的山门了，古色古香，是仿照永乐宫无极门形式建造的，面阔通宽进深，单檐庑殿顶，坡度较平缓。主要四排承重柱，中间两排为中柱，左右外侧为檐柱，中柱上有三间板门，中门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青云不沽”四个大字，书法潇洒非常。檐柱较粗，上面书着一副对联。

上联：俗人昭昭，我独若昏

下联：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是道德经里的话，江吟川伫立山门，只觉得此情此景，更衬得这一副文字道法精绝，意境玄妙，读来似懂非懂只觉得境界高妙不可言明。留着满满的古韵，教人只在这山门前站上一站便觉得穿越了百年的悠悠时光似的。

只可惜这古色古香旁边还安设了一个购票处，山门更是早就拦上，一左一右两个保安在那里边闲聊边检票。

一下子就从道家名刹变成了旅游景点……

江吟川站在青云观门口，心情不由得有些怅然，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的，空落落之中还有点儿踏实轻松的感觉，很是怪异。

他又不由得想起昨日的事情，谈论到哥哥的僵尸显得与往日不同，冰冷冷的尸体多了一些温度，但又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下去。

经过昨天的闹剧俩人就洗洗睡了，天还大亮，但江吟川胃病刚复发，还是不舒服，正好也就暂时歇了到青云观的想法，两个人又相安无事度过一晚。今日为了防止江吟峰来堵门刨根问底，他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穿戴整齐，便就到了这青云观。

想到自己或许很快就能摆脱各路妖魔鬼怪，江吟川心中甚感安慰，此时更是觉得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问题似乎都即将迎刃而解……如果不是南瑭也跟来了的话。

他今天来青云观可主要是为了请走这位祖宗，谁承想如今人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跟得死紧，一副生怕自己走丢的架势。赶也赶不走，说什么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江吟川只好带着他一起过来，如今都到了青云观门口，他也不愁甩不掉对方。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江吟川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南瑭的肩膀，然后趁着对方还在迷惑，便一溜烟跑到了山门前检票处。检票，进门，早晨游客香客都不是很多，江吟川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到了山门的栏杆之内，他才长舒一口气转头去看他。果然南瑭眼中似乎是有些懊恼的意味，这不由得让江吟川有些小小的得意，也多青云观更加刮目相看了。

显然这观内果然有什么存在让这前年老妖怪都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想着，江吟川连带着心情又明媚了几分，再向南瑭看过去，只见对方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飘飘然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这么一副场景让回头想放几句狠话的江吟川彻底噎住了，又想起了他见南瑭的第一面，那时候楼道里的灯光晦暗，但也难掩对方的脱俗的容貌和气质，如今穿着他那一身繁复的衣服大摇大摆站在阳光底下更是耀眼非常，若不是隐了身形，只怕如今已经被人围上拍照了吧。

江吟川不胜唏嘘，如今他已经进入了青云观，这四舍五入就是已经将南瑭打得魂飞魄散了。事到临头又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青云观是道家场所，你可莫要硬闯。”江吟川声音不大，但他可以确定门外的僵尸一定是听到了，只见对方抬头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珠也不知道是在探究些什么，最后将江吟川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那目光都化为了一副看着智障的表情。

江吟川悻悻。

他又不由得想到南瑭昨日的“威武”，自不免再次感叹道法果然奇妙，这么一个几乎要超脱阴阳的存在，居然会怵道法，最一开始也是，居然会被他一个神棍的符给制住，甚至还被抢了重要的宝物，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江吟川这么想着就一面往青云观里面走，一面摇头，脸上倒是挂着笑容，看着竟不像一个鬼缠身寻求破解之法的人，倒似一个姻缘求中前来还愿似的。

青云观进了山门，人便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门口正对的是太极殿，供着太上神君，香火袅袅，绕过太极殿再往深处走是一个青玄殿，供着的是一位千岁仙君，青玄殿左殿叫云台宫，这宫里就是专营驱鬼除邪的。

江吟川抬步刚要走进去，迎面就撞上一位熟人。

“老江？真的是你！”

来人面容俊朗，阔眉大眼，脸上笑容夹带着惊喜，正伸出双臂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大鹅便向江吟川扑来，好一副热情好客模样。

名叫朱公邸，是江吟川少年时候就认识的朋友，这朱公邸是一位富家少爷，家里也有颇多产业，五六年前青云观重修，他们家没少掏钱，最后听说原来青云观有他们朱家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朱公邸的父亲和江吟川的父亲年少时候在一处学道法，彼此也是好友，两家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世交，只不过后来朱家选择了经商父辈人也就渐渐淡了，就连朱公邸也是江吟川在工地搬砖的时候认识的。

——他正好是给朱家搬砖。

那段日子正是江吟川处处筹钱，日日也想着攀上豪门的时候，遇到了朱家的公子自然也想着搞好关系，一来二去，虽然没抱上大腿，但却是把两家“世交”的关系挖了出来，俩人的关系就不尴不尬地成了狐朋狗友。

“你怎么来这儿了？”朱公邸见着江吟川不可谓不热情，招呼云台宫内的小道童就拿过来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给江吟川后，自己率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才说道，“怎么说咱这儿也是景区，景区特色矿泉水，好好尝一尝吧。”

那矿泉水确实是江吟川没见过的包装，仔细一看竟然是青云观生产的，实在是有些滑稽。江吟川笑了笑，拍了拍腰里挂着的保温杯，摇了摇头就没接矿泉水：“我来这儿交流学习一下。”

这算是回答朱公邸头一个问题了。

“那感情好。”朱公邸长得还算可以，富家少爷的光环更是将人衬得熠熠生辉，此时笑容和善，倒不是头几年冒冒失失眼高于顶的样子，只仿佛是一个大学生一样，与他这个“怪叔叔”勾肩搭背，

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他这儿是在招待贵客呢。

朱公邸将江吟川让进了云台宫，屋内是一排五个席地而坐的道士，闭着眼捏着手指在掐算什么似的。朱公邸把江吟川推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老道的面前，对面白发白眉，看着少说也有八十了。

“这是我们清虚道长，坐镇云台，你有什么需要大可说明，好教清虚道长给你解答。”

江吟川点头，却是暗自打量起了这位清虚道人来。

对方头发花白，甚至胡须眉毛也已经褪了颜色，此时只闭着眼睛打坐，即便是朱公邸此时介绍，他也未曾睁开眼皮，坐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似的。这么一看确实是仙风道骨，慈眉善目。

而且这位清虚道人衣着朴素，深蓝色的道袍也不算崭新，坐在这小房间的最里面，脸被笼罩在阴影之中，若是仅站在门外看的话，等闲看不到这位道人，和其他一同坐在屋子里的众位道人看着就有些差别。

江吟川一直保持着“打量”的状态，清虚也没说话，空气中竟然有了一种尴尬的感觉，朱公邸最先抵挡不住这种氛围，满心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场，这俩人才不方便说什么，忙起身主动回避。正巧这时候外面似乎有些嘈杂，似乎是前殿那边有什么骚动，朱公邸便高高兴兴看热闹去了。

这下屋子里就剩下一排闭目打坐的老道，以及坐在江吟川对面，准备营业的老头。

至于为什么说是“营业”，这老道在朱公邸走后大改方才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也没怎么动，但身上的气质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江吟川几乎是立刻察觉，并且敏锐地在他身上嗅到了和他一样坑蒙拐骗，拿腔拿调的味道。

若说此前江吟川还被青云观的山门迷惑震慑了，因此对这个道观加了什么滤镜，如今见到朱公邸和眼前的老道可算是彻底破功。

他现在坐在这儿怎么看对面道长都是个坑蒙拐骗的货色，仙风道骨什么的，根本就荡然无存了。

“香客要看点儿什么？”老道率先开口，依旧闭着眼睛，手指倒是拈了起来。

江吟川哪里想和他打太极，他此次前来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我什么也不看，只想拜见这青云观真正有本事祛除邪祟的人。”

“奥~那就是要驱邪符了？”老道闭着眼拈着胡须说道，他摸摸索索，从道袍怀中逃出来一张叠得规规整整的符咒，捏在枯瘦的手中，作势就要递给江吟川。

江吟川自然不会接，可还没等他出言拒绝，老道却是又将拿着符咒的手收了回去，一双眼睛睁开一道缝看着江吟川，笑呵呵地说道：“我观你人気失衡，额心黑气缭绕，可不仅仅是驱邪符能够解决的啊。”

这话一出，江吟川当即一凛，但他明智得没有搭话，人気之说在道家并不是秘辛，能说出来的人虽可能有些本事，但他要见的可不仅仅是有三脚猫道法的人。

清虚道人看出了江吟川的谨慎，他也不恼，依旧是笑呵呵的，脸上的褶子又多了不少，他伸出右手在江吟川右肩上扫了扫，左手又在江吟川额心处凌空一抓，捻着手指落回右手掌心，指腹和掌心相贴搓揉，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江吟川被他的一串动作勾得好奇，便定睛注视着对方，正入神之际，却见老道倏地睁开了双眼，双目炯炯有神，直给江吟川心头一震。

“千年的旱魃，不好对付啊。”

参考文献：

【1】永乐宫无极门——仅存的元代官式道观山门

【2】《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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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求生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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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