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去路上，赵淮禹嘴角一直噙着笑，苏宜林莫名其妙，但也没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写满如此外露的‘你快来问我’的神情。苏宜林偏不问。赵淮禹心情极佳，竟也忍住了分享的冲动。

几天后的周末，赵淮禹不忙，自己开车到半山别墅，刚进门，蒋阿姨就告诉他苏宜林带Kiara出去骑车了，他出门去找，蒋阿姨给他指路，“你顺着这条路走，就能看到她们。”

天色渐暗，紫粉色的烟霞在天边晕染开来，美得似梦似幻，道路一侧精致的铁艺围栏上，蔷薇花藤蔓缠绕，开得正盛，深粉色的花朵在暮色中摇曳。繁茂的绿植层层叠叠，与花墙相映成趣，恍惚间有种步入绿野仙踪秘境的错觉。他刚走过转弯处，就看到了她们。

她们穿着同款白色泡泡袖连衣裙，Kiara骑着儿童自行车，苏宜林拿着相机倒退着步子给她拍照，她笑得很开心，她配合着苏宜林步行的节奏，摆姿势。

赵淮禹被眼前的场景触动，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他不仅看到了Kiara纯粹的快乐，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苏宜林那份毫无保留的真心，那么温暖明亮，自然而然地带入妈妈角色，把Kiara当作自己的孩子，给与她无限的包容和爱护，他想，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妈妈。

Kiara先看到赵淮禹，大声喊他，然后快速倒腾脚蹬骑向他，赵淮禹迎上去，拍了拍Kiara的头，他俩站在路边等苏宜林，然后一起往家走，回家的路上Kiara在前面骑车，他和苏宜林在后面看着她。

苏宜林主动提及她不想上幼儿园的事，“Kiara班里有个小男孩，总是嘲笑她不是爸爸妈妈来接，还吓唬她爸爸妈妈不要她了。更过分的是，他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扯Kiara的辫子。”苏宜林很自责，“我那几天很忙，疏忽她了。她突然回国面对陌生环境缺乏安全感。我该更关注她一点的。”

赵淮禹侧头看她，捕捉到她眼底清晰的愧疚，心头一软，也跟着反省：“是我的问题。我和老师沟通太少，把孩子丢给你，自己当甩手掌柜。”

“和你商量一下，把Kiara转入望桐区那边的蒙氏幼儿园可以么？”

“那个幼儿园不好进，没有名额了。”

“哦，我弟弟的朋友正好在那所幼儿园当老师。听说有个小朋友刚转走空出一个名额，我就请他帮忙预留下来了。”

“我没意见。你决定就好。”赵淮禹当然没有意异议，完全信任她。

苏宜林：“那我明天去办。”

“明天周一，你不是有例会？”

苏宜林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他，“我和老师约的中午，顺便把Kiara带过去看看环境。”

赵淮禹觉得不好意思，太过于不上心，“不然让秘书带她去？”

苏宜林瞪他一眼，“自己家孩子去上学，再忙也得去阿。”

以往要是被苏宜林这样训，赵淮禹肯定要呛声回去。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不仅没反驳，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你训得对的受用模样。

赵淮禹觉得他们两个像新手爸妈，讨论着孩子的发展近况自我检讨哪里没做到位，某一刻，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感觉，他细细体会这种感觉，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般的、踏踏实实的幸福感，让明天充满力量，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怕，都有力量支撑去解决任何问题。

蒋阿姨早已站在家门口等他们，手里拿了一大一小两个水杯，一个给苏宜林，一个给Kiara。然后用方言唠叨苏宜林：“带着孩子跑那么远，天不黑还不回家？”

苏宜林搂着她的腰贴近她，“好啦，好啦，下次不会了。”

Kiara：“蒋奶奶，我们山上探险啦，可好玩啦。”

蒋阿姨笑眯眯地看着Kiara，对她说：“等过几个月果子熟了，蒋奶奶带你去摘果子好不好？”

Kiara欢快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进了门。

晚上，他们正在吃饭，门铃突然响起时，赵淮禹起身去开门。是赵淮珎，旁边还照着一个面色虚弱的女孩子。

赵淮珎很狼狈，额头上贴着医用胶布，脸上衣服的前襟还沾着一串血迹，一脸不忿的站在门口。那个女孩看起来很虚弱，衣衫还算整洁，就是脸颊苍白，她微微弓着身子。

苏宜林见赵淮禹苏宜林见赵淮禹堵在门口，半天没让人进来，她好奇走了过去，见到狼狈的样子，压下心头的惊诧，没多问什么，把他们带进屋里。

苏宜林让他们落座，蒋阿姨倒了几杯水过来，然后带着Kiara上楼，把空间留给他们，Kiara乖乖跟蒋阿姨上楼。

坐在苏宜林对面的女孩子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赵淮珎先给他们介绍：“哥，嫂子，这是我女朋友苏润仪。”

苏宜林对苏润仪微笑着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了。

赵淮珎坦白道：“嫂子，是这样的，我女朋友急性阑尾炎住院手术，不知被哪个多嘴的传到我妈耳朵里，竟然说我女朋友是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结果她今天刚出院，我妈就把我们堵到公寓，看我妈那阵仗，我赶紧解释，可她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把我的头也打破了。”

看他头的情况，可以想象刚刚的经历多么激烈，苏宜林安静地听着，神色平静无波，眼神里没有探究，也没有嘲笑，只有一种沉稳的包容。

苏宜林立刻明白他的来意，“我这暂时没有空余房间。不过隔壁是我朋友的房子，他平时不回来，如果苏小姐不介意，可以先安排她住到那边。”

赵淮禹面带询问看向苏润仪，她点点头，“可以的，麻烦了。”

苏宜林让人去收拾，她着给苏润仪添水，说：“我已经叫人去隔壁打扫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能住进去。”

赵淮珎闻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嫂子办事的利落、周到和仗义，心里多了几分亲近。觑了他哥一眼，语气弱了下去，“哥，我先不回去了。”看一眼旁边的女朋友：“她笨手笨脚烧热水都不会，除了学习什么事也不会做，我得照顾她。”

赵淮禹瞪他一眼，以为他是逃避回家，不敢面对母亲，没有担当，心中怒火更盛，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苏润仪脸有点热，她怎么是什么都不会了？虽然她确实不会用那个烧水壶，没想到他记到现在，还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她真的很丢脸。

赵淮珎看他哥脸色，觉得没面子，在嫂子面前丢点人也就算了，还在女朋友面前丢人，他下意识地看向女朋友，她苍白着脸低着头，更让他心疼又着急。虽然他是富家少爷，但自从和苏润仪在一起，生活小事几乎都是他在操心。在他眼里，女朋友就是个除了读书啥也不会的生活白痴，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下，她病还没好呢。

苏宜林觉得有趣，这兄弟俩还真像，好话不会好好说，明明是担心人家，出口的话却是嫌弃意味明显，他们还真是亲兄弟。

赵淮禹忍了又忍，眼中的嫌弃要溢出来了，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眼神暗示：别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训你。

赵淮珎不能留下来了，他恳求地看向苏宜林，“嫂子，请你家阿姨照看一下她，她手术后需要人照顾，她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苏宜林迎着他恳切的目光，却依旧干脆地拒绝：“不可以，阿姨不方便。”

赵淮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赵淮珎，眼里精准传递着‘回头再跟你算账’的寒意。

赵淮珎耷拉着脑袋。

苏润仪连忙摆手道：“不用的，我已经好多了，不用麻烦阿姨了。”

苏宜林解释道：“蒋阿姨最近的身体不爽利，所以不好劳累，我另外找人。”

这下赵淮禹也觉得丢脸了，得寸进尺要求这么多，他这弟弟平时也不这样，今天这是受刺激了？

苏宜林起身走向厨房，赵淮禹跟了过去，赵淮珎见状，刚想跟着起身说点什么，衣角却被轻轻拽了拽。他低头，对上苏润仪微微摇头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别再给你哥了添堵’的清醒。赵淮珎张了张嘴，坐了回去，反手握住了苏润仪冰凉的手指，霸道别扭地安抚。

赵淮禹跟了进来，苏宜林从冰箱冷藏室取出一大块酱香浓郁的牛肉，放在砧板上，改刀成片，他凑过去看，她已经切好了，见他跟进来，指挥他：“左手边第一个格子有盘子拿一下。”

赵淮禹依言打开橱柜，取出一个素雅的骨瓷盘把牛肉码好拿出去，见她还在厨房，又回到厨房。

苏宜林拿出一个小砂锅，接了适量的清水放在灶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盒冷冻米饭倒入锅中，用勺子轻轻搅散。待米粒在滚水中重新变得饱满晶莹，加入鲜嫩的肉丝和几缕细细的姜丝去腥。不一会儿，厨房飘满了肉香混合着米香。粥滚几分钟后，放入蔬菜，她有条不紊地忙着。

赵淮禹就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在氤氲的蒸汽和温暖的灯光下忙碌。她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居家的娴熟和宁静的力量，与那天在会议室锋芒毕露判若两人，和他斗嘴时的开朗自在也不同，眼前的画面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烦躁。

粥做好了，赵淮禹主动去拿碗，苏宜林见他难得有眼色，嘴角翘了翘。

粥碗还烫着，苏宜林刚要伸手端起托盘，手腕被赵淮禹虚虚的攥住，苏宜林疑惑的看着他。

赵淮禹清清嗓子，“多谢。”

苏宜林被他别扭样子逗笑，轻轻抽回手，眉眼弯弯地揶揄道，“合同里写了，谁让我是乙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