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平缓缓吐出烟圈,车里都是廉价刺鼻的烟味。
小五在电话那头说:“韩金尧说了去泰国,结果昨晚突然来找闫哥,我今天早晨去闫哥家里,外面路上停了一排黑色轿车,闫哥家被人控制了,我没能见到闫哥,现在很担心闫哥出事。老杨那里我也联系不到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你赶紧回来。”
成州平说:“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咱们见面商量对策。”
小五点头说:“刘锋,你快一点来,现在只能靠你了。”
当小五叫出“刘锋”这个名字的时候,成州平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车窗贴着的太阳膜像是给外面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滤镜,在蹿动的游客里,他又看到了小松的身影。
一个扎着辫子的男人帮她拎着箱子,她从奶茶店方向朝那个男人小跑过去,递给对方一杯奶茶。
成州平挪开视线,拉了手刹,开车离开。
这个男人是小松预订的民宿的老板,知道小松带着箱子,特地出来帮她提行李。
小松在和民宿老板的交涉中,得知他以前是在某一线城市的大型国企工作,本身就是个文青,后来直接辞职来古城开民宿了。
民宿老板问小松:“你从哪来的?”
小松说:“德钦。”
民宿老板惊讶:“大家来这里,都是古城、玉龙雪山、大理这样的路线,很少有直接去德钦的。你是去看日照金山吗?”
小松说:“嗯,听说七月份很难看到,我去的时候碰到了两次日照金山。”
民宿老板说:“哟,那你这个小姑娘是挺有福气的。你不会一个人去的吧?”
小松被问住了。她知道成州平现在是在工作,陪她去德钦,已经算是违反纪律了。在她发现这件事后,就决定对这次共同的旅行只字不提。
小松对老板说:“嗯,我自己去的,在青旅碰到好多人都是自己去的。”
老板说:“你们这些小孩真胆大啊,不过回市里就安全了,但前提是你别往没人的地方跑啊。”
小松笑笑说:“不会的。”
因为原来订房的旅客不来了,老板给小松升级了房间,办完登记,老板帮小松把箱子提了上去,又给了她一本马克笔手绘的旅游手册。
房间在四楼,属于这里比较高的楼层了,一进去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整个古镇尽收眼底。
相比德钦所在横断山脉旷无人烟的壮观,古镇处处花草,洋溢着亚热带独有的热情。
小松躺床上休息了一小时,起来后洗了个澡,头发吹到半干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民宿老板给她的这本手绘地图上标记了古城里所有可以吃喝玩乐的地方,小松去地图标记里最近的一家饭店吃了碗鸡汤米线,开始走马观花地浏览。
她走了两条街,发现这里和其他地方的古城没本质区别,开的店铺大同小异,看多了难免无聊,于是就朝着没人的巷子里走去了。
她绕到河边,这会儿正好是日落的时候,太阳光打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河对岸有弹吉他卖唱的流浪歌手,唱的不算很好听。
小松刚在石板凳上坐下,她姑姑李永青打来电话:“玩够了没?”
小松说:“我在云南,想多玩几天。”
李永青说:“谢天谢地,今天你那状元高中同学给我打电话,说你突然不告而别,急死我了,我都没敢跟你妈妈说。”
小松好奇:“王加怎么有你电话?”
李永青说:“之前和他们学校办活动,恰好碰到了,就留了手机号。人家都知道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问候,要不是王加,我都不知道你现在人在云南。”
小松搓了搓手中的巧克力包装纸,说,“我来都来了,过两天还想去趟大理。”
李永青叹气,“你啊,还挺贪玩的。我大学同学在大理开民宿,我让他招呼你,你等他电话就好。”
小松说:“谢谢姑姑啦。”
李永青说:“你给我发发照片,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晚上回到民宿,李永青的同学打来电话,帮她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结束通话,小松打开手机相册,翻看这几天的照片。
她选了几张在长沙和丽江拍的照片,给李永青发了过去。
她特地没有挑选德钦的照片,她知道,如果把德钦的照片发过去,李永青一定会问她是和谁去的那里。
她不想编造谎言,也不能实话实说,所以只能掩盖自己和成州平去看日照金山的事实。
小松把照片给李永青发完以后,点开放大了自己在雪山下的照片。
比起别的女生来说,她没有很喜欢拍照,拍的也大多是风景照,照片里,鲜少看到她自己。而在德钦的照片里,几乎都有她的身影。
她的指尖灵敏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她的手机里,一共有三张和雪山有关的照片。
第一张,是摄影大哥好心帮她拍的,很自然。第三张,是成州平帮她拍的,头发呼脸,看不清是她,她喜欢。
而夹杂在这两张照片中间的,是她偷拍的成州平。
她双指放大手机屏幕,成州平的脸也相对放大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成州平好像变帅了。她已经不大能够回忆起之前见他时的样貌了,只记得他的花臂和笑起来邪里邪气的眼睛。
这次见面,他一直穿短袖,但那条胳膊上除了几道刀疤,什么都没有了。
而他眼里的邪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漠然,也更为坚定的存在。
小松清理掉手机里的课件照片,又删掉了长沙游玩的照片,最后想了想,删掉了路人大哥帮她拍的照片。
她定好闹钟,洗漱完不到十点就睡觉了。
成州平是九点多到段萍的馆子的。
这会儿川菜馆还不到打烊时间,但店里已经没顾客了,段萍拿着抹布擦桌子,小五浓妆艳抹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子刷手机。
见到成州平,小五立马站起来:“怎么耽误这么久?”
成州平说:“路上车胎坏了。闫哥那儿呢?有消息了吗?”
小五一提这个就烦躁,“闫哥那小院里住了一群混混,我根本没法跟他们沟通。”
成州平好奇:“韩金尧不是去泰国玩了么?怎么突然来找闫哥了?”
小五没好气地说:“我要是知道就不在这干着急了。这个韩金尧,以前在闫哥面前就是一条狗,现在有出息了就反咬主人,真是小人得志。”
成州平掏出烟,递给小五一根,“小五姐,明天我去闫哥家里一趟,见不到闫哥,我人就待那儿不走。”
小五把卷发撩到耳朵后面,一双化了烟熏妆的眼上下打量一番成州平。
“刘锋,韩金尧跟闫老板以前那些事儿,你不懂,能别掺和就别掺和了。我说句公道话,你人还年轻,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成州平拉开小五邻桌的板凳,坐下来,说:“我没文凭,又有案底,上哪儿去都没人要我,既然闫哥把我从牢里拉出来了,我就认定闫哥了。”
小五自己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多年和各方人打交道,见过太多衣冠楚楚,但只问利益不讲道义的人,成州平这番话让她很受感动。
小五对段萍说:“萍姐,拿瓶啤酒来。”
段萍是个任劳任怨的女人,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拿来一瓶啤酒,两个一次性塑料杯,要给他们开酒的时候,成州平站起来,从她手里拿过瓶起子,“嫂子,我来就行。”
段萍说:“那麻烦你了,刘锋。”
小五也说:“嫂子,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刘锋喝几杯。”
段萍点点头,“我给你们炒个下酒菜。”
小五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说:“谢谢嫂子了。”
成州平开了啤酒,先给小五倒了一杯,然后再倒给自己,他先敬了小五一杯,问道:“杨哥呢?他去哪了?”
小五说:“杨源进一直跟韩金尧有联系,我怀疑,这次闫哥出事,也跟他有关系。”
成州平挑眉:“我看闫哥平时挺信任他的。”
小五说:“还不因为他是个男人?闫哥现在但凡手上有其他能用的人,也轮不到那个猪头。”
小五是个性情中人,这种性格,好处是会为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坏处是容易感情用事。认定对方是朋友,喝了两杯酒一上头,就什么都往外说。
成州平从她这里了解了韩金尧当年的发家内幕,当年闫立军被指控故意伤害,韩金尧是证人,闫立军被判刑以后,他身边跟着的弟兄都和韩金尧断绝来往了,只有杨源进偷偷跟韩金尧交往,韩金尧当初拿到的货源,就是杨源进提供的。
成州平吐了口烟圈,慢慢说:“那闫哥还能接受杨哥,是真的有容人之心。”
小五噗嗤笑了,“你们年轻人,就是想法简单。闫哥不是容他,是忍他。”
她杯子里的酒没了,成州平给她倒上,小五朝成州平举杯:“刘锋,这杯我敬你,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要咱们熬过这次,我和闫哥肯定不会亏待你。”
成州平接了小五这杯酒,淡淡地说:“以后还要小五姐多照顾。”
小五忽然向后靠了靠,盯着他问:“刘锋,你这几天去哪了?”
成州平说:“我去了趟德钦。”
小五说:“自己去的?”
成州平高度紧张起来,“嗯,我还没去过那儿,小五姐,怎么了?”
小五笑得意味声长,她朝成州平的手腕努了努下巴,“这皮筋谁的?”
女人对细节的敏感度快比得上专业警察了,成州平竟然忽视了自己手腕上还戴着小松的皮筋。
这对他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失误。
小五低头掏烟,说,“就该趁着年轻多处几个对象。”
成州平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腕上有女孩的皮筋,和谈对象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若无其事地说:“路上碰到的,一起玩了几天。”
小五说:“那也行,图个开心嘛。不过姐提醒你,要是你现在有别的关系,被女朋友看到你手上戴着别的女人的皮筋,你就完了。”
成州平说:“谢谢小五姐提醒。”
他本来并没有意识到皮筋的存在,小五这么一提起,成州平无法忽视手腕上那点重量。他把皮筋从手腕取下来,放进冲锋衣口袋。
第二天小松起床,头发被压乱,她懒得再整理头发,就想扎起来,但是翻遍所有的衣服口袋,都没找到皮筋。
她猛然想到,自己唯一的皮筋落在成州平那里了!
皮筋——一些小小的捉奸技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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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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