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霍尔纳酒店顶楼房间里，纯白的大床上一躺一坐的卧着两个男人。

躺着的那个有一头柔软漂亮的浅金色头发，此时大半个身子都缩在被窝里，均匀而平和的呼吸声慢慢响起。

而坐着的那个披着长及后腰的银发，他靠坐在床头，身边就挨着金发青年，此时表情冷峻，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躁动气息。

一个多小时前，斋在浴室洗澡，洗着洗着就一个“不小心”把脚给扭了，然后琴酒进了浴室。

一阵兵荒马乱不可言说之后，琴酒抱着昏昏欲睡的斋走出浴室，熟练地把人扔到床上，难得耐心地替青年给扭伤的脚踝上了药，然后把人塞进被子里，自己再度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小瞎子的诱惑力，身边甜腻腻的气味勾勾缠缠地绕过来，琴酒右腿伸直，左腿屈起，左手搭在膝盖上，看似慢条斯理实则毫无节奏感地不断用手指敲击着膝盖。

“唔……好饿唔……”

身边没良心的小瞎子叽叽咕咕地说着梦话。

琴酒眼神晦涩，烦躁地把搭在他身上的一半被子甩到斋的身上，然后下床，看了看时间。

“啧。”男人冷冷地想，“还有半个小时到零点，也该出发了。”

他披上挂在一边的黑色大衣，带上伯/莱塔，走到阳台，直接用钩锁从顶楼滑下去。

五分钟后，床上的被子团慢悠悠探出一个金色的小脑袋。

斋抽了抽鼻子，嘟哝：“好呛的酒味啊烈酒君……”

他懒洋洋地在床上舒展开身体，然后不急不慢地坐起身。

青年随意拨弄了下自己的金发，然后像是感觉不到脚踝的刺痛一般，下床，走到衣柜前。

斋熟练地伸手在衣柜里按下一个按钮，下一刻，衣柜底下弹开隐藏柜子的木盖。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做工精良的黑风衣，以及一张半边面具。

青年悠悠地轻笑一声，俯身拿出衣物展开：“嗯……小八又悄悄改衣服了啊……”

负责后勤部的鬼众八部一向热衷于给主上设计各种小玩意，黑风衣和面具当然也不例外。

斋很快换上衣服，戴上面具，静静地看着全身镜里身材修长而矜贵文雅的神秘青年，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他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露出的下半张脸，然后竖起风衣领口，径直从房间正门离开。

霍尔纳酒店在斋入住后早已全部被鬼众掌控，甚至斋都不需要特意说明，就会有人替他处理好监控，替他随时反映琴酒的动向——这全是鬼众在京都的力量。

不过斋还是不会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从酒店大门出来，万一被哪边的线人又拍到了呢？

他坐上停在私人通道口的保时捷，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面无表情地转头过来看着斋，半晌声音低低地说：“主上……八部向您问好。”

斋即使是坐在车内，即使看似懒散地靠着沙发背，也还是极具仪态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他笑吟吟地看着前座板着脸的小面瘫：“呀，今天是小八来接我呐。”

鬼众八位干部里年纪最小的就是八部，是个蘑菇头的小正太，但其实已经成年了，只是长相和身高都太显小。

管理后勤和机动组的鬼众八部天性内敛而沉默寡言，只有面对斋的时候会话多一些，但还是拘谨地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是的，主上。”

八部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他们先去应付FBI了。”

也的确，外交这种事我们小八可做不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启动汽车，行驶上路。

八部眼神飘了飘，紧紧抿着唇，然后语气含糊道：“主上……你和……那个男人……”

小孩的耳朵都红透了，还梗着脖子左右试探。

斋眯着眼笑：“我们小八什么时候也开始八卦了？又是三部撺掇你的吧。”

“……关心主上的事不算是八卦。”

八部微微低头，认真地轻声说道。

斋一只手倚着车门，看着窗外疾驰的夜色下的京都，语气轻慢：“放心吧……”

青年即使戴着半边面具，也笑得足够惊心动魄，与生俱来的漂亮已经超出大多数人一生所见的美景。

他与驾驶座后视镜里的少年对视，故意眨了下眼，眼底是温和的笑意，然后在八部闪烁的目光中，轻松地随口道：“他很主动。”

八部喉咙一堵，差点方向盘打滑。

蘑菇头少年心情陡然阴暗下来：“主上……”

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

冬梨町鬼众分部的某间会议室内，除了主座以及八部的空缺，其他人已经全部就座。

鬼众不是一个古老的世家，也没打算恪守日本的礼仪习惯，会议室里的设计更偏向西方，甚至一些小细节还透露出哥特的风格。

FBI入座后，穿着西装的侍者端来的也不是茶水。

赤井秀一沉默地端起玻璃杯，盯着杯子里鲜红的饮料，顿了两秒，才分辨出来。

他觉得难以理解，心里迷惑：“为什么会有人用番茄汁来替代茶水啊？”

鬼众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要不是他看见鬼众那几位干部面不改色地喝着和他们一样的番茄汁，赤井秀一都要怀疑是不是鬼众在故意戏弄他们了。

坐在主座右手边的一部淡淡地环视一周，低声道：“请诸位稍等片刻，待主上抵达，会议将正式开始。”

——鬼众主上？！

FBI众人都错愕地抬头，然后或皱眉或诧异或假作不经意地掩饰情绪。

“秀……居然是那个神秘的主上欸……”

茱蒂偏移一点身子，小声感叹。

“我听说那个主上年纪很大了，是一位名声相当可怕的老人啊。”

赤井秀一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从鬼众一部口中确认消息，心里悄悄叹息。

他听到茱蒂的声音，也下意识回忆起来。

FBI没有近几年鬼众主上的照片，内部传闻和外界大多数人对鬼众主上的认知相差不大，都猜测这位主上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还是那种眼神阴戾、脾气怪异、极其不好相处的老头。

他也低声回答：“我们运气挺好。”

还能不好吗？第一次来京都出任务就能面见京都地下势力之主，只是鬼众这么大阵仗和他们会面，莫非真的有意合作？

那位白人探员斟酌一会，隔着长桌望向最前端的鬼众一部，沉声道：“请问，一部先生，可否向我们介绍一下那位尊敬的鬼众主上？”

他作为FBI任务小组的组长，主动提议，其他FBI成员都好奇地看向那边的一部。

然而，气质冷峻的男人却只是挑眉，然后冷冰冰地说：“不行。”

一点没顾及自己毫不委婉的话让FBI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另一边的褐发年轻人笑嘻嘻地插嘴：“诶呀诶呀，FBI的各位，咱们主上就要来了，你们现在急什么呢，虽然主上大人魅力的确很大啦，但那也是我们的主上，对吗？”

我们的主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打听？

年轻人笑眯眯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么一句话。

一部淡淡地看了一眼三部，没制止后者挑衅的行为。

白人探员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绿，最后闷声闷气地说：“我明白了。”

“……”

茱蒂讶异，轻声嘟哝：“好霸道哦……”

赤井秀一愈发沉默。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会议室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徐徐从外向里推开。

在场所有人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首先进来的是推门的西装侍者，他低着头推开门，恭顺地站在门的一侧。

随着大门完全推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人。

斋迎面对上密密麻麻的视线，稍稍眯眼，轻笑道：“诸位，晚上好啊。”

说话的语气温温和和的，偏偏他一出现，在场的鬼众干部一个个都像骤然苏醒的睡狮，气势陡然暴涨，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FBI一方面被这群鬼众干部的变化震慑得有些惊异，一方面又因为门口那个戴面具的金发青年而疑惑不解。

——这人是谁？

所有FBI都不自觉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金发的年轻人，身上做工精良的黑风衣昭示着这人在鬼众的地位绝对不低，而即使戴着半边面具也无损这人惹眼的相貌，甚至更加神秘得惹人窥伺。

鬼众八位干部的资料，在场的FBI都了如指掌，所以他们可以肯定，这个金发青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他们还在茫然，就见长桌边的七位鬼众干部同时起立。

清一色身着黑风衣的年轻人们气势如虹，在FBI面前显得高傲冷漠的干部们此时乖顺得如同主动戴上项圈的家犬，齐齐面朝门口的金发青年，垂下头，然后低声道——

“主上，鬼众向您问好。”

“——？！！”

FBI探员们懵了。

不对啊，说好的年纪大了的老头子呢？！

而斋刚准备颔首示意，却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被扑面而来的香味环绕得严严实实。

青年浑身肌肉一瞬间绷紧，然后下一秒强制放松，依旧维持着鬼众主上捉摸不透的神秘感，慢条斯理地穿过走廊，到主座的位置施施然坐下。

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八部，蘑菇头少年没有回座位，而是默不作声地笔直站在青年身边，像一位忠诚的执事。

斋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闲闲地架腿而坐。

其他七位干部在他落座后，也沉默地整齐坐下

外来者们望着这样的排场，一时间声都不敢吱。

斋不急着开口，而是状似随意地打量了一遍四周，很快找到让他差一点失态的香味来源。

——是一个坐在长桌角落的男人，也是长发，对方似乎情绪也相当激动啊，心脏跳动很快的样子。

斋的特殊视觉让他没有颜色的准确概念，也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他人的相貌，甚至他对于美丑都没有具体的标准。

他只是闻着这股气息，心里颇为复杂地感慨：“太巧了啊……”

过去十八年一个都没遇见，这几天接连出现两个。

只可惜这只储备粮是FBI的人，不好下手啊，而且烈酒君的攻略进度也很快了。

斋很快收敛心思，决定暂时忽略这只储备粮。

虽然心里可惜遗憾得要滴血，毕竟——这家伙真的好香好香好香啊呜呜！

但碗里的还没吃到，短时间内就别眼巴巴望着锅里的了。

大不了先把这人身份记下，以后有机会再搞过来……

斋不动声色地又仔细闻了闻：“唔……居然是土豆炖牛肉的味道吗……”

还是刚出锅的那种，难怪这么香……

他闭了闭眼，然后慢悠悠道：“诸位，可以开始了。”

土豆炖牛肉味的阿卡伊……

源自原著里猫哥喜欢做咖喱or土豆炖牛肉，以送料理为借口去隔壁阿笠博士家探望小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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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