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和洛易成为同学这件事，本身是个意外。

洛易是初三那年转到秦煜所在的高中的。

报道那天正好重新排座位，洛易作为转校生，班主任让他等等——因为还并未和班里同学说上话，所以他坐哪都一样。

待到除了洛易之外的其余同学座位都排好后，秦煜姗姗来迟。

原本秦煜所在的班级中人数是奇数，洛易来了之后变成了偶数。班主任见只剩下两个男生，便安排他们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两个帅哥坐在一起可是件稀罕事，下了第一节课洛易身边便围满了人。秦煜虽然表面上不说话，但是内心多少有些不痛快，于是戴上耳机便出了门，估计是去走廊上听歌了。

周围同学都对这位长相温和的新同学有好感，纷纷对洛易问起了事。无外乎就是“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为什么转到这里”这样的寒暄。

洛易有礼貌地笑了笑，一一解答这些同学们的疑问。

“我是从外省转过来的，因为学籍不在那边——”

围城一圈的同学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向了洛易的那位新同桌：“你跟秦煜坐一起啊？那你这一年估计要贴冷屁股了——”

洛易不恼，好脾气地问为什么。

另外一位女同学出声解答：“秦煜是出了名的面瘫和闷葫芦，我见他在学校一整天都不主动说一句话的。别看他长得帅，在学校其实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

洛易对自己的这位新同桌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还没等他继续询问什么，上课铃便打响了。

随着秦煜回到教室中，围在洛易身旁的同学也都散去了。

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洛易变从头到尾观察了秦煜一番，这位同桌与自己并不是一个类型的长相。洛易偏温和儒雅，一看就是个好好先生。而秦煜眉目冷峻，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第二节课是生物。

秦煜的生物最不好，洛易的生物最好。

正在二人做生物老师布置的习题时，洛易撇了一眼身旁的秦煜。

这位同桌前面大部分的题都做完了，但是洛易能看出来正确率并不高。他正面对着最后一道大题郁闷，那是一道有些困难的有关于染色体的题目。

洛易深知，在生物老师面前若是帮秦煜作弊便是犯罪。于是他只得埋头做自己的题，等待着老师收卷。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打响，秦煜拿起耳机便想向上一节课课间一样一个人度过。但洛易挡在了他面前，秦煜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对于这位新同学的不耐烦。

“生物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秦煜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新同桌拦下他是为了问这件事。

他并不想和洛易有太多纠缠，于是侧过身，淡淡落下一句“没有”便戴上耳机去了走廊。

秦煜的声音很好听，如山泉水般清澈，哪怕是沾染上些许不耐烦的语气也干净得让人发愣。

洛易背对着秦煜，把一张纸放在他的桌子上，“没关系，我把解析和答案都写好了，放在这里，你有空看看。”

善意的举动并没有使秦煜停下脚步，他甚至头都没回，直接走出了教室，不留下只言片语。

后来洛易也经常会给秦煜写他不擅长科目的解析，秦煜从不怎么搭理变成偶尔有回应，再变成句句回复。

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

秦煜讲到这里，眼睛忽然地落寞下去。云间月看懂了他的心思，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发生了什么，而是默默坐在一旁，以陪伴作为回答。

有关于洛易的事情，并非是云间月想问的。

两人刚拿完药要去输液室的时候，秦煜忽然问她：“你就不问问吗？”

“什么？”

“有关于洛易的事。”

其实云间月并不是不想听，而是她擅长察言观色——自己上完厕所回来的功夫，秦煜便黑着脸出了诊室。

云间月看得出来秦煜和洛易早就相识，并且还结了不小的梁子，但是她选择不多问。

有时候少说话能解决很多问题。

后来还是秦煜主动提起了洛易和他相识的事，但是只讲到秦煜和洛易关系好就戛然而止。

云间月自然知道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秦煜见云间月沉默不语，忽然说：“其实你很聪明。”

“嗯？”

“我接触过太多的女人，有的贪财有的好色，但都不懂一件事——适可而止。”

言语间带有些不屑。

云间月知道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对自己和对秦煜都没什么好处，于是对他说：“输完液我们回家吧，我继续教你做饭好吗？”

秦煜欣然答应。

…

洛易站在诊室的窗前，一双眼睛望向一楼的出口。

天空微微下起了细雨，在医院门口秦煜谢绝了助理的建议，亲自给那个女孩打伞，两人一起上了车。

一直到两人上了车，洛易也依然直视这那个方向。

他早有耳闻在秦氏集团主办的晚宴上，秦煜带着一位土包子出现在了宴会上，称那位土包子是他的女朋友。

诊疗台上，云间月在前几日的晚宴上身着礼服的照片静静地放在上面。

后面还有好几张照片，其中最抓人眼球的一张便是秦煜拉着她的手跳华尔兹，云间月的步伐稍显笨拙，但秦煜依然深深地注视着她。

那张照片里，秦煜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带有几分对爱的渴望，期盼，还有……欣慰。

洛易与秦煜相识数十年，从没见到过他带这样的女人出席正式活动。

他熟练地打开手机，播放起了刚刚收到但并未来得及听的语音。

“那个女孩叫云间月，是近几年秦煜家里新找来的家政。我调查了一下她的背景，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洛易关掉了手机。

从学生时代开始，但凡秦煜拥有的他也一定会抢走。

不管是成绩，年级名次，老师的夸奖和喜爱，甚至连给秦煜送情书的女生他也会转头去追。

转过头来，洛易抢走了秦煜的一切，但是表面上和秦煜又是十分友好的同桌关系。

这一切并非是秦煜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或者说懒得计较。

在秦煜眼中，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乎。洛易抢走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垃圾，抢走便抢走了吧。

秦煜并不知道洛易为什么这样干与何种原因出现的嫉妒，但他依然是一直无所谓的状态，依旧和洛易维持着表面关系。

在洛易眼中，秦煜的举动和表现都十分没意思。

若是猎物乖乖躺在地上等待被杀死，却又不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那到底有什么意思？

洛易再次打开手机，按下了语音键。

“秦煜会对一个普通人家的土包子有好感？别告诉我是因为她做饭好吃。”

哪怕是洛易待在秦煜身边数年，也未曾见到过秦煜对哪家的女孩这样上心。

秦煜越是对他人上心，他越是想抢走那个人。

若是能看见秦煜失落的目光和愤恨的眼神，洛易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想着，洛易拿起诊疗台上云间月的一张照片，细细端详起来。

虽然周围人都叫她土包子，但是仔细看来她还有几分姿色。云间月并非拥有豪门千金那样雍容华贵的气质，但凑近一看总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治愈的气息吗……？

洛易只不过是瞥了几眼那张照片，竟不知为何觉得云间月身旁的秦煜有些碍眼。于是撕下了照片有关于秦煜的那半，只留下云间月在宴会的灯光下灿烂地笑着。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洛易自己也不知为何勾了勾唇角。

秦煜，若是我将你视若珍宝一切全部抢走，不管是女人还是财富……你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

秦煜披着雨水回了家，但他身前的云间月却没有沾到一滴雨水。

他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正想回到主卧去换件干净的衣服。还没来得迈出一步，云间月却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着秦煜的脸。

“……”秦煜有些发愣，但还是道了谢，“谢谢。”

“照顾你也算是我的工作。”

这样的话语陪着云间月一丝不苟的表情，秦煜竟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毕竟要是秦煜淋感冒了，自己还得照顾他！

他要是一病不起了，谁给自己发工资啊？

云间月很快擦干净了秦煜的脸，他一声不吭地上了楼。云间月抬头看了眼挂表，马上到中午了。

她本来想出声询问秦煜中午想吃什么，却又想起秦煜今天见到了洛易怕是心情不快，再加上淋了雨，需要吃些热乎乎的东西。

翻找了冰箱之后，发现剩余的东西不多，明天需要去趟超市了。但好在还有一条鲫鱼和几颗蔬菜，食用油食用盐等调料都还够。

云间月想，既然下雨了那喝鱼汤是最好的选择，再加上还有几颗蔬菜。

——那就做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鲫鱼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