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避鬼?”顾泽重复了一遍。
“是啊,你不喜欢吗?”颜书玉笑问道,眼里闪过一丝狠色。
顾泽对这法事有些兴致缺缺。
关中鸠说过现世的手段,暂时没法对付处于魂体状态的穿越女,她们好像都被什么保护着了。
这样一来,她对佛家的手段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但这是属于的一片好意,想来是这次病了吓到他了。
“没有没有,大师,请。”
法师也布置得比较简单,来的尼姑有十几号人,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席地而坐,手里拨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也很有诚意,从初夏正午,念到了夕阳西下。
但顾泽就过得不太舒服了,她被颜书玉半劝半推,坐在尼姑围成的圈里,盘坐在软垫上听得昏昏欲睡。
可惜了这个下午!
只是当她触及到颜书玉关切担忧的眼神,又觉得能让小世子安心的话,这值得。
日落西山,大师们总算收手了。
为首的通慧大师双手合十,又打量了顾泽许久。
“阿弥陀佛,施主,贫尼观你面相许久,却犹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施主面相本是福厚绵泽之人,却又好似有血光之灾,阿弥陀佛。”
顾泽一听,便坐直了腰身,朝通慧大师恭敬回了个礼。
这位大师,是有佛缘的人。
“大师,你说的是何解释?”颜书玉焦急追问。
通慧大师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尼看不真切,是天机不可泄露。”
他蹙着眉,连通慧大师都看不出来吗?
见问不出什么,颜书玉只好吩咐让人带大师们去客院休息。
“大师且慢。”顾泽喊住通慧大师,“敢问大师,可否能向您求一道保平安之物?”
目送清溪庵的众人离去后,小院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泽伸了个懒腰,冲颜书玉招了招手。
颜书玉在蹙眉沉思,她便拽着对方衣袖摇了摇,拉过他的手,将求来的平安符放进他掌心里。
颜书玉的手本来拢在衣袖里,下意识松开了手里握着的匕首,让匕首乖乖躺在衣袖里。
“给我?”
“嗯!书玉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顾泽揉了揉小世子的头顶。
颜书玉一愣,没有躲开,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顾泽以前也最喜欢揉他的头顶了,他经常烦她把自己头发给弄乱了。
“对了,我今天熬的酸梅汤,书玉你喝了吗?好喝吗?”顾泽想起这茬,忙问道。
颜书玉咬了咬下唇,把眼里的一点湿意眨了回去,一字一顿回道,“不好喝!”
“是吧!我也觉得不好喝,味道怪怪的,没有你煮的甜水好喝!”
顾泽一脸赞同,我和书玉就是心有灵犀!果然他也不喜欢这个!
“可那是表小姐您费好大功夫熬的,碰倒了一个陶锅不说,后来咱们重新试做了那么多回,您的手还烫伤了……”
茯苓极度不解问道,话没说完,被苍术拉了个趔趄,闭了嘴。
颜书玉闻言,心里的不确定更甚。
那冒牌货厨艺还挺好的,他上一世观察那么久,她在厨房都甚少失手。
酸梅汤的做法他大概也能猜出来,对冒牌货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烫伤了?我看看。”思及此,颜书玉的话便软了几分。
难道是他弄错了?
无论嗅觉还是味觉,还是小动作,眼前都很像是他的阿泽姐姐啊!
这……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顾泽磨蹭了一下才伸出手,两个水泡早已挑破处理好,除了有点红,已经看不太出了。
颜书玉低头捧着顾泽的手看了会,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顾泽有些慌了,“书玉,这个不痛的,真的!”
颜书玉才不管她,默默哭了会。一边流眼泪,心里一边哼唧,我才不是因为你烫得痛不痛,我是喜极而泣!
好不容易止住哭了,侍从来请二人去主院用夕食。
一日两餐分为朝食和夕食。
宁王府的朝食都是在大厨房取,自己在院子里吃。
夕食顾泽则一直是到主院,跟宁王、王夫一同用餐。一起的还有颜书玉,以及宁王另外两个不足十岁的庶子。
至于庶子的生父,还有宁王后院其他人,是不被允许一起来主院吃饭的。
前几日顾泽生病,是以没有过来主院,今日她已好了,王夫便派人来请了。
宁王是武人出身,不讲究食不言那一套,因此在宁王府的夕食桌上,一直是有说有笑的。
“阿泽今日送来的那碗酸梅汤,很好喝呢!酸酸甜甜的,又开胃。”
王夫很是开心,觉得顾泽十分孝顺,又心疼她错过了殿试,今日特地让厨房做了好几道易消化的营养食物,对她关怀有加。
颜书玉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便问道,“不知是怎么想到这个做法的?”
“前几日生病时没什么胃口,今日忽发奇想这样试试,没想到还不错。”
几乎在听到的同时,颜书玉心里一个小人就在大喊,她在撒谎!
他看向顾泽放在桌上的手。
果真,顾泽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紧张地捏着,手掌虚握成拳。
颜书玉冲她微微一笑,“那真是好、得、很、呐!”
世子心里很委屈,顾泽怎么能骗他?
没胃口?开什么玩笑!要这么说,那你这十多年都是没胃口!
颜书玉气鼓鼓地咬了口狮子头,吃一口看一眼顾泽,嚼吧嚼吧吞了。
顾泽二丈摸不着头脑,颜书玉好像有些不开心啊,是怎么了?
用完夕食后,侍从上了香茗。
宁王好整以暇地捧着茶盏,说了下打算日后将春回望酒楼交由顾泽打理。
她说的时候,小心地观察了下王夫的神色,见还好才松了口气。
选而优则仕,要不是顾泽说得有几分像模像样,她也不能同意。
特地在这时候拿出来说一下,她就是怕王夫和儿子埋怨她耽误顾泽念书了。
王夫倒是没有想其他的,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些产业?在他看来,顾泽现在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甚至还提议将自己陪嫁过来的两个食肆也交给顾泽玩。
见顾泽要拒绝,王夫便安慰说,“都是有老管事帮衬的,你别怕,放手做就是了。”
席间其他几人聊得热络,颜书玉捏紧了手里的筷子,视线环顾一圈,最终定格在顾泽脸上淡淡的笑意上。
他有许多许多问题,嘴唇微张,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为什么顾泽,和冒牌货一样开始想做生意了?
一种难言的荒谬感从他心里浮现。
我认识的顾泽,是谦谦君子。
是心里装着天下万民,心里有着万丈豪情的人;
是个味觉不灵敏,却小心翼翼藏拙的人;
是每次从京师书院回府,都要给他带最多三样点心的人;
是个对做菜肴、对做生意从来都没有过兴趣的人;
是我的未婚妻主,是我最了解的人。
眼前这个他刚刚确定是顾泽,但现在又觉得有一点不像顾泽,他有些分不清了。
“侄女还有一事相求。”顾泽朝宁王和王夫恭敬行礼了一礼。
“直说无妨。”宁王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侄女想偶尔带书玉出门透透气,就在城里逛逛带他玩一玩,带上护卫,还望王爷王夫允许。”
宣景国现在的民风虽然比以前要好一点,不禁止男子上街,甚至偶尔也有几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男子,但对男子依旧是很严苛的。
男子出行是必须有娘亲姊妹或妻主陪伴,且要戴上面纱。
其他人怎么样,顾泽管不着,但是她知道颜书玉想出去玩。
他打小就体弱多病,几乎是没有上街玩耍过的。
现在只有每年夏季避暑时,才会在五月底左右,随着宁王和王夫一起去庄子里避暑。
可庄子风景虽好,那也是在山里。
唯一一次出远门,还是她们随王爷从北疆到京城时。
那年她八岁,刚进宁王府。
路上走了一个月,上半年才大病初愈的小世子,到京城后紧接着又病了两个月。
就这,他还老跟她讨论着京城的糖是不是更甜花样更多,是不是有比厨房里更多的好吃的,听说外面很好玩。
可后来渐渐长大,他知道外面很好玩了,但是再也不问东问西。
只是偶尔会看着院墙发发呆,有时捣鼓捣鼓只有夏季避暑才会用得上的马车。
顾泽都看在眼里。
她以往每月从京师学院回府时,都会特意绕到街上为颜书玉买糕点或者吃食。
可即使刚出炉的买回来还是温热的,总觉得也没有带着他去外头吃的好。
只是宁王和王夫必定是不放心小世子出门的。
整个宁王府,包括她自个,都把小世子捧在手心里,生怕含着化了捧着碎了。
上一世春闱前她本想着,等她金榜题名,等她们成了亲……
到那时她就隔三差五地,偷偷带夫郎出去玩一会,想来王爷和王夫也不会责怪的。
只是没想象到,还没等到那天,便是天人永隔。
她无数次隔着阴阳,只能用现世镜才能看到颜书玉时,常常会想等她争得重生机会后,她还多少没来得及做的遗憾事。
真的有很多很多。
这便是其中之一。
颜书玉眼睛一亮,期盼地看向上首位置的娘亲,软声恳求道:“娘~”
宁王被儿子这样希冀的眼神看着,颇有点头疼。
“王爷,书玉这两年身子骨好很多了,我带他出去走一走不碍事的。”
“娘亲,爹亲,我就紧紧跟着顾泽,哪也不乱跑,你们放心吧,好不好?好不好?”
“行吧,就让他去吧。”王夫发话了,叹了口气,眼神欣慰道,“老大不小的人了,我们也不能一直拘着。书玉长大了啊!”
王夫答应了,宁王自然也就答应了,要求是至少带一队护卫。
颜书玉开心可开心坏了,冲顾泽冲她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但这真的是他的阿泽姐姐!
宁王端起茶盏饮了口茶,就当完全没看到小辈的小动作。
她在桌下拍了拍感慨万千的王夫手背,“书玉长大了,是好事,别伤心啦。”
一句话差点惹得王夫红了眼。
书玉是他和王爷第一个平安活到了成年的孩子。
早些年也差点就像他的大哥二姐一样夭折了,小小年纪就在生死关头走了好几趟。
不过现在好了,有顾泽悉心照顾着,书玉肯定能健健康康活到老。
顾泽心里松了口气,本来她是有些担心被拒绝的。
宁王和王夫是都被小世子吓怕了的,一定要看着他安安稳稳的,得放在眼皮底下能放心。
颜书玉这五六年其实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也在每日继续吃着药,但已经不再动辄生病,脸色也不像以前那样苍白苍白了,能吃能喝能蹦跶。
这也是五年前,她敢离府去京师书院读书的原因。
以前顾泽刚来宁王府的头几年,颜书玉但凡一病,那至少就是大半个月。
什么都能可能会令他生病。
吹风了,喝了凉一点的水,甚至可能因为没有睡好觉,也能引得身体病痛好几日。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颜书玉时,小小瘦瘦的小男孩躺在床榻上,嘴唇发乌,脸色发青,紧闭着眼皱着眉。
偶尔小声哼唧着,跟小猫儿一样。
那时候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滴米未进,眼看就要不行了。
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小孩儿看起来就特别可怜,比她可怜多了。
后来颜书玉神奇地渐渐好起来,顾泽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宁王寻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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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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