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知意眼底闪烁着寒冰般的光,她屈着腿蹬了一下地,靠在墙角处,看着那无眼凶煞,她眸色多了几分复杂。
还真让她猜对了。
这下她更加确定,城主府的这一切定然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好在,男女主来的比她想象中的快多了。
院子上空,笼罩着血红色的煞气。
伴随着一道哧响,无眼凶煞手中血肉迸裂,血雾在空中飘散,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身子瞬间变成两截,然后被随意的丢了出去。
只见男主季辞手里的遥瞻幡猎猎作响,‘显幽共睹,鬼神遥瞻’,他一边念咒语一边掐诀,手中的幡飞天而起,朝前方的无眼凶煞捣去。
那无眼凶煞虽看不见,嗅觉却敏锐的吓人!
翻身躲过遥瞻幡,就朝季辞猛的扑了过来,女主白芷行的护心镜脱手而出,小巧精致的镜子瞬间化身为护盾,拦住了凶煞伸出的森森獠牙。
两人虽是不同门派的天师传人,但在联手收了两只凶煞后,默契十足。
一人主攻,一人主防,瞬间扭转局势。
不过一会儿,那凶煞就在两人的攻击中开始咆哮怒吼,不敌后退。
殷知意盯着自己手臂上还在蔓延的黑纹,尝试用处理鬼气的方法处理这黑线,却发现手腕上的煞气缠得越发紧。
《玄天师》里的煞气是书中私设,殷知意虽是天师不假,但并不了解书中设定,而且是魂穿,连法器也没有!天师没有法器和厨师没有刀一样令人心碎。
殷知意简直气笑了。
对她来说这就像是练了个满级的号,然后转头又被丢进了新号。
正当她还在研究之际,周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殷知意扭头就见一个急得满脸通红,但相貌儒雅俊美的中年男人抓住了她的双臂。
她目光一凝,下意识想给他一个肘击,就听见眼前人大喘气道:“闺……闺女,让爹看看!伤没伤着?!”
殷知意默默收回自己蓄势待发的手肘。
竟然是原主爹?
撇开年龄不看,这根本看不出四十岁的年纪。
她不动声色的飞速运转大脑,原主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才符合人设?
正当她想好台词要开口时,脸色唰一下惨白,手臂上突然涌上一股彻骨的痛楚,殷知意只觉有人在用刀生刮她的肉一样,疼得让人窒息,一时之间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疼!钻心的疼!
殷归远原本是被护卫护在身后的,在看见殷知意后就一把推开周围的人,然后颤巍巍的冲了上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半分。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那无眼凶煞就地调转方向,朝他闺女的院子来的时候他有多慌,一路上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看着院子中央已经将凶煞困于护心镜中的白芷行和季辞,他心里万般庆幸,真是多亏了这两位天师!
但没想到,下一秒,就见殷知意以头抢地。
直接晕了过去。
殷归远瞬间变了脸色:“闺女!?”
“小翠!拿驱阴符给小姐贴上!快!”
这符是一个云游老道留下的,符如其名,说是可以驱阴除邪。
符是好符,可惜煞气与阴气却是大相径庭。
黄符在碰到殷知意额头的顷刻间,裂纹蔓延开来,小翠面色僵硬,嗫嚅道:“城主,城主!这符……裂开了。”
殷归远脚步一颤,瞧见朝这边过来的白芷行,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了般,连忙喊道:“白天师!”
白芷行将护心镜放在胸口处收好,她腰腹处鲜血早就洇湿了白衣,面色算不上好看,但除恶鬼济世人的天师本职,让她强撑着走过去。
然而,当她掀起殷知意的衣袖,看见那道黑色的纹路时,面色瞬间更为凝重:“是煞气。”
殷归远:“煞……煞气!那……那该如何是好?”
白芷行面露难色:“为今之计,唯有忘忧山庄的见月草可解,只是感染煞气后只有七日,忘忧山庄路途遥远……”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我会竭力护住殷小姐的心脉,说不定可以延长半月。”
“忘忧山庄?”殷归远一口气没上来,身子朝左偏去,幸亏小翠在一旁一把扶住。
他目光溃散,嘴里喃喃道:“不妥不妥……”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还有第二种方法……”
白芷行眉间一紧,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殷归远急色道:“小翠!燕时满呢?”
小翠不明所以,依言道:“燕公子被小姐派去挂纸扎了。”
“快把他叫回来!”
城主府东北角——
少年右手提灯,光影在他的脸上泾渭分明,一半被拢在光里,一半隐在暗处,冷白的皮肤在火光的映照下带了几分暖意。
他随意将手里的引煞符丢进火里,只一瞬便化作灰烬。
少年微微垂眼,手掌朝上,那赫然是一道冒着血的划痕,最重要的是殷红的血里夹杂着缕缕黑气,仿若亲密无间。
若有天师在,定能辨出,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煞气,感染者,若不及时处理,七日内必定暴毙身亡。
但少年却毫不在意,末了,放下宽大的袖子,将手遮得严严实实。
小翠提着裙子跑的飞快,瞧见前面一抹烟青色,她急色道:“燕公子!”
燕时满手上还有几只未挂完的纸扎娃娃,夜深露重,他身上添了几分狼狈,但面上依旧和善,他温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翠看见纸扎被吓了一跳,毕竟方才的凶煞就是从最大的那只纸扎里钻出来的,而且一出来就撕了守门的两个侍卫!
“小翠?”见人愣神,燕时满又道。
那声音清冽温和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平静魔力。
小翠松了口气,她答道:“小姐出事了,城主让燕公子快去宝青院!”
闻言,燕时满眉间一紧,似乎有几分难以置信,但他并未多问,两人一前一后朝宝青院的方向去。
嘎吱——
院门开,燕时满与两位天师迎面相撞。
一瞬间,白芷行和季辞的目光都被眼前这张极具冲击力的相貌吸引。
少年朝二人微微颔首,清隽挺拔的身姿引人侧目,白芷行心下明了,此人就是方才城主说的救人的第二种方法——
煞气引渡的炉鼎。
白芷行神色几番挣扎,‘以身引煞’她当然知道,此术就是从南派天师所出,但真正不伤及自身便可救人的唯有空灵血脉,后面哪怕效仿者颇多,也不过是以命抵命。
她看着眼前眸色澄明的少年,良心上总有几分过意不去,递出一张通讯符道:“燕公子,若有急事可以掐诀唤我们。”
燕时满一愣,下一秒似乎反应过来,语气里是真心实意的谢意:“多谢这位天师,若是小姐有恙我会掐诀的。”
显然,他并不知晓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还以为城主只是让他来守夜。
听着他的话,白芷行一愣,随即语气和缓道:“燕公子客气了……”
季辞收回施舍给少年的半分目光,眉间微皱,不满的看着两人的对话,随后扯了扯白芷行的衣角。
白芷行这才道:“告辞。”
燕时满见远去的背影,面上的笑转为漠然,他手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下一瞬,符纸化作灰烬。
他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几息后,慢悠悠的抬步踏入院子。
殷归远在门内踱步,身躯佝偻,面相更像是一天之内苍老了十岁。
眼见燕时满来了,他一瞬间又挺直了腰。
殷归远向来不是过多渲染氛围的人,而且现在他也没心情铺垫,说起话来单刀直入:“先前那人牙子将你卖进府中便说过,你血脉特殊,煞气伤不了你,这几年你在我城主府,也称得上半个主子的待遇。”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给小姐做炉鼎,引渡煞气?”这话翻译过来就是‘现在该轮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而且看似为询问,实则是通知。
殷归远当然知道一个侍卫委屈了自家闺女,但是另一种办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是在路上知意就有个好歹,那他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燕时满没应声,殷归远不满的看向燕时满,以为他是不愿,却发现少年显得有些拘谨。
瞬间恍然大悟,他的话太直白了。
他也是急糊涂了,时满多害羞一孩子,但是没办法,一遇到自家闺女的事,他就着急上火!
殷归远朝着一旁的人耳语,旁边的侍卫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城主踢了他一脚,喝道:“还不快去!”,他才连忙跑着朝外去。
“时满啊!这次你若是救了知意的命,我定然不会亏待你的!”殷归远为了女儿不遗余力的给燕时满画饼。
燕时满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听着他的话,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半个主子的待遇?哪怕殷归远看看他背上的鞭伤,也不至于讲的出来这种话。
燕时满敛去眸中寒意,道:“城主放心。”
殷归远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轻了点,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淡了些:“好孩子。”
方才出去的侍卫抱着一个匣子又匆忙的跑回来,殷归远将东西塞给了燕时满,拍拍他的肩,沉着脸道:“活学活用。”
说着,便招呼众人一齐退出了院子。
燕时满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叠叠的小册子,他随便拿起一本打开,瞬间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裂痕。
他只觉生理性厌恶,冷嗤一声,手上卸了力,瞬间木箱砸落在地,小册子散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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