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他。

这在温斐的意料之外，不过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国师府周边那荒凉的模样，莫约是先皇时代后期开始的。到了太子十几岁那个年纪，叶秋霜应该已经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没有接触应该也谈不上什么不敬吧……等等！温斐将这段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浮现出一个念头。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与太子的事无关，她按下心头的想法，想着回去之后自己再琢磨琢磨。

书房中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温斐开口说：“不过，如果那个人是太子，信物不是在三皇子……”

说到一半她就停下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那天清晨，那个从三皇子居所出来，去往东宫方向的中年男人。

二皇子也想到了这件事，微微点头，“不知道老三和他达成了什么合作，但应该是这样的。”

温斐有点疑惑，以她的思维，这些皇子不是竞争皇位的对手吗。三皇子在太子那里得到了什么，使得他要帮助自己的敌人。

二皇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对此事多做评价，转头说起另一件事：“中秋宴的筹备应该快开始了。”

“啊，中秋了啊。”温斐点点头。

“国师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宫中了，”二皇子口中意有所指，“如果你不想凑热闹，到时候我可以提前给你放个假。”

“那我就多谢二殿下了。”温斐抱拳行礼，只是与此同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安静的系统突然出声。

【亲，建议您参加中秋宫宴哦，有重要剧情点呢。】

温斐端着瓷杯正要喝，听到这个声音手一顿。她表情不变，只是带着笑容对二皇子说：“我的确对凑热闹不感兴趣，不过，说不定我会想认识一些参加的人。”

“无妨，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温少侠要是改变了主意，直接和吉福讲就好。”二皇子很贴心地承诺道。

闻言温斐再次行礼道谢，她越来越喜欢这个上司了。钱多事少包吃包住，还能提醒你请假。

和他比起来，系统就显得笨拙很多。温斐没好气地在脑内回了一句：【下次早点说。你这个速度，吃什么都赶不上热的知道吗？】

系统：【嘤……】

只是，二皇子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又说：“三弟也快成年了，可我三人都未曾娶妻，更不要说出宫建府。今年的中秋宫宴，可能会有动作。”

听到“出宫”两个字，温斐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才发觉二皇子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

“太子想抓住机会坐稳他的位置，但谁知道扶他的人是真心想帮他，还是趁机想让他摔一个大跟头。”二皇子盯着氤氲的水汽，口气中带着一点无奈。

“我不懂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温斐摆了摆手，“但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二皇子愣了一下，接着就是苦笑道：“我其实也不知道。”

“可能一生衣食无忧也挺好的吧。”他最后这样结束了对话。

温斐离开之后，他对进门的吉福叮嘱道：“以后温少侠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吧，有疑问的直接来问我也行。”

“殿下，这样会不会太……”吉福有点犹豫，留温斐在宫中却不工作，二皇子这边已经承担了一些压力。

即使上次温斐干脆利落地击败了董锐，但闲言碎语依旧存在。

“按我说的做吧，我有分寸。我相信她也不会让你太难做的。”二皇子踱步来到窗边，再度凝视着那伸进窗来的枝条。

他还记得那时太子的笑脸。

“二弟既然如此善良，孤看这梅枝也爱墨香，就让它长在这里吧。”

从那之后，这扇窗就再没有关上过。有一年的冬天，冰霜顺着窗框爬进屋里，早起做功课的他踩中冰面摔断了腿。

接下来直到开春，他都在床上养病。只是那时候开始他盯着这枝条看。

世上身不由己的人大抵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好奇略一探头，就被固定在了窗户里，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缺乏阳光，这树枝叶子都掉光了也没再长新的。到了屋内的枝条，注定活不长久。

回到小院之后，温斐关上门，确定没有尾巴也没人偷听。这才来到内屋，把那堆纸找出来往桌上一丢。

她问系统：“叶秋霜和皇室之间有矛盾吗？”

系统装死不说话。

温斐冷笑：“呵，不说话是吧，那我继续了。矛盾应该不是从这个皇帝开始的，但这个皇帝依旧认同矛盾的内容对吗？”

系统继续装死。

“你不说的话，我只有自己去找她问个明白了。”温斐提起重剑背在背上，作势就要出门。

系统：【别别！别去！】

停住脚步的温斐并没有回道屋内，依旧站在门边问它：“那答案是什么？”

系统：【这个我真不能说，我只能说你现在出去也找不到她的。】

“她……还好吗？”温斐伸手摩挲着剑柄，这句话甚至不敢大声问。

系统还是那句话：【……这个我不能说。】

沉默良久，温斐叹了口气，走回桌边坐下。

“她是神明对吗？神明怎么会被人害死。”

没想到系统居然回了她这句话，它小声地说了一句：【神明不因人类而生，但却会因为人类而灭亡。】

温斐呆立在当场。

而后又过去了几天，温斐突然找到吉福说，可以参加侍卫的工作。

吉福倒是为难了一下，只能实话告诉温斐，她是个女生，地位更像是门客。其他侍卫巡逻和值勤的时候，把她加进去略有不妥。

“那其他门客每天都做什么？”温斐问。

“文的就读书，献计。武的就练武，切磋？”吉福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道。

二皇子至今一个门客也没有，不然当初温斐提出想找个活儿干，他也不会想了很久让她做侍卫。

他就没想过找门客这条路，但现在温斐除了俸禄，其余待遇已经相当于一个受重用的门客。

“练武，切磋？”温斐揣摩着这两个词，“听起来有点意思。”

吉福擦擦自己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心想把这位支开应该也没事……吧。

只是梦想破碎得很快，因为他立即听到温斐说：“那你帮我去下几个战帖。”

“几个？给谁？”吉福没反应过来温斐的意思。

“随便谁，谁嚣张就打谁。”温斐拍了拍吉福的肩，“我相信你的眼光，谁欺负殿下，谁讨厌就打谁。”

“……”吉福眼前一黑，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做这件事，不然放她出去乱约战，情况只会更糟糕。

“我，我去和殿下通报一声。”他只能先答应下来。

“好，我等你消息。”温斐点头称是，她很听话，吉福没有回话之前，她就待在住处闭门不出，除了练武就是盯着那些自己写的分析发呆。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没有问系统，因为她预感到这里面大部分，系统都不会回答她。

而另一边的吉福对温斐提出的想法束手无策，只得将问题丢给下一个人——二皇子。

没想到二皇子居然拍板答应了。

“可是，殿下，这样真的好吗？”吉福犹豫问道。他知道不该揣摩主子的心思，可二皇子背后什么也没有，就连为数不多的亲信，都是这几年艰难培养的。

“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偶尔嚣张一下，又怎么样呢？”二皇子说这话的时候，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握紧了缩在袖中的拳头。

他知道，一旁警戒的暗卫中，会有人一字不差地将今天的对话转告他那位。那位也不会在乎小孩子间的争执，就让这件事如此定性吧。

让旁人的目光集中到温斐背后的他身上来吧，掩盖温斐和国师之间的来往，。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一个有可能获得神青睐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那方面积不大的演武场，几乎成了温斐的个人秀场。

重剑的每一次挥出，几乎都预示着一位门客步上董锐的后尘。很快，太子和三皇子的十几名门客，几乎被温斐打了个遍。

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个就像邻家女孩一样的少女手中讨到好。基本上结果都是他们鼻青脸肿地滚出地上画的圈子，算作认输。

连御林军和禁军的教头都被吸引过来，和温斐过了两招，结果当然是点到为止，平局结束。

一直作为透明人的二皇子，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动作，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三皇子居所，行珏又一次在董锐面前砸了杯子。

“混账！你们一个个！本宫好吃好喝养你们，你们难道都是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吗？”

包括董锐在内，三皇子的门客有十几人，其中九个从武的，已都是温斐的手下败将了。

此刻他们聚在一起，低着头，任由三皇子行珏对他们的呵斥。

毕竟老话都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技不如人实在无话可说。

而董锐，他的伤刚好，正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场面，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被这场事故波及的另一个人，却一直沉默着。东宫很安静，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

自从七月十五出宫之后，太子就经常坐在窗边发呆，手中不住地把玩着那枚铜板。

他的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只是偶尔，会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