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你慢点儿。”训练场外，肖鸣用指腹掐灭了烟头，姗姗赶上。

“列队！”见到肖鸣的刹那，第三部队的军官复刻了几分钟前第二部队的整套动作。

“处分决定下达之前全体关禁闭！”秦关不理会肖鸣，向自己的部下下达命令。

第二部队全体洪亮回应：“是，秦上校！”

“那，你们也一样吧。”肖鸣对第三部队恨铁不成刚，“你们也关禁闭。”

两边各自整队，离开时，崔言猝然发问：“第二部队输了的比试该怎么算？”

秦关迟缓转身，用一双犀利的眼神打量提出问题的这个人。

第二部队有军官不服：“什么叫我们输了比试？明明是两边各自击中15个靶心，算是平局。最后一个，是我们秦上校为了终止比试射中的。硬要算在内，那也是我们获胜。”

崔言毫不畏惧对上秦关的目光，“我申请查看最后一个靶心。”

秦关从出现起就一直黑着脸，不知道这是他的基本表情，还是最近有事烦心，“好。每一件事都应该弄得明明白白。免得遭受什么冤屈。”

秦关瞟了肖鸣一眼，意思是请他一起，好做个见证。

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一位求生欲满满的军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短的时间报告给肖鸣听了。

听完，肖鸣一言不发，只是又点上了一根烟，跟秦关一同查看靶心。

十分钟后，他们回来了。

秦关清了清嗓子，脸上依旧阴沉：“第二部队输了，我作为第二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替全队兜着了，你想要什么？”

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

“我们明明听见您扣动了扳机。”

“是啊、是啊。不可能输。”

秦关是公认的神射手，正是那些军官口中 “射击双冠”之一。射无虚发，只要能听见他的枪响，就意味着必定有目标中弹。

况且，从之前的情形看，崔言和另一位参加比试的军官都被扭打在一块儿的军官们或多或少遮挡了视线，远没有站在高处的秦关更容易击中靶心。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查看靶心发现蓝色弹头的时候，秦关也倍感震惊。尽管靶心上也发现了他的弹道痕迹。

秦关很清楚射击训练场靶点被击中后会自动收起的设定，所以，他和崔言是同时击中的。

秦关脸臭但不代表会徇私，“靶心正中两颗子弹，其中一颗是蓝色的弹头。”

按照规则，崔言赢了。

“我只是代为出场的助战兽，想要什么，得我的主人说了算。”崔言从容道。

又是“主人”，虽然从助战兽和拥有他的军官角度来看，是主人和附属品的关系没错，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说出来，还真是有些难为情。

忽然被CUE，苏含时极其不自然地回应：“那个，那篇报道是个误会，我从没那样说过，至于为什么最终会被编辑成现在这个版本，我也会向基地新报的相关责任人讨个说法。只希望这件事就此平息。”

“就要这个？”秦关问。

“嗯，这样就好。”苏含时笃定。

“知道了，那便如你所愿。”既然秦关都表明了立场，其他军官更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第三部队的禁闭室环境简陋，而且拥挤不堪，毕竟设计禁闭室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承接一大批集体犯错的军官。

肖鸣终归是护短的，虽然关了禁闭，但禁闭室的伙食和食堂没啥区别，因为众人都挂了彩、受了皮肉伤，他还嘱咐医护人员送进去一批外用药。

崔言选了刺激小的碘伏涂上苏含时嘴角，他欲言又止。

以切磋故意找对方的茬，是替苏含时鸣不平，可意料之外的群架反而让苏含时受伤。

“既然都赢下了比试，含时其实不用主动解释，可以提要求，对方就是欠收拾。”崔言的语气和手上的力道都很轻。

“我知道，阿言是心疼我。”苏含时忍着痛，面带微笑。

心疼？什么是心疼？为苏含时讨回公道的原因究竟是出于伴侣的责任还是没有来由的冲动？崔言忽觉混淆。

“我没事，真的，反而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和人干架，心里正爽着呢。”苏含时说。

崔言失笑：“那含时以前和人打过架？”

自从因为胡编乱造被扣上对婚姻不忠的帽子后，苏含时回答崔言的提问变得谨慎，既然对3-009中校的过去和未来一无所知，那就只能遵从本心，按自己的经历来作答。

“嗯，打过，不过都是少年时代的事了。任何小事都可能一点就炸，少年人嘛，血气方刚。”苏含时道。

“那今天是为什么？”消毒完成，崔言在一堆药品中翻找，创口贴太小，纱布太大，他只得用医用剪刀将纱布改小。好在伤口不深，很快就能愈合。

包扎完成，苏含时道了声谢，又开口道，“因为他们说了些对阿言不敬的话。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们撞枪口上了，我当时有点着急也有点自责，想着若是我的射击技术好一点，便能和阿言组队，夫妇搭档，多拉风啊，可惜……”

“所以，你就正好拿那些嘴臭的人撒气，顺便把自己弄伤？”崔言的语气忽然严厉。

“……”苏含时丧气，自己说的明明就是一段情话，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反而纠结这些无意义的伤疤。

“苏含时，记住，无论别人对我怎样，我都没关系，但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崔言的话几分是警告几分是关切，他自己也分不清。

苏含时的情话得到了崔言的另一种反馈，他烧红了耳根，岔开话题：“那一向稳重的阿言为什么要和第二部队的人正面冲突？”

混乱了一整天，苏含时终于有机会问崔言这个问题。

“中校认为和这些人讲道理有用吗？对于他们而言，只能武力压制，只有他们认为我们比他们强，他们招惹不起的时候，才能平息麻烦。”崔言义正言辞。这是原因之一，但并不是全部。

这时，有其他军官过来搭话，顺便谈起了处分的事，“放心吧，我们肖上校从来都跟兄弟们是一伙的，一定会为我们争取宽大处理的，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顶多是罚我们去打扫训练基地或者公共区域什么。”

周围的军官附和：“到时候只是怎么分配的问题。”

正如这些经验颇丰的军官所言，只关了一天时间，肖鸣便拿着两份处分决定到禁闭室进行宣读。

绝大部分军官都分配了打扫工作，大家欣然接受，只是被分配到第二部队办公区的军官嚎叫了一阵，感叹自己点儿背。

军官们都各自领了惩罚离开，只剩下肖鸣、苏含时和崔言三人。

肖鸣将第一份处分决定折起来放进胸前的衣袋，拿出另一份：“你们作为本场闹剧的主角，上面决定给予你们别的处理，我已经争取过了，但于事无补。”

南岸。

“你说什么？”秦关在NO.6的办公室怒道，终于在他脸上出现了阴沉以外的情绪：“让第三部队的3-009和他的助战兽随我执行追逃任务？开什么玩笑！这是在惩罚他们还是在惩罚我？”

“你不该受罚吗？”NO.6摆弄手中的一块编号牌，悠然道：“御下无方，纵着第二部队的军官拉群架，最重要的是最后还输了，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秦关一声冷笑，“这些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但因为你们第二部队和第三部队起了冲突，上头为了公平处理，才委托我这个第一部队的人来收拾烂摊子。”NO.6看似被迫，实则心里暗自得意,“还有，我的处理方式明明就是对你的关怀，给你增派两名人手，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埋怨我。”

一个星期前，隶属于第二部队的2-017外勤任务归来，还没来得及归队报到就被南岸直接带走。

起初，秦关只以为2-017是带回了什么珍贵的生物信息才被南岸异常重视，却没料到两天后南岸派人来说，2-017造假调查报告，编撰谣言，企图用假信息换排位，性质恶劣，南岸要对2-017直接处理。

当秦关想进一步弄清情况的时候，却遭到了冷漠对待，以秦关对2-017的了解，对方绝不是拿假信息换排位的人，秦关认为此事疑点诸多，希望南岸调查清楚后再做决断，但南岸驳回了秦关的提议。

军令如山，秦关是一位视军令如命的人，尽管结果难以接受，但他还是选择了服从。

然而，就在南岸转移2-017的过程中却被2-017逃脱，南岸一怒之下下达了射杀指令。

追逃任务原本交给的是“射击双冠”的另一名军官，但不知秦关是如何得知此事，主动请缨。

一来，第二部队的家务事不该假以他人之手，二来，除了他自己，秦关谁也不信，若2-017免不了一死，秦关想由自己亲手了结，至少让对方少些痛苦。

秦关对NO.6的阴阳怪气置若罔闻，但这样只会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凡是追根溯源，也是因为你管理疏忽才出了2-017的事，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你为了保住第二部队的颜面竟然会主动揽下射杀同僚的任务，还真是冷漠啊。”NO.6道。

秦关握紧拳头，像NO.6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他咬牙道：“说到冷漠，恐怕我还赶不上第一部队和南岸的百分之一，你们真的调查清楚了吗？是2-017胡说八道，还是说了什么成为了威胁？”

“你是在质疑基地的决定？”NO.6不耐烦地瞟向秦关，“我记得，那个2-017和你关系好像不一般？还有他本就是个精神状况堪忧的人。”

“你没有资格评判他的精神状态。”秦关打断。

“没资格？”NO.6将手中的编号牌扔到秦关脚下，“这是准备处决2-017前从他身上摘下来的，所以他现在连军官都不算，他应该为自己还能被我论道而感到荣幸。”

秦关死死盯着脚下满是划痕的编号牌，浑身战栗。

“我记得，之前发生过军官偷自家指挥官军服的事，这个军官好像就是2-017？”NO.6的语气里尽是嘲笑。

秦关瞳孔忽地集聚收缩，沉默不言。

“我想，也许2-017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喜欢玩COSPALY,扮成自己指挥官的PLAY？”NO.6乐于见到秦关面无表情的脸上精彩分层，“不过，我还是得提醒秦上校一句，基地同意你来执行任务，可不是让你放走2-017，更不是让你们到基地外叙旧，我认为有必要再重复一次任务的内容，2-017妖言惑众，十分危险，必须立即射杀。”

“我都记得。”秦关咬紧后槽牙，“不劳NO.6费心。”

“是吗？那好。2-017逃脱之前被流弹射伤，所以，如果秦上校连一个身受重伤人的尸身都带不回来，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秦关在心里苦笑，他本意是想向NO.6争取摆脱第三部队的两个累赘，却反而引来一番羞辱，其实他早就预料到结果，只是不死心而已。

他大致推断出了NO.6这样安排的“良苦用心”。

追击任务的未知和变数太多，若是第三部队两个碍眼的人能出什么意外死掉，正好如了他意。而作为带队的秦关也会因为没能护住下属受到牵连，降个级什么的。

另一方面，如果秦关在追逃的过程中徇私，一向与第二部队不和的第三部队一定会向基地打小报告，以此让秦关获罪。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NO.6乐于看到的。

“告诉3-009和他的助战兽，明早5点，第二部队的停机坪出发。”秦关领着一纸处分决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NO.6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