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满目花了眼,桑锦思漫不经心地踱着步看去,脑中531似乎走了,半天没有动静。
下一秒,她便撞上一位女子,女子正奋力试图从剑鞘中拔出一柄剑,双颊微微泛粉,奈何那剑岿然不动,她站在旁边看着好笑。
傅雪难得瞧上一把剑,谁知那剑竟有眼不识珠,心中正恼怒,又注意到旁边有人盯她良久,好似在看她笑话,抬头瞪她一眼,不满道:“看什么看,有本事你来拔啊。”
桑锦思闻言,吹起半边脸颊,途中想到什么,很快松了气,微微笑着上前,试探着抚上剑柄,一阵暖意渐渐爬上她的指尖,她有些惊讶,一抬手,那把剑就从剑鞘中游出。
傅雪呆了呆,柳眉一竖,朝她伸出手:“还给我。”
桑锦思拎着剑,随意地晃了晃,笑道:“它可没承认你,如何就是你的东西了?”
“是我先看上的……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傅雪会记着你人情。”
“可我也想要它。”桑锦思握紧剑柄,笑眯眯地看着她。
傅雪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一把破剑,难道还比不上我泠州墨寒宫的人情?你是哪门哪派的?你针对我……”说到最后,反而把自己说出哭腔。
傅雪拍了拍自己眼睛,眼眶微红地瞪她:“我们来比一场,谁赢了它就归谁。”
桑锦思初来乍到,才不跟她比,正要开口,却看见凌半颜上了楼。傅雪见眼前人神色不对,回头便是一惊,一咬牙,低眉顺眼地行礼道:“凌仙尊。”心中哀道,偏生遇上最为护短的凌半颜。
桑锦思含笑飘向凌半颜,眸光软下来,抬起眼帘,作可怜状:“师娘……”
“师娘?”傅雪惊道,抬头看凌半颜,“凌仙尊何时收了新徒,阿枝尚未出师,仙尊你明明一向一次只收一位徒儿,她,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既然她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
桑锦思将自己藏到凌半颜身后,攥着她的衣角,探头看傅雪,听她如此说,转头看凌半颜,泫然欲泣。
凌半颜似是叹了一口气,对傅雪道:“我确实无更多心力教养太多徒子,承蒙厚爱,愧不敢当,天下良师众多,你会找到适合你的。”不待她言,凌半颜回身端详桑锦思手中的剑,点了点头,“还不错,只是这剑偏凶,你若在修行上有所怠惰,只怕会被它伤到。”
她将手中的物件递给桑锦思:“我做了剑穗。”
桑锦思接过,转了转手中的剑,朝傅雪得意一笑,牵着凌半颜走了。傅雪在原地,怒气更甚,又不好发作,只得愤愤跺了跺脚。
凌半颜带着她简单吃了晚饭,便出发前往漫州边境,寻找凌枝本命剑的材料。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冷,日光虽烈,却无甚用处,反而似在割磨着皮肤,冰刃一般,即使凌半颜给了桑锦思一件极厚实的斗篷,也无济于事。凌半颜只得一边不间断地给她输送灵力,一边细细教导她如何引灵入体。
桑锦思闭上眼,凌半颜的声音仿佛贴在她的耳际响起:“静心凝神,去感受,想象自己化为天地的一部分,直到能看见灵团。”凌半颜的指尖轻轻滑在她的后背,帮她找吐纳的节奏。
只是这“看见”却不是用眼睛,灵团对桑锦思而言更是虚无缥缈之物,她只觉自己在凌半颜的手下变为一条河。
如此数日,桑锦思终于感知到身边飘浮的灵团,轻盈的,像是白色的毛絮。凌半颜便开始教她如何从灵团中抽出灵丝,吸纳入自己体内。又是数日,桑锦思才摸到关窍,灵丝几乎肉眼难以分辨,颤巍巍探出了头,只是它实在太纤细,总在半途断裂,桑锦思反复几次,有些倦了。
她们这时已到达了目的地,凌半颜柔声对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切勿操之过急。”
“脉怀。”她唤道,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又说,“天虫妖畏光惧水,你要当心。”说完,她手中剑尖浮出柔和的光,照亮面前的洞穴,两人向深处走去。
阴寒的气息袭来,仿佛能钻进骨髓,冷意如同冰刺,桑锦思将脸颊往斗篷的软毛里藏了藏,不由握紧凌半颜的手,贴近了她,身边人好像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热源。
弯腰穿过狭窄的入口,豁然开朗,温度转而变高,为免打草惊蛇,凌半颜收起剑尖光,桑锦思眨了眨眼,适应片刻昏暗的环境,纵目望去。
四面是灰白色的石壁,桑锦思细瞧,不太确定其上是否覆了一层绒毛,顶部有两处深深凹陷进去,肉眼只能分辨出细长的幽黑的裂隙,双脚所踩的地面的边缘,亦有对称的几处突坠下去,不过却是柱形的空洞,而非片状。
桑锦思躲在偏僻处,拿好了新得的剑,凌半颜离开数步,像是知道那妖物所在位置一般,抬手朝一个方向直接一剑甩去,一道裹着冰针的水刃映亮窟内。
桑锦思眯了眯眼,看清了妖兽的模样,那是一条细长柔软的虫子,却有一层楼那般大,盘桓着,白色的,隐隐透出深色的脉络,此时水刃没入它的身体,它因吃痛而高高扬起头颈,血液从伤处渗出来,它注意到凌半颜,数不清的脚颤动,猛地朝她射出细不可察的白丝。
像是蛇,不,若非体型巨大,倒更像自家养的蚕。
凌半颜反应迅速,旋身躲过攻击,铺天盖地的丝线紧接而至,纵是凌半颜的剑都难以斩断,一条丝猝然从地面钻出,在她脚腕绕了几圈,立刻收紧嵌进肉里,出现一圈血线,她一个踉跄,就地一滚,滑行几米,刚稳住身形,便有一根粗线朝她面部刺来。
凌半颜举剑格挡,白线便裹上她的剑,她顺势借力一荡,逼近天虫妖,剑身骤然燃起火焰,从束缚中滑出。
天虫妖则从栖息处蠕动而出,两方靠近,凌半颜提剑又刺,那妖却像不怕死似的,反而用纤细的尾巴缠住了剑身,鲜血瞬间染红了霜剑,也弄脏了凌半颜的手。
下一秒,天虫妖吐出大量的丝,坚韧的白色丝线活物一般,爬上了凌半颜的手臂,眼看着就要缠上她的脖子,桑锦思心尖一慌,忍不住上前,忽想起凭自己的能力,只会拖累她,不得不生生止住。
凌半颜眼也不眨,单手捻诀拍上自己的手臂,眨眼间丝线就像是被冻结一般,停住势头,凝出了漂亮的冰花,接着碎裂开,落在地面发出脆响,洞穴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些许,她的手臂亦被冻僵,惨不忍睹。
她倒是对自己狠心,换了一只手拿剑,咬牙向妖身捣去,天虫妖终是脱力松开尾巴,顿了顿,竟朝桑锦思的位置冲来,刹那便将她扑倒在地。
凌半颜几近瞠目欲裂,运力回身,半途却见那妖身躯正急速缩小,来不及细想,尽她全力的一剑已穿透它的皮肤,给予心脏致命一击。凌半颜却没有放松下来,蹙眉盯着那处,似乎没明白为何如此轻易,而见它突变的体型,更是惊疑不定。
凌半颜拔出剑,不顾淌下的血,慌忙去查看桑锦思的状况。
桑锦思和她一起推开身上的妖,站起来,脸上、斗篷上全是红色,触目惊心,她握紧凌半颜的手,第一句话却是:“你手好凉。”这次反而是她在温暖凌半颜,接着她才道,“它没有伤我,这些都是它自己的血。”
说完,她垂眸静静看着这只妖,将手上剩下的半片桑叶放在它头边,它变得更小了,大概只有原来四分之一大小,嘴里残留着一点泛黄的绿色,那是它从桑锦思手中的桑叶上啃下的。桑锦思捡起散落在地的其它叶子,沉默地凝视几秒,便不再眷恋地扔到天虫妖嘴边。
这些桑叶本来已是她眼里的垃圾了,谁知意外穿越来异世,它们便成了桑锦思对于家的留念,想着此地能人异士繁多,或许能帮她把它们永远地保存下去,此刻却救下了她的命。
“你从何处得来神树叶?”凌半颜忽然开口,语气冷厉。
“什么?”桑锦思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此叶与我门神树所生的叶子一模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锦思鼓了鼓腮帮,犹豫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吧?或许只是巧合呢?”她朝凌半颜笑,展示自己的无害。
凌半颜的神色变得复杂,沉思片刻,她不再提此事,埋头开始认真剖出天虫妖的妖丹。诸事完毕,凌半颜转身却没看见桑锦思的身影,担忧地唤她名字,片刻桑锦思从暗处走出,她拧眉怨道:“做什么去了?擅自行动,若是遇了危险怎么办?”
“我……随便看看。”桑锦思只是笑。
凌半颜施法除去两人身上的污垢,向出口走去。桑锦思回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妖兽,将手里黄色的芝麻样的小东西收好,抬步跟上凌半颜:“师娘,我给你捂捂手臂。”
那妖,或许真的只是饥饿至极又想保护自己姐妹的蚕啊。
她对织云门的神树起了些许好奇。
只是还未出漫州地界,凌半颜便收到一只灵蝶,她听灵蝶传完消息,偏头对桑锦思道:“墨寒宫的宫主邀我做客。”
桑锦思眨眨眼,无辜地看着她。
凌半颜似乎淡淡一笑:“你并未做错事,倘若傅书她当真是非不分,为自己的女儿刁难你,为师会护你周全。”接着她真的笑了,“量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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